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偏门城郊的官道上行人寥寥,两人在马背上吃完干粮后,全力催动胯下马匹,没一会便消失在官道之上。
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开,城外官道旁一个简易的茶水摊子,一个做脚夫打扮的青年汉子低声道:“役长,你说陈公公让我们监视他一个武举人干什么呢?”那役长年纪比青年汉子看上去要老得多,人也沉稳的多,他不耐烦喝道:“屁话少说,这是你该问的吗?”
申勇两人上了通往李家庄小道,走了小半个时辰,前面不远就是庄子了,远远便能听见庄内传出来的口令声,还有那不整齐的踏步声,“一二一,一二一,立定,向左看齐,向前看......”
见操练没出什么篓子,申勇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暗道:这帮家伙倒是没偷懒,原本近现代的步兵操典对骑兵的战斗力并没什么增益的,但是这样操练可以强化他们的军纪,培养他们的服从意识,有益于骑兵编队战斗。光凭血气之勇难抵堂堂之阵,无军纪在战况不利时,很容易造成无法挽回的大溃败。
通往庄内的吊桥是放下的,入夜之后才拉起,他直接策马进入了庄子,来到打谷场上。庄丁们人人满头大汗,有不少人还畏惧地看着手持军棍执法的石大富等人,显然挨了不少军棍。他示意石大富敲响铜锣,高翔与吴章义两人闻声停止了操练,这是申勇昨晚暂时订制的操练条规。
石大富将手中的铜锣一敲,在高翔两人的号令下,正踏步走的庄丁以各自的什长为准线组成一个横队,花了一刻钟,十个横队才渐渐组成了两个小方阵,过程虽然有点混乱,但没人敢私自开口说话。
申勇手按腰间倭刀,一跃跳上那张八仙桌拼成的高台,目光从两个小方阵中扫过,有些庄丁脸上的异样神色尽收眼底,或不满,或不解,或愤怒,他微微一笑,突然猛喝道:“向左看齐。”把两个方阵内的庄丁惊吓了一跳。
两个方阵齐刷刷地一转,但还是有不少人停在原地不动,有的人还往右转,尤其是吴章义的乙队方阵,出错的人明显多出甲队。吴章义脸色难看,骂骂咧咧道:“兔崽子们,分清楚左右就这么难吗?”石大富刚想执行军法,申勇摆了摆手,喝道:“向前看,原地踏步走。”他看了一眼和方阵一起踏步的高翔。暗道高翔这小子,人长的英俊挺拔,以后提亲的人怕是要踏破门槛了。再看看了吴章义这个大老粗,动作倒是规范,就是比高翔少了一点什么东西。
“立定,诸位兄弟,今日初次操练,做的不错。”观看了他们的队列操练,申勇对高翔与吴章义的努力还是比较满意的。台下的庄丁本来有不少怨气,看申勇出声夸奖,有些人咧着嘴笑了起来,但还是没人敢交头接耳。
申勇心里盘算了一下,这种操练一个月也就够了,毕竟现在还是冷热兵器混合的时代,他朗声道:“诸位,今日是首次操练,这种枯燥的操练一个月便可以结束,好了,继续。”大多数人心中都暗道一切物什是庄子提供的,一边吃奶一边骂娘的人就太不是人了,虽然这种操练有点折磨人,但还是咬牙坚持着吧。
打谷场又响起了吴章义那特有的呼喝声,刚才的校阅,让他脸上无光,他不停地走来走去盯着乙队每个庄丁的动作,呵斥着,怒骂着。
石大富等人跟随申勇来到四合院中,他今日除了执行打军棍的时候,就领着杨二狗等六人编成了一个小横队,随着高翔他们的口令与庄丁们一同操练。杨二狗屡屡出错,石大富也没手下留情,打的他龇牙咧嘴,这让甲乙两队的庄丁们怨气去了不少,不患苦而患不公。
“刘二,去将黄百达兄弟叫来。”刘二答应了一声,去了。没过多久,黄百达两兄弟来到了四合院中的东厢房内。申勇将其他人赶了出去,低声问起两兄弟那庄子的事情来。
起先这两兄弟还支支吾吾不肯说,申勇并没威胁将他们赶出庄子,一句话便让他们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国仇大于私义,若任由那商人为虎作伥,将来得有多少百姓像你们兄弟这般,家破人亡,四处流浪?”
两兄弟想起心中的家仇国恨,一五一十把自己所了解的情况全部说出。申勇心中大吃一惊,先前的猜测是真的。黄百达两兄弟本是辽阳的军户,鞑子破城之后,两人不愿为奴,抢了马匹一路逃到关内,在通州变卖了马匹,但银钱很快便花用的所剩无几,人生地不熟的就来了京师碰碰运气。后来有个辽东来的行商想收买他们为细作,两兄弟痛恨鞑子,不肯卖命,但也没去告发这个行商,缘由却是令人哭笑不得,只因为那行商请他们在京郊的小酒楼吃了一顿饭食。
黄白达兄弟走后,申勇心中暗暗盘算着,那细作头目庄内并没多少护院庄丁,否则容易暴露痕迹。他敢招募黄百达兄弟并不是愚蠢,毕竟像黄百达兄弟这种流浪的破落户没有官面上的关系,就算是想去告发,也没门路。
申勇脸上神色变幻,那行商的庄内财货恐怕不会少,现在自己穷得叮当响,正是需要银钱的时候,他负着手走来走去,终于咬了咬牙,暗道:“天授不取,反受其咎,干了,收拾后事到时候再看情况决定。”
现在天黑的还是比较早,酉时三刻,随着一声铜锣的声响,庄丁们结束了操练,所有人欢呼一声,一哄而散,看来真是憋坏了。申勇在院落的门口远远看着他们,只见所有的人都跑回了各自的房舍或窝棚。按照申勇制定的临时条规,还有小半个时辰才是吃饭的时间。
高翔与吴章义等人来到四合院前,两人脸上都挂着一种不辱使命的表情,申勇微微一笑,道:“随我来,有件大事和你们商量。”两人互视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在座的除了高翔与吴章义,石大富和刘二也在,尤其是刘二,他对自己能参与这种算是绝密的商议,是申勇已经把他当做心腹的表现,他阴鸷的脸下暗藏着一阵激动,热切地替申勇出了不少主意细节的好点子。
商议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申勇对在座诸人道:“就是这般,这个林曲沟附近的庄子乃鞑子细作的老窝,七日后挑选一批上等技艺庄丁,把这鞑子窝端了。”
众人拱手应诺,申勇起身打开窗户,眯起眼眺望着已经日薄西山的夕阳,用细微至极的声音长叹了一声道:“希望能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