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上他了？”
“是啊……很遗憾，但我确实再次爱上他了。我不会忘记，当我父母离婚，我悲痛欲绝的时候是他在我身边；也不会忘记，当我失忆，找不到方向的时候也是他在陪着我。李子涵，你为什么总是慢人一拍？”
“慢了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李子涵苦笑。
“心里有了人，就装不下别人了。我们只能说是错过了。”
“很遗憾。”
“可是友谊会比爱情更长久。你欠我一件事，我要你答应我永远快乐地活下去，永远保留17岁的勇气。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永远只做自己。可以吗？”
“好，我答应你。”
被拒绝后的李子涵有点落寞，但也只是一瞬间，毕竟他们现在都不是为了爱情不惜一切的年纪了。黄灿笑着揉揉李子涵的头，推开车门就离开，而李子涵一直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在那么一瞬间，他多么想推开车门追出去，但他到底没有。
“灿灿，对不起，我刚答应你就食言了。可是，我已经不是17岁了，我没有了少年时的勇气。我是多羡慕你啊，黄灿……”
黄灿并不知道李子涵在楼下过了很久才离开。她关掉手机，躺在大床上，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宾馆冷得可怕。她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在明亮中闭上了眼睛。
“黄灿，总有一天，你的棱角会被世界磨平。你会拔掉身上的刺，你会学着对讨厌的人微笑，你会变成一个不动声色的人。拔掉刺很痛苦，但这就是成长。”
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继续。
明天的太阳总是新的。
2
早上九点，黄灿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今天，也是她正式坐上主编位子的第一天。
穿着黑色职业套装、头发挽起，高跟鞋在地板上踏出清脆的声响，她的到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停下了手中工作看着她，不明白黄灿怎么又变了风格。黄灿缓缓说：“看我做什么，不干活了吗？小林，把最近的销售报告都给我，五分钟内我要看到。”
“啊……是，主编！”
随着小林手忙脚乱开始打印报告，大家也急忙工作，黄灿给他们带来的压迫感让他们那么熟悉，简直无法呼吸。黄灿走到办公室门口，发现麦琪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轻轻皱眉。她把衣服丢给麦琪，麦琪下意识接了过去，她说：“今天的咖啡记得放在我桌上。晚上我要去见张会长，订在‘水上人间’的秋月包厢……”
麦琪愣愣听着，表情越来越难看。她想把大衣丢在地上，狠狠给黄灿一点教训，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面色平静的黄灿，居然丧失了勇气。她努力调节自己的情绪，冷冷地说：“黄灿，我不是你的助理，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给你两条路，听我的，或者走人，你任选其一。还有，请喊我主编，你并没有资格对我直呼其名。”
“黄灿，你不要这么嚣张！你以为你能只手遮天吗？”麦琪愤怒地大喊。
面对她的怒气，黄灿只是微微一笑：“如果不服，你可以和韩总联系，看我到底能不能做你的主。我不用只手遮天，我只要遮住你头顶上的那块就好，让你一辈子不能出头。”
“你……”
“麦琪，带上你的东西出去，喊小林过来帮我打扫办公室！现在！”
麦琪和黄灿互视很久，最终败下阵来，只能收拾东西离开。她走后，黄灿立马找人把办公室消毒。麦琪看着重新抢了自己位子的黄灿，再想想自己短暂的只有一个月的主编生涯，真是越想越绝望。她不由自主走到黄灿身边，轻声说：“主编，不知道你和凌霄怎么样了？”
黄灿一愣，然后冷静地说：“和你有关系吗？”
“我希望主编家庭、事业双丰收。”
“那是当然。我也祝福你早日嫁出去。”
黄灿的话一下子戳在了麦琪的心口，她恨恨瞪着黄灿，但到底什么也不敢说。黄灿拍拍手：“十分钟后开个会，大家都准备下。”
“是……”
“唉，又要挨批了。”
“她终于醒了，呜呜呜。”
所有人都抱住了头，绝望地往会议室走去，推开门后都呆住了。他们没想到会议室里居然摆着果盘和橙汁，黄灿悠然说：“今天开会可能会晚一点，耽误大家吃饭，饿的话可以吃点心。”
“可以吃点心？”小林忍不住问。
“嗯，这和会议并不冲突啊。现在，从美容部开始。”
……
看着微笑的黄灿，看着桌上的点心，他们觉得“黄世仁”是真的变了。这样的感觉还真不坏。
会议结束后，已经是下班时间。大家三三两两离开了办公室，而黄灿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她已经堆积了太多工作没有完成，她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处理，还要为麦琪收拾烂摊子。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她看着窗外，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辆车就静静停在楼下，不知道等了多少时间。
凌霄……
几十米的落差让车子像火柴盒那样小，车里的人也看不清楚。可是，黄灿分明看到了他。
他一定在抽烟吧，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这样。烟雾缭绕，他的身上也会有烟草的味道。他一定在听歌，不是钢琴曲就是小提琴，最大的可能是听《卡农》——他真的是一个特别守旧又特别无趣的人。可是，他到底为什么要在楼下等她？他们还有见面的必要吗？
理智告诉黄灿不该去见凌霄，但这一次她不想听从理智。五分钟后，她出现在楼下。她透过车窗看着，发现凌霄果然在抽烟，而车里播放着音乐《卡农》。见到她，凌霄急忙把烟熄灭后下车，汽车后座上的黄丽丽也惴惴不安地看着她。
“你是来找我的吗？”黄灿冷静地问。
“昨天晚上你去哪里了？”
“我们已经协议离婚了，这个和你无关。”
“灿灿，之前的事情我是隐瞒了你，我希望你原谅我。但除了这个，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凌霄，我记得你告诉过我想骗人要先骗自己，你是不是努力说服自己爱我，是不是自己都演上了瘾？这么好的演技，你为什么不去当演员？”
“灿灿……”
“房子是你买的，我不会要。我最近在找房子，丽丽还要暂时麻烦你一阵子，等我找到以后我会把她接走。在此期间的生活费，我会打到你卡上。”
“你非要这样吗？”
“我们之间还是算得清楚点比较好。”
“姐，你非要这样和姐夫说话吗？你们之前明明关系很好啊！你为什么又变成那么讨厌的样子？”黄丽丽终于忍不住，也下了车。
“黄丽丽，我希望你搞清楚，我是你姐，只有我教育你的份，没有你教育我的份。明年就要高考了，你不在家里学习跟着凌霄出来瞎混什么？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你……”
黄丽丽没想到黄灿会那么严厉责骂她，一下子愣住了。她终于相信，原来的姐姐又回来了。
“我讨厌你！”黄丽丽用力跺脚。
“我回去了，钱明天就会到账。”
黄灿懒得理会妹妹，转身就走，被凌霄一把抓住：“黄灿，你住回家吧。不想看到我，我走就是。”
黄灿脚步一顿。
“我的东西我已经拿走了，你放心，回来不会见到我。”
“是吗？”
“当然。”
“凌霄……你告诉过我，要骗人首先要欺骗自己。装作喜欢我，装作我们感情很好，你一定很累吧。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想得到什么？想让我爱上你，然后看我笑话吗？”
“黄灿，你总是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总是把人心想得那么糟。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要告诉你，我自始至终都爱你，从来没想过放弃你。我以为爱情可以重来，可结果就是这样吗？伤害我就这样有趣吗？”
凌霄说着，开车离去，而黄灿怔怔无言。这房子是凌霄买的，她想要房子，只能设计让凌霄内疚，也让他主动离开。她明明达到了目的，也算计了凌霄，可心里为什么这么难过？为什么会觉得如此寂寞？
晚上回到家，她发现凌霄果然搬走了，房间里少了很多他的痕迹。看着沙发，黄灿会想他曾经坐在这上面喝咖啡；看着餐桌，她会想凌霄曾经在这儿吃饭；看着阳台，她想起他们曾经拥吻……她从未发现，房间里会有这么多回忆。
走上楼，路过黄丽丽房门时，黄灿停住了脚步。下意识地伸手敲门，听到黄丽丽喊“进来”她才进去。看到黄丽丽的桌上摆着漫画书，她不悦皱眉：“我给你买了习题，你这几天就做吧，快高考了就别看这些没用的东西了。”
“我作业做好了，放松一下不行啊？”
“学无止境，你不能偷懒。”
“姐，姐夫真的走了？”
“嗯。”
“你们到底怎么了？”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切，只会说我小，我已经17岁了好不好！我有权知道。”
“我们决定离婚，因为我们不再相爱了。”
“什么？可是姐夫对你那么好。”
“爱情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丽丽，这是我的事，我希望你给我一点私人空间。”
“好吧。”黄丽丽叹气，“对了，这个礼拜天我要去乐队排练，可能会晚点回来。”
“礼拜天不行，我已经给你报了补习班。”
黄丽丽瞪大了眼睛：“姐，是你鼓励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
“我现在改了主意。”
“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的成绩实在太差，不去补习班你考不上大学。”
“考不上就考不上啊！你说考不上没关系的！”
“那是以前。黄丽丽，你考不上就等着复读吧，我们家丢不起这人。”
到后来，黄灿和黄丽丽再次吵了起来。黄丽丽绝望地看着姐姐：“姐，你变了。”
“我一直是这样的人，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黄灿说着，起身离去。她骄傲地抬着头，不承认她的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悲凉。回到房间，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本该芬芳的味道在嘴里却满是苦涩。
其实，她不是不懂。
当看到凌霄和李玫在一起的场景，黄灿是很生气，但她这几天冷静下来后就知道那天应该只是一场误会。工作上当然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凌霄和她在一起那么久，她相信凌霄的人品。她不知道三个月前为什么会被这件事气得丧失了理智，其实还是怕失去吧……因为惧怕，所以不会冷静。
她已经27岁了，不会因为李玫的事情生气，她气的是凌霄欺骗了她。虽然理解凌霄为什么说谎，但一想到他骗她说他们有多相爱她就愤怒异常。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而他的谎言居然欺骗她三个月之久，她就那么蠢笨吗？
她是和凌霄生气，更是和自己生气。她讨厌那么蠢、那么容易上当受骗的自己。闭上眼睛，面前浮现的是以前热闹的场景。那时候，他们三个人一起做着小屋，家里满是欢声笑语。而现在，家清冷得让她觉得可怕。
“黄灿，你赢了，恭喜你。你赢回了工作，赢回了尊严，你终于又是过去那个你了。可是，你真的快乐吗？在感受过真正的快乐后，你又怎么能欺骗自己？其实，除了做27岁的女魔头和17岁的高中生外，你还有第三个选择。”
轻轻晃荡手中装着红酒的酒杯，黄灿微笑。打开抽屉，拿出记事本，她第一次拨打了那个电话号码。
“妈……我是黄灿。”她轻声说，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