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小院子里,传来了一阵炭火夹杂着中药味道的烟气。烟气袅袅上升,如同纠缠不清的夙愿徘徊缭绕在小院子的上空,久久不散。
吱嘎~
推开门扉,屋子里是一片阴暗,阵阵霉晦扑面而来,仿佛许久未曾照过阳光。
“娘,汤药熬好了呢,来,我扶您起来。”赵芷曦端着一只缺了口的瓷碗走了进来。
她脸上红扑扑的,还附着一层淡淡的黑灰,轻轻一抹就是一道炭黑色的痕迹,应该是被炭火熏过后留下的。
她将瓷碗放在木桌上,走到床边将躺在床上的林氏扶起身。
“娘,药还有点烫,我给您吹吹。”赵芷曦用汤勺舀起滚烫的中药,放在嘴边吹了吹,笑着对身旁的林氏说道。
林氏的脸色很是苍白,应该是长期见不到阳光的缘故,她有些虚弱的喘了几口气,缓缓抬起眼皮,看着身边的人儿,眼底满是溺爱和愧疚之色。
“芷曦,这么些年来,真是辛苦你了。”
赵芷曦眼底虽尽是疲惫,但依旧强撑起一抹笑容,对着林氏撒娇道:“哎呀,娘!您说什么呢,我是您女儿啊,照顾您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嘛。曦儿还等着您好起来,看着曦儿嫁人呢!”
林氏眼底露出一抹痛楚和忧伤,还有久久无法散去的愧疚和凄凉。
“芷曦,娘有一件事想要和你商量商量。”
“娘,您说。”赵芷曦点了点头。
“今天你就收拾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吧!”林氏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牙说道。
赵芷曦大吃一惊,漂亮的眼眸中满是惊愕之色,她惊叫道:“娘,您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离开您呢?”
林氏闭上眼睛,似乎是不忍看她。
“我要你快点离开这里,以后再也不需要你照顾我了。”
赵芷曦身子晃了晃,脸色忽然变得苍白,眼眸中一下子被泪水淹没。
“我是不会离开娘的,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一定要和娘在一起。”她哽咽道。
“我已经拖累你这么多年了,不想再拖累你了。我累了,想要早点下去陪你爹他们。”林氏的眼角缓缓流出了一滴混浊的眼泪。
“不不,我不要娘走,娘走了我一个人呆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赵芷曦死死地抱着林氏,拼命的摇着头,生怕下一刻就会失去她一样。
赵芷曦此时心乱如麻,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好端端的为什么娘亲要说出这样的话。她此时只觉得好害怕,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落。
她想起了四年前,那个夜晚,一把大火无情的烧掉了她温暖的家,父亲那伟岸的身躯就倒在她面前。
一样的心痛,一样的慌乱无措。
她就像那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女孩,蹲在黑暗的角落里一直哭一直哭,看不见阳光,看不见希望,直至最后声嘶力竭,被黑暗所吞没。
“娘,求您不要离开曦儿。曦儿一个人会害怕,曦儿已经没有爹爹了,曦儿不想再失去娘啊!”她泪眼婆娑的看着林氏,双眼通红,早已是泪流满面。
林氏死死地咬着苍白的嘴唇,生怕下一刻就会忍不住心软下来。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赵芷曦推开,整个人身子晃了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哐当一声巨响!
瓷碗摔碎了一地,热腾腾的汤药撒得到处都是。
“不要再叫我娘了,我没有你这个女儿。整天躺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屋子里,我早就受够了。你爹死了,你哥哥也死了,都被人害死了。你却只能像只老鼠一样苟且偷生,我没有你这种不争气的女儿。”
林氏的声音像一把尖锐无比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赵芷曦的内心,无情的将它扯碎,扯的血肉模糊。
赵芷曦跌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面前冷酷无情的林氏,眼泪不断的流淌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林氏忽然露出了一副极度厌恶的神色,声音嘶哑而尖锐的说道:“最讨厌你这副惺惺作态、哭哭啼啼的模样,为什么你爹和你哥都死了,为什么你不去死!”
为什么你不去死!
为什么你不去死!!
为什么你不去死!!!
……
尖锐、刻薄,又仿佛无数把锋利的匕首狠狠的扎在了她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心灵上。
是啊,我这么没用,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而是爹爹和哥哥。为什么他们死了,而我却没有死?
赵芷曦神色恍惚,眼神里有着迷茫一闪而过。
她张了张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进她的嘴角,一抹苦涩顿时在她心间蔓延。
她双目无神,缓缓站起身,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屋子。
直至她走出院门后,林氏才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手臂一软,跌倒在床上。
这一刻,林氏的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流,她双目通红而朦胧,是因为被泪水淹没的缘故。她的声音嘶哑而哽咽,在昏暗的小屋子里断断续续的响起。
“对不起……曦儿……都是娘没有用……娘一直都在拖累你……娘该死……娘该死……”
小院子里,依旧有没有燃尽的炭火在散发着余热,青烟袅袅,断断续续,徘徊着,缭绕着,逐渐消散着。
那道纤瘦柔弱的身影像是刚刚离开一样,在空气中散落下悲伤、绝望的气息。
与此同时,在金府中,一片肃穆沉寂。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飞快的蹿进了一处别院中。
金元宝正站在别院里,垂立着双手,抬头静静的看着院墙外的天边,似是那里有着什么东西一直吸引着他的注意。
“少爷,找到了。”一道夹杂着惊喜的声音由远及近,从背后传来。
金元宝手不由自主的抖了抖,欣喜之色一闪而逝,他猛地转过身,深吸了口气,声音颤抖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找到了?”
“小人一路尾随其后,亲眼看到她进了一座旧院子,错不了。”
“好,待我准备一番,你带我亲自去找她。”金元宝神色激动,转身大步走进了房间。
金府的另一处院子,金夫人正独自一人坐在花厅内,桌案上摆着一盘甜点和一壶热气腾腾的清茶。
接着,也有一道不起眼的人影出没在院子里,几个呼吸便跑进了花厅内。
金夫人对来人丝毫不感到意外,抬起头淡淡的问道:“探查的怎么样了?”
“回夫人,消息确认无误,您说的女人确实在那里,只不过她好像病的很严重,一直都躺在床上。属下也没法细探。”
“哦?病重!”金夫人眼神微凝,似乎是有些意外,“她什么时候居然害病了?”
“属下在院子里看到许多药渣,应该害病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金夫人嘴角莫名的露出一抹讥笑,她接着道:“很好,看来我这个老朋友也是时候应该去探望探望她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