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小糖拿起一个枕头捂住脸,闷声道:“我比你大一岁……看着真那么小吗?”其实岳小糖一点也不冤,她生的一张娃娃面,个头小小身材小小哪里都小小就连嘴巴也小小,再加上举动又十分孩儿气,声音也稚嫩,看着比真实年龄小个两三岁很正常。
“啊?小樱错了,小姐您别难过,其实显小好啊,年轻嘛。”
“可是这样张云霆会把我当小姑娘的。”她把手放到胸口。
小樱没忍住笑,原来是为了这个,可是她该怎么劝慰床上这个小人儿呢。不过小糖没等着她劝慰,自己站起来走到屋里一面穿衣镜前前后左右照照:“一夜长大是不可能了,不过有几个词叫什么来着,小巧玲珑小鸟依人是不是,小也有小的好处吧,说不定你们家二爷就喜欢我这样的呢,对了,我差点忘了,小樱,你们家二爷没有家室,那有看上的人吗?”
“虽然二爷的心思我们底下人不敢乱猜也猜不准,但我敢保证,您说的这个还真没有,我们家二爷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也没见他和哪个女子走得近,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外边喜欢我们家二爷的我倒听说过一大堆,什么李老爷家的二小姐啦,天盛饭店的关小千金啦,锦绣阁的锦娘啦,好多呢。”
“那……她们长相如何?身材如何?”
“这……”小樱这才后悔自己挑起这个话题,不过幸好她没说府上这几个丫鬟也都花痴着二爷,“虽然她们长得都很漂亮,身材也都很好,可是小姐您的脸蛋也很好看呀,就是,就是有点显小而已,等过两年长开些,一定不比她们差。”
“你就哄我吧,再过两年,张云霆说不定连儿子都有了。”岳小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越看越不顺眼,连带着自己的破衣服都觉得丑,“小樱,我穿这身,是不是太……太配不上二爷了。”
“小姐,你这衣服……确实,确实有那么一点……”小樱实在不太会说谎,只能说实话了。
“唉。”岳小糖叹口气,又想起来什么,“对了,三爷家的夫人说会给我做几件新衣服,她人可真好。”
“是呀,这云州的人都知道三爷的夫人是个活菩萨,又温柔又漂亮,云州的男人可都把夫人当做娶妻的标准呢,不过,他们也只能想想了,要知道三爷对夫人可好了呢。”
岳小糖点点头,暗下决心以后要多去三爷家晃悠晃悠,同夫人讨教讨教她是怎么拴住三爷的心的。
“小姐,我带您出去走走吗?”
岳小糖打个哈欠:“我困得要命,今天就不出门了,小樱你忙你的去就好了,不用管我,还有那个,如果我没有动静没出门就说明我还没醒,只要我不醒就不用叫我,午饭也不用喊我了。”
“小姐您的意思是要睡一天吗?”
岳小糖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
“那您不会饿吗这一整天?”
岳小糖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爬上床:“我早都习惯了,以前没饭吃的时候就是睡觉,睡着了就感觉不到饿了,说不定还能在梦里吃顿好的呢,好啦你别这么看着我了,我这点小身板,一天吃两顿就很多了,我会在晚饭前自己醒过来的。对了,二爷都是什么时候吃晚饭?”
小樱被岳小糖推出门后皱着眉头站在门口不动,这个小姐看着很惹人喜欢,一副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又那么善良,但以前一定受过很多苦吧,这么小巧玲珑肯定都是饿出来的,那可不行,可是怎么办呢,善良的小樱自己摇摇头又点点头,往二爷的书房去了。
鸡腿,又一个鸡腿,岳小糖一边流口水一边去伸手去拿。
“小姐,小姐醒醒……”
“嗳我的鸡腿,鸡腿没了。”岳小糖在床上翻个身揉揉眼睛,“嗯?小樱,我不是说不用叫我吗?现在什么时候?”
“小姐,马上该吃午饭了,二爷在餐厅等着您呢,说是让我一定要把您叫起来。”
“真的?”岳小糖从床上爬起来,“那我们走吧。”
“等会小姐,不忙,这是夫人刚刚送来的衣服,说是先找布吉门的师傅赶制了几套,您先穿着,等过两天还有。您先换上一身吧。”
“这么快?难得夫人照顾着小少爷还不忘我这点小事。”
但小糖把衣服都铺在床上,只看不动。
“小姐,怎么了?”
“会遭报应的,一定会遭报应的。”岳小糖趴在床边两手托着腮,床上的衣服内外俱全,内穿的自不必说,但外穿的并不是什么小子装,而是大红立领小旗袄,白色绣花小布衫,水蓝斜襟小短褂,都是豆蔻小女孩喜欢的颜色和款式,但下边却都是相称的裤装,有棉有单,看起来简洁利落,满足了她所说的活动方便的要求,另外还有一双卷边小棉靴,一双白底梅花俏的绣花鞋,一双黑色勾带的宽口鞋,可见单家夫人找人给她定做时必是用极了一番心思。
“小姐,二爷还在下边等着呢。”小樱催促一声。
岳小糖这才决定换衣裳,屋中并不冷,她便只穿了那白色小布衫加单裤,套了双绣花鞋,嗬,没有量身都能做的这么合适,夫人真是如传闻中一样的细心,而且从早晨到现在,统共也不过几个时辰,岳小糖决定下午不睡了,得去好好谢一下单家夫人才是。
“小姐,您穿上这衣服真好看,小樱给您重新梳一下头发吧。”小樱手巧,原本想给她梳个用点心的发型,但岳小糖还是执意要两条大辫子和齐刘海,倒是省工夫,只一会镜子里就出来了一个俏生生的小女孩。
岳小糖摸摸衣裳,又摸摸头发,再摸摸脸蛋,她实在不熟悉眼前这个不能再女孩的女孩,呆呆道:“你说二爷会喜欢吗?”
小樱捂嘴笑:“喜欢喜欢,二爷肯定喜欢,小姐这模样可爱极了。”
岳小糖俏皮一笑:“走,吃饭去。”
岳小糖是蹦着下楼的,两条辫子一甩一甩更像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张云霆隔着很远看她,总觉得自己在看一只小兔子。
岳小糖跑到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笑着托腮看他:“你看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可爱多了,漂亮多了?”
张云霆回过头道:“觉得家里少了个小乞丐干净多了。”
岳小糖瞪他一眼:“口是心非,你去哪找像我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是不是,张小白?”岳小糖问坐在对面的张绍桦。
张云霆听见岳小糖对张绍桦的称呼饶有兴趣看了他一眼,张绍桦无可奈何摇摇头。
“那我都说我不吃午饭了,你干嘛还要叫我下来?是不是心疼我呀?”岳小糖托着小脸朝张云霆眨眼。
张云霆毫无反应:“既然在我府上住着,就要守我府上的规矩,一日三餐,绝不能少,否则三爷和夫人会认为我亏待他们的恩人,何况万一你饿坏了身子,令儿的病又该如何?”
岳小糖拿起筷子狠戳一下碗里的肉丸:“我就知道,不过看在你府里伙食这么不错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答应吧。”
“还有,你住在我府上这段期间,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出门去,都要做到手脚干净,诚实正直,我张云霆不想在府上养一个犯人。”
“犯人!”这下岳小糖生气了,她站起身睁大眼睛瞪着张云霆,但张云霆并无反应,只道:“巡捕房就在张府后面那条街上。”
她泄了气:“好吧,只要你不饿我肚子,不把我扫地出门,我会老老实实的。”良久又加一句,“在街上捡到钱也得上交吗?”
张云霆依旧自顾自吃着饭,厅里其他人却有些忍不住了,丫鬟们都笑出声来,连张绍桦也呛了口水。
岳小糖这才开始老老实实坐下来吃饭,她吃饭速度极快,好像有人同她抢吃的一般,看得对面的张绍桦对她直摇头。
“好了我吃饱了,我要去三爷府里谢谢夫人给我准备的衣服。”
“等一下。”张云霆放下碗筷,“绍桦,让他们进来。”
张绍桦点点头,起身带进来两个卫兵。
“这是我府上最优秀的两个亲兵,我知道你会些轻功和鞭法,也有点顺手牵羊的本领,但是为了保证你在令儿病愈之前的安全,你从他们两个中挑一个吧,以后就是你的亲卫兵了。”
岳小糖皱皱眉:“你把我说的那么差劲,我的轻功鞭法还有……都很好的好不好?你这到底是保护还是监视啊。”
张云霆毫不避讳:“都有,你若真是医术精湛,我自然要保护你,但你若是个江湖骗子……”
“你!”岳小糖咬唇气闷,干脆不理他转头去看那两个卫兵,“你们……”可是她突然停了话头,其中那个一脸痞气的卫兵怎么?
那人大概发觉她在打量他,垂眼回应她的目光,但只一眼,也愣住似的:“小糖?”
“山鬼哥哥,是你吗?”她不敢相信的探问道。
“小糖,真的是你?”
小糖一下跳起身来跑着扑进那人怀里,竟然是要哭的可怜模样:“山鬼哥哥,是你,真的是你,你不知道,琴姨娘失踪后我就一直在找你,可是怎么找不到。”
那人也是把她紧紧抱住:“小糖,我也一直在找你,可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
“山鬼,你同她认识?”张绍桦看着开了口。
“回禀副官。”乔山鬼这才发觉自己在长官面前失了态,重新敬个礼,“小糖是我妹妹,我们小时候一起生活过,只是后来失散了。”
张绍桦点点头,看了一眼张云霆道:“有什么话你们出去说吧,二爷还没吃完饭。”
“是!”
乔山鬼还要再敬个礼,可小糖却不管什么二爷副官,只欢天喜地扯住乔山鬼胳膊往外拖:“山鬼哥哥我们快走。”
张绍桦对张云霆道:“二爷您说岳姑娘的功夫身法和乔山鬼有些相似,让山鬼过来做她的卫兵,我还觉得诧异,现在想来二人不光身法相似,个性也是一般无二。”
张云霆点点头,似是无奈笑了笑:“上天入地,顽劣不堪,坑蒙拐骗偷,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两人坐在花园中。
“山鬼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当了兵?”
“那年我同你们失散后,独身一人四处寻找你和琴姨娘的消息,可是却一无所获,无奈之下我只好先投身于一个武馆,想着若我能混出些名堂找你们便容易些了,谁知后来武馆搬迁到云州,名堂没混出来,我就被张绍桦强押到这里当了兵。”
“啊,张小白为什么强押你?”
“张小白?嘿嘿,这名字起的好,也没什么,就是我和人打赌去偷他的钱袋子,谁知被他抓住了,他看出我有些本领,我又打不过他,就被押到这儿赎罪了。”
岳小糖忍不住笑了一会:“不过张绍桦也没看错,山鬼哥哥,你穿上这身军装就好像一下从小哥哥变成了大男子汉。”
乔山鬼拍拍胸脯一脸得意道:“那是,小爷我可是这张府最能打的士兵,不过小糖,你倒是一点也没有变,还是小小的,这些年你自己怎么熬过来的?”
岳小糖见了幼亲自然娇气起来,一副委屈模样哼一声:“你还说呢,谁让你找不到我的?这些年我为了找你们,一个人从西北到南疆,再从南疆到江南,后来又从江南漂到这云州,光是被卖就卖了好几回呢。”
乔山鬼立马变了脸色:“被卖?谁卖你,我剁了他给你报仇!”
岳小糖被他的杀气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道:“哎呀山鬼哥哥你先别急,你还不知道我的本事?我吓唬你的啦,不过是我和别人通了气,让他们往有钱人家卖我,然后卖我几次我就逃几次,你不知道,我能从里边拿不少钱呢。”
乔山鬼揉揉她的头:“你呀……不愧是我教出来的丫头,有脑子!有胆识!有魄力!”
两个人哈哈乐一会。
“对了山鬼哥哥,这些年你有姨娘的消息吗?”
乔山鬼摇摇头。
“我也没有。你说,姨娘去哪了呢?”
好一阵沉默后。
乔山鬼抓抓头:“对了,绍桦那小子说你是三爷家的恩人,不过你怎么又住二爷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岳小糖把前因后果告诉他,乔山鬼突然起身一站:“什么?你看上了二爷!”
岳小糖点点头:“对呀,我眼光不错吧?”
乔山鬼皱皱眉,全然没了一贯的不正经:“小糖,你可得想好了,二爷的确有本事,不拘小节,不拘时事,有胆有识,是个做大事的人,也重义气重恩情,可是他高高在上,深不可测,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动声色的,仿佛什么都在他的眼里,又什么都不在他的眼里,这样的人最可怕了,就说平日里,二爷基本上都是一副威严相,偶尔笑起来风轻云淡的,隐隐里透着股狠劲儿让人害怕,一看就不会是陷于儿女私情的主,跟着他很安全也很危险,你知道吗?”
“山鬼哥哥,我发现你对二爷的看法真是太准了,如果说咱们生活在一片森林里,那二爷就是这森林里的一头大狮子,不过……”岳小糖满不在乎摊摊手,“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定他了。”
乔山鬼盯她一会,仰身倒在椅背上,闭上眼似是无可奈何叹口气:“我知道你也是这个脾气,可你怎么就看上二爷了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坐起身来:“小糖,你是不是因为那个原因才对二爷……”
岳小糖抬起头,眨眨眼睛将一根手指放到嘴上:“嘘……说不是这个原因吧,二爷妖人两镇,是个好靠山,我不动心也难,可是说是这个原因呢,我自己下意识里又觉得不是,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到二爷,我的心就跳得很快,就觉得自己想跟在他身边一辈子。”
乔山鬼摇摇头:“唉,我可告诉你,对二爷一见钟情的女的多了,再说了,就算你看得上二爷,二爷看得上你吗?看二爷对你的态度,啧啧,再看看你自己这要什么没什么的小身量,啧啧。”
“你!你取笑我!”岳小糖站起身来叉腰对着乔山鬼瞪眼,突然叫一声,“呀,你不说我还忘了,走,我们去三爷家,单夫人给我做了几身衣裳我还没去谢谢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