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信鸽停在檐上,虞染放下书卷,解了红结,纸上所道几人已行至东阳,棋局已定各部就位。虞染眯着眼睛遥望长空截云,纸条揉皱,凝思些许,坐下端了笔,只望不负所托。
东阳养艸鬼,汜川逆流,浮生千丈注内,往生不过沧海一粟,中心蜗居几杂种族,春游冬迁,历年来按着规定的道路挪移,以人为阵,以血注魂,倘有一人不按要求肆意妄为得穷奇道剥魂肉骨,此借鉴隐字卫管理道法,且相差无几。
虞染拿起玉哨吹响,稍稍寻了一处算是空旷的地方,纸张飞速卷起,接连卷轴竹简堆满,不少于这屋中来,虞染暗里留了一个心眼,快速翻阅卷轴,意图从中知道更多关于东阳的事情,知道越多,解破棋局的成功性便可越大。
仁祥二十七年,东阳尸木,东阳轱辘沉河。
仁祥十九年,名声远扬的大侠入东阳生死存亡不明……
元耀三百二十年,仙棺沉湖,东阳消失。
元庆七十二年,机关死尸具具空眸出东阳,三十二年得以诛杀完毕,周十二城黑鸦布天。
元庆三年,流星坠地,巨流轰击,雷鸣电闪,大陆人皆听之,东阳中心凹洞,空上流漩涡垂下,逐渐形成漩流,国师占卜得盛世之兆。
……
开元浮天盛世,游牧游居东阳,千里沃野,牛羊成群,边塞牧民叫其塞上城,元气轰天,疑……不日往生殿侵入,河上河结成干涸的血块,河脉断流,山崩地裂化为云字符。
开元初年,天神赐福,庇佑福泽,百鸟朝凤,重现妖异志仲,古有一神,栽天截宙,君子采嘉为木,溯柔风淌面,受天道栽培,佳玉柔夷……怜波及诸神黄昏,身殆魂净……紫雷劈天,凡夜寐者,煮饮者,醉醺者,一夕惊醒,大陆众民……惊觉魂息,七八分是得天神,传有一剑,下落不明……
虞染还在陷入沉思的时候,外头的局面却不容乐观,已然一声雷劈万道之势,垂云通天河,万光皆诛,虞染眼眸深沉轻挪无名指上的扳指,而然紫雷噼里啪啦,寂静一时,珠眼红光亮起,虞染微抿唇,颓然紧皱,有些黯淡的惨白,不久握住心脏拼命喘了几口气,略微稳住声色。
“到哪了?”此时的虞染脸已经白成了一张纸,唇瓣没有丝毫血色,额头、鼻尖、脖子竟如浸出的瀑布,汗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皮肤毛孔上细细密密地冒起,大颗如豌豆从额头到下巴,一滴接着一滴地往下落,脸色僵硬的无半分人情冷暖,严谨到不出一丝差错,却拳头紧蜷骨节突兀,额间冷汗迟迟不褪。
“……”那头沉默了一时,略微薄凉的声色若无其事的回道:“幽关口。”
虞染松了心轻轻呼出一口气雷声震天,遍地的死气又重新浮起地面,压的整个人气闷无力,勉强撑起一方平定,却又如同风雨交加时的浮萍无可奈何。
“你不太好。”那边冷冷的叙述,周围有些声响,一时没有声音,但很快又轻了下来,似乎是找了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噼啪声又响了几声,那边又说了声:“稍等。”
虞染平心静气,从袖中抽出一球囊,转气凝神,球囊随之缓缓胀大,清雅的淡香拂面,虞染眼神薄淡,张瞳凝鼎,温声道:“北斗七星步,三曲九下流。”
话毕,陈旧屋中凭空浮起了几只灵碟,沉闷的死气渐渐消尽,温纯的灵流绕梁,那边在虞染话完没多久便响起了脚步声,不时擦肩而过些许咆哮声,清冷的声音响起“碰一下。”划空声响起,那边似觉还不够通透又补充了一句“点一下蝴蝶。”
虞染呆愣了片刻,浮起一个念头,不说话。
那边似乎早就意料到了虞染的反应,闷哼了一声,安静了一会儿,答了一声“嗯”淡道:“就是这样。”
虞染抿唇不语,说出的宛实惊为天人,沉闷的空气愈加窒息,雷雨瞬下滴滴答答打在屋檐上惊了一方婵虫,半晌,细长洁净的手指试探性的轻触灵碟,灵碟往虞染这儿探了一眼,翅膀轻颤化为了零碎星点,胸口的郁气通畅。停泄一息,铜鼎的绵香越渐淡薄,缓而开口:“现在,脚下,血藤。”
封闭的走廊望不见底,空幽的回声从头传到尾却是一望无际,她细眼淡瞧一处,不经意抚了抚无名指间的扳指,九条小蛇盘旋着小颗红珠嵌在扳指,鬓角堪堪遮着眼中晦暗,娥眉寡淡,钗着几零星坠,腕间暗持着弯刃,刀片摩擦着刀片,闪烁着寒冷的银光。
额间已有惨白的冷汗,淡唇微抿,半靠着墙弯刃紧贴着清瘦的手腕,整条走廊寂静无声,墙壁蠕动缓缓攀爬出一坨坨软烂的游尸,咕噜咕噜咆哮,她缓气错开刀刃,游尸空洞麻木的眼神飘忽不定的齐聚在她身上,弯刃飞快,她十分了解这些游尸的特点,弯刃过身牵动着斑斓星点缠食浮气,牵一发而动全身,扳指红珠亮起,虞染温凉的声音出来“到哪了?”
她一度迟疑喃道:“我?”
在东阳的不是顾七,是千双,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即便相熟已久,两人关系依旧不冷不淡,约摸顿了一会儿,也不是时候,通了联系一如往常若无其事的回道:“幽关口。”
千双忽而想起此时也才刚过青穴鬼节不久,死气沉沉,他如何会好受,张望四周一时,布了几只灵碟。
走廊曲曲折折正如他所说‘北斗七星步,三曲九下流’,穿过几处暗角,突兀走到一处空旷的血壤,千双眼睛一缩,满眼怔然,过了许久,小心翼翼的唤了声“林娘?”
假的。
千双的眼睛冷淡一时,继而又是茫然失措的迷茫,眼睛酸涩往前奔跑,速度却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终于到那个所谓的‘林娘’面前的时候,千双的脚步停了下来,张手穿过‘林娘’,‘林娘’的幻影化为泡沫,千双缓缓移动身体,星坠轻晃,两行清泪,淡淡的开口“我不想再经历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