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五人一起瘸着往外走。去干什么不言而喻,当然是去找李寡妇。
外面已经是傍晚了。我往街上一走,马上觉得凉风飕飕的。
张二虎小声说了一句:“好多鬼,他们想跟着咱们。”
我爸勃然大怒:“他们跟来干嘛?”
张二虎唯唯诺诺:“不知道啊,可能看我们五个瘸子好欺负。”
我爸仰天长啸:“谁敢欺负我儿子,我让它做了鬼也不安生。”
我爸平时就不怒自威,这时候怒了就更加威风。瞬间我觉得周围的温度高了好几度。
张二虎赞道:“叔,您真不是凡人,那些脏东西远远的看着,不敢过来了。”
我爸傲然的点点头,然后我们五个人径直朝着村口走去。
这时候正是庄稼人从田里回来的时候。一路上我们遇到无数老相识。但是他们谁也不敢和我们搭话,全都贴着墙根溜走了。
走到村口的时候,张二虎忽然说:“叔,咱们不能再走了。”
我爸不解:“为什么?”
张二虎指着前面说:“前面就是乱葬岗,那些孤魂野鬼全都出来了,咱们几个病的病伤得伤,根本过不去。”
我爸跺跺脚:“过不去也得过啊,找不到李寡妇可怎么办。”
这时候,有个过路的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你要找卖包子的李寡妇?”
我爸扭头看着那个人:“是啊。”
那人说:“我刚才看见李寡妇和她儿子在前面卖包子呢,就在前面那条街。”
我爸听了这个大为激动,一把握住那个人的手:“谢谢,谢谢。”
然后拉着我,急匆匆的往回走。
我隐隐约约听见身后那人在嘀咕:“不就吃个包子吗?至于吗?”
我们一行五人又向回拐过去,把原本站在我们身后看热闹的人吓得四处逃窜。
我爸拉着我,一边走一边嘱咐:“儿子,坚持住。”
但是我这时候两腿都有点麻木了。从脚底开始,一直麻到大腿,我偷偷捏了一把,一点感觉都没有,好像那里是两个木棍。
我扭头跟我妈说:“妈,把你的拐棍借给我一个。”
我妈问我:“你怎么了?腿疼吗?”
我说:“腿没有知觉了,走不了了。”
我妈听了,咧了咧嘴,含着泪就要递过来。
我爸蹲下身子把我背起来,对我妈说:“自己拄着吧,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爸的手碰到我的身子的时候,我发现麻木的感觉已经到腰了。我忽然一阵惶恐,瞬间明白过来。这种感觉不是麻,是死。死人是没有感觉的。
我小声在我爸耳边说:“爸,我的背也没有感觉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爸一听这话,身子猛地在地上顿了一顿。但是紧接着他又加快速度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说:“儿子,坚持住,我马上救你。你放心,你死不了。”
我虚弱的答应了一声。
麻木的感觉像是水淌在地上一样,在我背上扩散开来。从下到上,沿着脊柱和肋骨,慢慢的向上延伸,在整个后背和前胸扩散。所到之处,什么感觉都没了,死一般的沉寂。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要是今天找不到李寡妇,我就再也见不着我爸妈了吧。我趴在我爸背上睡的昏昏沉沉,想到这儿我哭了。
我真想大声的哭一场,我还没来得及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还没来得及进中央呢,怎么就要死了。不对,不对,都这时候了还进屁的中央。天呐,我还没娶媳妇呢,我只想娶个媳妇再死。不对,不对,我不想死。
我心里恐惧到了极点,我想把我爸抱的紧紧的,我怕下一秒就看不见他了,可是我现在连哭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原来死亡这么痛苦,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死过去,无能为力,只能等着。
我爸背着我一瘸一拐走得很快,我们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走到刚才村民说的那条街,但是街上并没有卖包子的李寡妇。
我爸焦急万分,在街上来回地走,仰天长啸:“李寡妇,你他娘的哪去了?”
周围有几个围观的,但是谁也不敢靠近。我听见有人在小声议论:“咱们快点走吧,他们家王二得过精神病,没准这东西遗传,现在王五看起来也像是疯了。”
我正沉浸在死亡的悲伤中,这时候转悲为怒,颇有点临死前大喊一声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意思。我趴在我爸背上用尽全力吼道:“我二大伯得精神病能遗传给我爸吗?你们几个脑子里装的是大粪吧。”
我爸听见我骂那几个人,背着我大踏步走过去。
那几个人本来被我骂得火冒三丈,忽然看见我爸背着人走过来,个个打算要逃跑。但是我爸已经把他们逼到墙角了。
我爸凶神恶煞盯着他们:“看见卖包子的李寡妇了吗?”
那几个人战战兢兢:“王五你没事吧。”
我爸不答,只是问:“看见了吗?”
那几个人想了想:“看见了。”
我爸马上问:“哪去了?”
那几个人说:“你二哥吃包子不给钱,他们娘俩好像去你二哥家要帐去了。”
我爸气地呸了一口:“这个败家子,就会坏事。”
然后,他冲其余人招招手:“去王二家,快。”
我们已经折腾了一天,所有人都后悔没有拉一辆板车出来,但是现在找车也来不及了。
我们几个人中,姚媒婆缠着裹脚布的一双小脚倒算是最健全的,其余的人早就瘸得不成样子了。
我趴在我爸背上,知道我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麻木的感觉先是包围了心脏,我渐渐感觉不到心跳了,现在它正在包围肺,我的呼吸也开始减弱。但是很奇怪,我不觉得窒息。只觉得昏昏欲睡。
我趴在我爸背上,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我爸背着我到处转。给这个瞅瞅,给那个看看,骄傲得宣布,我叫王东子,以后会有一番大作为。我恍惚间看见我爸望子成龙得脸。
我勉强睁开眼,想仔细打量一下这个世界,在我眼前的,是我爸后脑勺上的几根白发,它们在我眼前一晃一晃的。一直晃得我眼皮沉重。
忽然我爸叫我:“东子,醒醒,别睡。”
我睁开眼,发现我已经被我爸放在了地上,他正伸手拽着我,而我身子软软的挂在他的胳膊上。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我们已经到二大伯家门口了。
我爸高喊:“王二,你给我滚出来。”
里面没有人说话。
我爸扶着我:“走,咱们进去找。”
但是我根本迈不开步子。要不是有我爸拽着,我早就倒在地上了。现在我不觉的我还有身体,充其量,我只剩下一个头了,而这颗头也快坚持不了多久了。我的脖子正在一圈一圈的发麻,像是井水一样上泛。
我爸把我抱起来,一瘸一拐的向王二的地下室走。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哭声。
王二的家里会传来哭声?而且还是女人的哭声。
显然不仅我一个人听到了这声音。其余的几个人也都面面相觑。
其实推测一下,不难知道,这声音一定是李寡妇的,但是李寡妇为什么会在王二家哭?
在我们这个古镇,寡妇是一个很敏感的字眼。她们做事往往要比没出嫁的姑娘还要小心,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而寡妇和光棍的组合,更能让人浮想联翩。
我爸恨恨的骂了一声:“王二这个不要脸的,当年爹把他赶出门去真是对了。丢人!”
我们几个人骂归骂,还是按照原来的速度向下面走。其实我们的脚全都疼得要命,即使想快点也不能了。
终于走到最底层,进入王二那间黑洞洞的大屋子的时候,我看见门口吊着一块大白布,把里面的内容完全遮住了。
我只能朦朦胧胧看到,里面明晃晃点着几支蜡烛。几个人的影子投在白布上。晃晃悠悠的,说不出的恐怖。
我爸知道我害怕。拍了拍我的肩膀:“没事。”
我轻轻答应了一声,心想,我现在都这样了,死人不怕鬼缠,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爸把白布掀起来,抱着我走进去,我发现里面有三个人。
一个是王二,一个是李寡妇,另一个是李包志。
王二破破烂烂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正在供台前面点香,李家母子俩跪在蒲团上小声抽噎。
我爸问:“出什么事了?”
没有人说话。
我爸也不废话,轻轻将我放在地上,然后一把揪起李寡妇:“你先别忙着哭,我问你,王道财怎么死的?”
跪在旁边的李包志忽然大吼了一声:“放开我妈。”然后张牙舞爪的就要向我爸冲过来。
但是他没有得逞。他被张二虎拦住了。
张二虎虽然一瘸一拐,但是平日里调皮惯了,而且姚媒婆那几亩地他从小种到大,很是有一把力气。想拦住文弱的李包志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寡妇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不知道。”
我爸哼了一声:“你不知道?”
随手从背上把那个包袱取出来,然后咣当一声扔在地上,里面的手电和斧头滚落出来。
我爸指着地上的东西说:“你还不承认吗?不承认我们就报警,到时候你可跑不了。”
这时候,在一旁挣扎的李包志大喊:“是我杀的,那个畜生该死。”
李寡妇放声大哭:“儿啊,你怎么能这么说。”
李包志大怒:“我怎么不能这么说?那个畜生天天来咱们家捣乱。妈,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吗?”
李包志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住了,然后扭头看我们:“你们想告我就告,老子在家等着你们。”
然后他开始拉李寡妇:“妈,咱们走,咱们不在这了。”
李寡妇站在地上不肯动。李包志跺跺脚,扭头想走。但是被我们拦住了。
我爸气愤得指着我:“你把王道财杀了,现在王道财开始找我们家东子索命了。你还想走?你不把这件事说清楚了,你能走吗?”
李包志双目通红,看起来像是要发疯一样:“我杀的,人是我杀的,行了吧。冤有头债有主,你活着的时候老子杀你一次,你死了老子照样不放过你。去你妈的。”
这时候王二回过头来,对我们说:“让他们走。”
我们几个都不动,我妈,我爸,姚媒婆,张二虎,全都围上来,拦着李包志,现在他是我的命。
但是王二走过来,拉着李包志,让他硬生生从我爸妈之间挤过去了。
他们虽然尽力阻挡,但是奈何个个带伤,而且王二还有点三脚猫的功夫。
我爸妈想追,但是王二站在楼梯口拦着,眼睁睁让李包志消失了。
我爸气地脸色铁青,盯着王二,一字一顿:“你要把东子害死了,我不会放过你的。”然后他低头把地上的斧子捡起来,一言不发找王二要拼命,那种沉默的冷静很可怕。
王二一边轻松招架一边摇摇头:“我是要救东子。”
然后,王二扭头对李寡妇说:“现在你儿子走啦,你可以说了。”
我不由的失望,原来李寡妇还什么都没说。
我张张嘴,舌头有点麻,说话有点含糊:“爸,别跟二大伯打架了。咱俩说说话吧。”
我爸一听这话,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意思。身子顿时软了下来。
我张张嘴,这时候居然不知道说什么了,鬼使神差来了一句:“爸,我现在不怕你揍我了,怎么揍都不疼。”
我爸握着拳头,看看我,又望望头顶。我知道他想哭,他在忍着眼泪。
这时候,忽然有人把我的嘴掰开了,然后不知道什么东西灌到我的嘴里去了。
我觉得一阵痒,但是又咳不出来。因为我的肺已经死了。
我爸恨恨的看着王二:“你干嘛?”
王二看了看我,点点头:“放心,香灰而已,给东子祛祛邪气。”
我嘴里含着一把香灰,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觉得一阵阵发烫,发暖。虽然口不能言,但是我能感觉到,那种麻木没有再扩散,停留在我的下巴上。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我躺在地上想:恐怕以后就变成个高位截瘫了。不过能活下来已经算幸运了。
我冲我爸眨眨眼,咧咧嘴,努力的露出一个微笑。
我爸见我神色不错,关切地问:“好点了?”
我眨了眨眼,表示肯定。
我爸长舒了一口气,站起来看着王二,感激之情是有的,但是仍然死要面子很生硬的问:“你怎么会这个?”
王二摇头晃脑:“香灰祛邪,你以为我摆摊算卦全都是糊弄人的?”
他们兄弟两个嘀咕着,李寡妇还在嘤嘤的哭。
王二叹了口气:“别哭了,把事情说出来吧。说出来,解了王道财的心结,让他赶在七七之前投胎。你也好回去接着过日子。”
李寡妇忽然放声大哭:“王道财,你别再恨了。”
这一声凄厉无比,简直不是人能发出来的。
随着这一声哭,我觉得全身一阵发冷。
我躺在地上,本来全身无知无觉,这时候居然一阵阴冷传过来,从后背一直凉到前胸。再从皮肉凉到骨头里。
忽然,张二虎跌跌撞撞往里面跑:“不好了,有鬼,有鬼。”
这时候,我看见挂在门口的那块白布开始剧烈的颤动。像是有风在吹一样。
可是王二的屋子在地下啊,哪里来的风?
紧接着,我看见白布上出现了一个黑影。
然后,我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说:“我凭什么不恨?被人杀了也不恨吗?”
这声音很近,就像是在我耳边一样,我努力地转动脑袋,却什么也看不到。直到几秒钟之后我才发现,这声音根本就是我自己发出来的。
李寡妇只是一个劲的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王道财只是骂,骂的马不停蹄。
我躺在地上,倒像是一个旁观者,听着自己嘴里说出那些话来,除了啧啧称奇之外,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爸看了看表,着急道:“已经六点了,还有六个钟头。”
王二轻轻走过去,推了推李寡妇:“你还不说吗?打算让他永不超生,做个孤魂野鬼吗?”
李寡妇的眼泪在脸上气势磅礴,一张脸像是水洗了一遍一样。然后她双手使劲揉搓自己的脸,断断续续得呜咽出一句话来:“我丈夫是个痨病鬼,早就没有生育能力了。”
王道财还在那骂:“我早看出来了,那个病秧子,他活该断子……等等。他不能生孩子,那你儿子是谁的?”
李寡妇不答,只是哭声更大了。
王道财忽然语气焦急:“是我的?****娘,是我的?”
李寡妇哭着点了点头。
王道财放声长笑,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我居然有儿子?你居然瞒了我这么多年?我有儿子,哈哈,我也有儿子……”
王道财笑了一阵,忽然又破口大骂,语气悲愤,凄凉无比:“****娘,亲儿子杀了我啊。****娘。居然是我儿子,日……”我听这声音悲中带怨,怨中含怒。简直是以头抢地,拔剑自刎得意思啊。
我躺在地上,不由得暗自庆幸,幸好老子现在全身动弹不得,不然让王道财把身子借去玩一回自杀泄愤,这这哑巴亏吃的就太大了。
所有人都被这声势给震住了。见多识广得姚媒婆坐在王二家得椅子上一言不发。我妈面色苍白,拄着拐杖站在地上,甚至忘了坐下。我爸依然笔直得站着,像一座泥塑一般一动不动。张二虎蹲在墙角,脑袋冲墙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回过头来。
这时候最悠闲得居然是王二,站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过了一会,他冲着白布上的人影喊:“王道财,你别瞎****闹腾了。你这种人渣有个儿子就不错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王道财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你才是人渣,你根本就是嫉妒,你个老光棍。”
王二涨红了脸,指着墙上不知道哪个年代得道士画像:“我是修道的,我打光棍是为了保住真元……”
我爸看不下去了:“王二,你有完没完,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扯这个?”
王二好像刚刚想起来似的,一脸善意得提醒:“王道财,还有几个小时就是你的七七了,你再不走,可就要注定变成孤魂野鬼了。”
王道财语气很强硬:“换了是你,你咽得下这口气吗?”
王二冷笑一声:“那么,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王二这句话一出口,王道财沉默了。
王二紧追不舍:“打算给自己报仇,杀了你儿子吗?你们这一家还挺有意思,儿子杀老子,老子杀儿子。”
王道财支支吾吾:“我……”
王二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还是含着怨气继续在世上飘?等你儿子老死了跟他掰扯掰扯这件事?争出来谁对谁错?”
王道财这次根本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过,王二根本没有打算就此罢手,而是接着追问:“这两个办法都不愿意试?那你打算害死我大侄子吗?咱们都是姓王的,老辈里都是一个祖宗,你这么干不怕乡亲们把你的坟扒了?”
我听见平日里疯疯癫癫得二大伯妙语连珠,真有点怀疑过去的十几年他是不是一直在装傻。不对,有可能他也被上身了,我觉得这个可能更靠谱点。
而王道财听了我二大伯一番话,再也没有当初的嚣张气焰了,嘀嘀咕咕:“那什么,****娘,我该怎么办。”
王二却转头问李寡妇:“你儿子知道王道财是他亲爹吗?”
李寡妇摇摇头:“不知道。他觉得我是被逼和王道财**,气愤不过,所以杀了他。”
王二叹了口气:“王道财,你都听见了?”
王道财过了很久才说:“哎,孩子不懂事,我哪能和他一般见识,算啦算啦。你们千万别告诉包志,我是他爹,免得他接受不了。”
王二点点头:“这就对了。王道财,你去吧。”
王道财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意思:“李寡妇,那什么,我还想和你说几句话。”
王二却喝道:“说什么说?没时间了。”随即,一扬手,不知道在白布上撒了什么东西。
白布上本来好端端一个安静的黑影。这时候黑影忽然变成全身血污的男人,胸口插着一把斧头,还在涓涓流血。这个男人,估计就是王道财了。他好像很痛苦似的,在白布上不断的挣扎。整个身子先是变的血红,然后又变得乌黑。王二的这块大白布就好似一块显示屏。王道财在屏幕上张牙舞爪,吓煞众生。
这一下来的太突然,我即使躺在地上也差点吓晕过去。而我妈则站的距离白布最近,猛然看到这种景象,猝不及防,下意识的就想逃走,却忘了脚上的伤和手里的拐杖,只是踉跄了一步,就翻倒在地。滚落在我身旁。
而这时候,王道财痛苦的呼喊声也距离我越来越远,渐渐飘到那块白布上。
白布像是一个牢笼把王道财困住。王道财在白布上面痛苦的挣扎,面目狰狞。不住的吼叫,不住的痛骂。他一声声叫着王二的名字:“你敢骗我,你不得好死。”
这时候我才发现王二的地下室嘭音。凄厉的鬼叫声在地下室旋转不绝,哀鸣不已,我觉得我被王道财的声音包围,想逃也逃不开。
我们几个人在屋子里面或坐或卧,一个个都不敢看那块白布。却又忍不住不看。
幸好,煎熬了几分钟之后,上面得人影越来越淡,呼声越越来越小。终于,归于寂静。
此时,王二的家中安静的出奇,反而让人有点不习惯。这样的安静维持了几秒钟,终于被李寡妇的一声大哭打破。
李寡妇瘫坐在地上,一声声的哭喊王道财。
王二叹了口气,蹲在王寡妇身前:“已经走啦,别哭了。”
李寡妇还是抽噎个不停。
王二像是没话找话一样:“你不是被迫的吗?孤儿寡母没办法才从了王道财,怎们现在看你哭得像是真的一样?”
动情中的女人最容易被套出各种秘密。李寡妇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是被逼的。我娘家也是咱们王庄人,还在当姑娘的时候王道财就打我的主意。本以为嫁到李家庄就躲过去了。没想到,几个月后还是让他给……哎。开始的时候我也想过死。可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一个女人,哪下的了这种决心。再后来,我就发现我怀孕了。我那个痨病鬼丈夫病的昏昏沉沉,过了不久就死了。孩子生下来之后,个个都以为这是那个痨病鬼的遗腹子。只有我知道不是,因为他病的半死不活,根本就没有心思碰我。我当了寡妇之后,王道财就更加天不怕地不怕了,三天两头往我家跑。给我带东西,帮我干活。慢慢的我就发现,人这一辈子,不就是凑合着瞎过吗?老天爷让你怎么样,你就得怎么样。所以我慢慢的也就认命了,半推半就得和他混在一块。”
李寡妇擦了一把眼泪,已经不再哭了:“后来包志慢慢得长大了,这孩子懂事早,学习也好。从来不在我面前提王道财,但是我知道,他心里什么都清楚。晚上放学回来,脸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肯定又是为了我跟人打架了。我知道这孩子心里憋着火,但是没想到他会杀了大胆。直到今天下午,他跟我说了,我这个心里啊,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