鹿永神态淡然,沉敛出声,“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从头到尾理清一下思路,总能找到突破口。这件事情,若果让爸爸处理,我会让她们生不如死,仅仅法律的制裁对于我来说远远不够。”他直直地注视着自己无措的女儿,强压住心中的心疼,强硬开口:“但是我尊重你的选择,你既然要走合法的途径,我也同意,但这样爸爸就不能帮助你了,你懂么?”
鹿永已经想了很久了,其实他出面,可以很轻易地惩治王绝以及王清舒母女,但这样对于顾默的以法治人,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然,他大可不必那么麻烦,还要寻找证据什么的,直接采用一些特殊手段即可。
这是她女儿成长独立的必经之路,他只能在一旁默默守护,而不能替她成长。
就像鸡蛋从外部打破是食物,从内部打破才是生命。
他希望自己的女儿拥有顽强独立的生命。
顾默心里也明白,很多事情她必须自己面对,自己处理,父亲的确能很大程度上帮助她,但却不能代替她过活。既然她选择了一条更艰难的道路,哪怕再多荆棘险阻,她都必须咬着牙走下去。
可也正因为如此,当真正走向这个社会,她才会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这个社会那般陌生。在学校种种优秀的光环都是浮云,她如今只能弃之如敝履,而不能再以此沾沾自喜。
她要面对失败,面对她的无能为力。
不过在此之前,她必须全力以赴。
想到此,她的斗志渐渐上来,心中也有了目标,不再那么彷徨。
顾默露出澄净清澈的笑容,“爸,我一定会将他们绳之于法的。不过……”她又是双眸灿灿地盯着父亲,“如果最后我还是做不到,我就要请爸爸帮忙了。”
鹿永笑,反问:“你一个律师,应该能想到最后如果要爸爸上场,必定不能完全符合法律的规范,你能接受?”
沉默了片刻,这个问题,顾默也想了很久。
从小到大,她的生活的环境除了家庭之外,倒也安逸顺利,而接受的教育以及学习了法律专业后,她的思维也有了很大的改变,觉得无论坏人再坏,恶人再恶,我们都应该用法律的手段惩治他们,否则就和他们没什么两样了。
可是当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无法真正的释怀,恶毒的报复念头不止一次在她脑海中浮现,她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她还是觉得采用法律的途径,但她不能放任凶手。
如果实在实在没办法……
她只能……
“爸,我当律师,初心本就是为了保护好妈妈。如今她不在了,律师与否对于我来说已经有些迷茫了。我虽分不清自己的心境,与律师的界限,但我能清晰地明确的知道,妈妈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远远大于所谓的法律道德……这些对比于妈妈的命,不值一提。”
顾默说完,虽然觉得有些不敬,违背了自己一贯的理念,但说出来之后竟觉得心里舒畅多了,不似这些天来,沉闷闷压抑的感觉将她围得密不透风,让她就就算在看书时,也感到压抑与烦躁。
鹿永的表情有些凝重,眼眶泛起了湿意。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原来这些天来,心里是多么的煎熬,苏素的离去对她打击是多么的大。
他甚至……
甚至在半夜痛苦地醒来,抽着烟望着黢黑的夜色,有些责怪自己的女儿……
责怪她,当他深爱的素素被人杀害,他明明有能力让那些凶手恶人生不如死,千刀万剐,让他们体会到比他更深千倍万倍的痛,让他们付出代价!可是自己的女儿却风轻云淡地说不行,必须用合法的手段。
他不是不能理解,这样一个从小环境良好光明长大下的女孩,身边没有所谓的邪恶与污浊,同时又是一名律师,这种心态他能谅解,可是谅解是一回事,而接受却是另一回事。
而此刻,他看见女儿眼底的痛苦与自责,苍白脆弱的神色,以及哀伤难忍的声音,他知道这个从小受尽良好道德教育的女孩能说出这一番话,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内心深处有过多么激烈的矛盾与挣扎。
他终究是没能设身处地地站在顾默的角度,生活状态来考虑。
自己这个爸爸还比不上养她多年的顾秦……
所以先前听到她熟悉亲切地喊另一个人爸爸时,他唯有苦涩地笑笑。
这是他应得的,女儿肯认他已是万幸。
“默默,你放手去做,再大的事也有爸爸担着呢。”
鹿永温和沉稳的声音传来。
顾默一怔,只觉得一股暖流匆匆划过心田,让她感到暖意与安定。母亲去世后,身边再没有了对她嘘寒问暖的亲人,然而鹿永此时的出现,她的亲爸爸……
每当她疲惫不堪,爸爸就是她的避风港,无论何时何地,都在她的身后,充当她最坚实的后盾。
“爸……”
顾默难得感动一回,正准备说一番肺腑之言。
“咚咚”敲门声响起。
鹿永站起身,亲自打开门。
含笑道:“阿云,你来了?”
姑姑?
顾默下意识转过头,发现来的人是鹿云,正提着一个保温盒。
她连忙站起身,正要打招呼。
却发现门还没关,立马不吭声了,只是对鹿云笑了笑。
鹿云也微笑地对她点点头,似乎也不压抑顾默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进来坐坐?”爸爸语气温和。
“不了,恋恋今天搬家,我还要去帮忙呢。”
恋恋?
顾默一下子想到了苏恋,却又觉得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好。路上小心。”
鹿永也不多加挽留了。
鹿云离开后,鹿永回到位置,眼角含笑,扬起唇角:“你刚刚要说什么?”
顾默本不是一个很会表达感情,很煽情的人,此时刚刚一感动想讲的话,她是讲不出口了。
她笑眯眯答:“没什么。”
爸爸也没在意,只是笑的很开心,而后话锋一转:“你来时说替华永来的是怎么一回事?”
不说她都忘了。
“哦!您应该不知道吧,我现在是华永的正式受聘的律师。”
鹿永讶异地挑眉,薄唇一抿:“还真不知道。”
顾默半眯水眸,轻飘飘地扫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