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两人终于齐聚在知府外一处鲜少人经过的夹道中时,距离动手的时辰也不远了。
寇寇先前踩过点,便乐的找了老地方,打算还从那颗桃树上爬墙。
哪知找过去看时,桃树只剩下了树桩。
寇寇有些傻眼。
楼恕书倒是不慌不忙,不知敲了哪家的门,居然借出来一架梯子。
寇寇皱眉头问:“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借梯子,是想告诉所有人是你爬墙劫了宝贝吗?”
楼恕书正慢腾腾的扶着梯子往上爬,闻言,俯头挑眉,唇边绽开一个半真半假的笑来:“这叫做欲盖弥彰。”
寇寇扯着手里的红布:“那这个也是?”
“我是为你好,轮身高论长相,你都没有什么辨识度,若是错手被人砍了,那多不好。”
寇寇面色变白,攥紧了拳头:姑奶奶好歹是山寨一枝花,从小被寨中劫来的肥羊们夸到大的,现在竟然被说成没有辨识度……
楼恕书已经爬上了墙头,悠然回身,整整衣冠,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左右看看,无比认真道:“难道你对我方才的话有什么意见?本楼主乐的开张视听,不服可以来辩。”
寇寇这才猛地省起,回山寨之前,自己受窘于盘缠路费,恐怕还得跟他混……
于是蹬蹬两下爬上梯子,咬牙道:“我觉得鼠鼠公子你说的……实在很有道理。”
哼,忍得一时之气,待回了山寨,再好好修理你!
待到终于爬上了墙头,天色已暗,府衙里正在陆续掌灯。
寇寇回头戳一下鼠鼠,低声问:“对了,我们到底要抢什么?”
楼恕书回头惊疑:“我没告诉过你?……实不相瞒,如此大费周折,是为了抢知府手中的一枚丸药。”
丸药?原来配个药这么值钱?还引得人都来抢?
“什么药?”
楼恕书一脸的故弄玄虚:“寇寇……可曾听说过夺魄?”
“你的意思难道是……夺魄的解药?”
廊下有人经过,楼恕书点点头。
寇寇心里算计:原来夺魄的解药竟然如此值钱!亏得幼时竟瞥见过解除夺魄的药方,改天配上个十粒八粒,保不准得赚翻!转念又一想:金叔叔当年严命自己不准私下配制,真是无奈……
正胡思乱想,竟看见眼前嗖嗖几道黑影划过,贼眉鼠样的踮脚穿过府衙长廊,其间还抽空对着自己身侧的楼恕书挤眉弄眼了一番。
寇寇回头,打断楼恕书挤眉弄眼的回应:“你还派了人来?”
楼恕书点头:“确切的说,应该是我还买了人来。”
“抢劫这种送命事情,岂能让手下兄弟做,万一暴露了,我明面上的楼公子身份岂不大白于众?”
寇寇听他前半句还像人话,后半句便暴露本性,真真假假,云里雾里的,有些被绕的晕了。
楼恕书趁机取过她腰侧红布,往她面上蒙个严实。
“我已经跟买通的那些江洋大盗约定,认红色为主,为了保命,你还是蒙上好。”
寇寇起身打算还从梯子下去往回走:“既然你都买了人来打劫了,那我们还来做什么?”
楼恕书一把拉住:“似夺魄解药这种珍稀东西,岂可随便交给别人做?我只是让他们来捣乱,然后咱俩浑水摸鱼。”
寇寇听他说的也不错,便就重新伏在墙头。
“差不多了,咱们下去吧!”
眼看身侧嗖嗖嗖经过的黑影越来越多,寇寇不由蠢蠢欲动,颤悠悠自墙头站起,也打算一跃而下,畅快打劫。
“等等!还不是时候。”
寇寇疑惑回头。
“接下来他们会起争执。然后大打出手。”
“你请的人要闹内讧?”
“要想把乱子造的以假乱真,便是让他们真的大打出手。”楼恕书似乎是笑了一笑,黑暗中也看不清表情。
“我请了两拨子人,并分别告诉他们的头儿,知府府衙有高知府大肆敛来的财宝,过了今晚,即被运走,觊觎的人很多……如此,等他们狭路相逢,大打出手,引来了府衙护院将他们一网打尽,然后咱俩声东击西,暗渡陈仓,悄悄去拿了那样宝贝,岂不是妙?”
一阵风过,吹来桃杏花瓣不知几许,风中传来一阵喧哗。
果如楼恕书盘算,两方狭路相逢,短兵相接。
两人站得高,看得远,已能看到远处的一队护卫正循声赶来。
寇寇拿手指他:“所以原来……你就是让他们来送死的!好毒……”
楼恕书不知又从哪里摸一张银票,哗啦啦,在寇寇眼前晃啊晃。
寇寇立即改旗易帜:“不过我喜欢!只要你不害我清风寨就行了。”
倒是不负楼恕书所望,府衙的人便很快赶了过来,两方交阵便成了三方交阵,乒乒乓乓,好不混乱热闹。
寇寇远远的望着,啧啧称奇:“鼠鼠,你说这衙门里的人怎么这么笨,竟然都不晓得连藏起来坐收渔利?”
“因为在下特地告诉了他们,高知府屠戮贼匪,在江湖引起了公愤,今夜众匪相约力取高知府项上人头……”
寇寇心下一喜,果然是自己选中的军师,做事还挺有条理。而后勃然大怒:“——所以你到底还要我来做什么!婆婆妈妈的!你到底还劫不劫了!”
“那自然是——劫啊!”楼恕书在墙头小心仔细的转个身子,回过头来勾唇一笑,借着院中的灯笼明火,愈发显得五官笔挺,瑰丽风流:“所谓乘火打劫乘火打劫——时机已到,就差一把火了,我们下去放火吧!”
夜半鸦啼,知府衙门外,一派安静祥和万籁俱寂景象。知府高墙内,却是兵刃风声阵阵,场面一片混乱。
寇寇跟在楼恕书身后,猫着腰,沿着墙根走——去放火。
穿过一处小门时,隔壁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交谈声音。
“真畅快,今晚砍了十来个!哈哈哈。”
“笑死了,一个人砍十七八刀才死,真是造孽,我说老三,你那刀真得磨磨了。”
“嘿,这种话就不要再提了嘛……”
“哎对了,方才看见那边厢房不知道是谁动的手,手法那叫一个干净利落,左脑进右脑出,一剑对穿,看样子是个厉害人物呐……咱寨中好象没有这等高人吧。”
“高人?依老子看,高个屁!可怜那么白白净净的书生摸样人了,你说你砍护院也就罢了,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秀才这是造什么孽呢……哪门子的龟儿子奶奶高手,老子哪天碰上他,准保砍得他落花水流……”
“呆子,是流水落花!”
……
压低的对话声渐渐远去,听不真切。
寇寇却顿在了原地不动。
寇寇突然想起了七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