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很快便到了崇祯元年五月下旬。夏天的烈日似火,大地像蒸笼一样,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
前两日,申昌俊带着从怀来卫等地招募的流民青壮回到了赤城堡,人数多达千余人。申勇当即任命他为银矿的总管事。经过工匠们没日没夜的勘探,果然不出申勇所料,在仓上堡西面十余里的山丘下,顺利地找到了矿脉。
挖掘,筛选,炼矿的一系列工具也已经准备到位,由守备营的甲总派出了一哨人马,送抵仓上堡。
过段时日,银矿建成后的运行,由申昌俊居中统筹工匠与矿工,而尖哨总的夜不收也归他调度。在采矿期间,任何人都不准擅出银矿五公里的范围,尖哨总的夜不收们洒满了银矿周边,负责监视。
至于又多了一千余人吃饭,让守备官厅原本就捉襟见肘的粮米库存更是雪上加霜。垦荒的人手与守备营的军士必须足饭食,每人每天至少一斤粮米。新来的矿工,更是重体力活,每过三日还要供给荤腥。
现在不比后来的乱世,矿工还要给工钱。为了激发他们采矿的积极性,申勇还承诺,未来再开垦田亩之后,每口人都能分到十亩田地。很多青壮都是拖家带口,
看着守备官厅空空如也的库房,申勇与张文秀,余国栋等人都是面色沉重。这些时日来垦荒开矿,大家同舟共济,早已经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申勇苦笑一声,对站在身旁的王来运道:“王千户,吃过晌午饭后,你同我一道去趟镇城,粮米之事不能再耽搁了。”
他随后又道:“我们走后,堡内垦荒诸事就交给余千户和张先生来处置。刑狱之事,由柳镇抚掌管。若是一时无法处置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云州防守官柳云升投靠申勇之后,镇抚柳国梁也是一同投靠。申勇本是不待见他的,但为了笼络柳云升,便没有再架空他。
听完申勇的吩咐,三人都是拱手领命。申勇淡淡嗯了一声。至于守备营的操练,有高翔等人,早就上了正轨,这点他倒不怎么忧心。
连日来的操劳,他已经险些忘了自己上疏弹劾周志祥的事。殊不知自己的奏疏在京师已经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风浪。
在申勇正式向朝廷上疏弹劾北路兵宪周志祥之后,无论是新上任的宣府总兵侯世禄,还是地方上的分守参将,都是在打听申勇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敢做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忌讳事。兵备周志祥反倒是老神在在,对此事根本一屑不顾,就连上疏自辩都没有。
武将弹劾文官这事搁在以前也不是没有。不过自土木堡之变以后,除了极个别已经封伯封侯的勋贵武将,这事基本算是销声匿迹。更何况,申勇只是区区一堡守备,却要弹劾比他高了几级的北路兵备。当他的弹劾奏疏抵达京师的通政司时,右参议刘近卿等人个个都是惊诧莫名。
紧接着,这份奏疏又落入了左参政黄真阳之手。他看奏疏上署名的两人一个不过是守备,另一个居然只是区区防守把总。
拿着奏疏当真是好气又好笑。他与北路兵备周志祥是同年好友,当年文会试时同榜出身,没请示顶头上司通政使,便将申勇的奏疏丢进了废纸堆。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反对,做这等自讨没趣的事。对于武将弹劾文官,他们肯定是帮着文官的。再说了,申勇,何许人也?何方人氏?
岂料,这只是个打头阵的。才过了一日,宣府镇监军陈余胜的奏疏也到了。他上疏弹劾北路兵备周志祥十一条大罪,条条罪名都是写得有板有眼。
左参政黄真阳等人都是官场老油条,以他们敏锐地嗅觉,马上意识到事态不简单。这回没人再敢私自扣下奏疏,而是老老实实递了上去。
弹劾奏疏到了年轻的崇祯皇帝案头,他正与兵部右侍郎魏云中商议边事。看过奏疏之后,崇祯原本笑意吟吟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沉着脸将奏疏递给魏云中,出声道:“爱卿,你如何看待此事?”
魏云中细细看完手上的奏疏,脸上神色一阵变幻,但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他拜伏在地,肃声道:“圣上恕罪,臣未曾见其事,亦未曾见其人,实不好妄言评判。”
崇祯轻轻颔首,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自从魏阉伏诛,朝廷的党争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发激烈。唯独这个魏云中,虽然与东林党走的比较近,但处事公正,因此才会把巡视宣大,山西等地的重任交付于他。
他伸出双手,作势去扶魏云中,笑道:“爱卿快快请起。”
魏云中顺势起身,口中连道:“臣惶恐,臣惶恐。”
......
三日后,申勇带着一队尖哨总的夜不收出现在宣府镇城郊的官道上。
宣府镇城,也叫宣化城,辖四海至大同长达一千三百里的防线,是宣府镇总兵驻地,素有“京师锁钥”和“神京屏翰”之称。
据宣府镇志记载:城池为正方形,每面长六里十三步,周边长二十四里。城墙高二丈八尺,雉堞高七尺,通高三丈五尺,沿城设七门一关。七门是东面的安定门,西面的泰兴门,南面的昌平门、宣德门、承安门,北面的广灵门、高远门。
南门外有关城一座,关内设月城和瓮城。东、北、西三个门也分别建有月城和瓮城,但没有关城。关城、月城和瓮城都是城门外建的小城,主要是为便于守城作战。城墙外还有护城河、护城台、吊桥,整个防御工程至为严密。
申勇等人策马来到东面的安定门外,他对身后的众人笑道:“镇城的气势就是不一样,不是我们赤城那种偏僻小堡能比的。”
守门的正兵营军士正在盘查出入镇城的百姓。千总官是个带着陕地榆林口音的中年大汉,他在城楼上远远便瞧见了顶盔披甲的申勇等人。
随后他对身旁的一个营兵笑道:“没打旗号,看盔甲又不像是俺们镇城的。多半是地方上的将官前来拜会俺们家将军。”
这营兵回笑道:“就是就是,自从俺们将军做了这总镇,这一拨接一拨的将官,可是每天都能见着。”
申勇给守门军士验过腰牌之后,又塞给对方一两碎银。这军士顿时眉开眼笑,一干人等顺利进入镇城。
只见城内街道纵横,来自江西湖广等地的绸缎铺、布帛铺、杂货铺比比皆是。店家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一番车水马龙之象。
在小堡城待久了,申勇都有些不适应这等喧哗热闹,感觉有点精神恍惚。王来运以及有些没到过繁华大城的夜不收们,则是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自家眼睛不够使唤。而那些李家庄出身的尖哨,到的地方多了,脸上反倒都是挂着不以为然的神色。
经过打听,申勇等人策马缓行往城中稍北的方向而去。他打算直接去往监军官署找陈余胜,要对方兑现承诺。
上午写好的,章节有点短。今天事多,实在是耽搁了,望书友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