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寻思要说点儿什么话好生拉拉关系,就见楼恕书凤眼一瞥,在旁边惊惊乍乍:“哎呀呀,好壮观的火烧知府后宅!”
寇寇顺势一瞧,才发现鼠鼠离开前重新放的那些星星之火,正借了夜半的东风,呼啦啦直烧天际,就连先前护卫扑灭的火势,也正借了势头,重又死灰复燃。
众人先前紧绷着一条弦,再加上解药一事,势关生死性命,火势气的快了,竟然不曾察觉。
转瞬间大半个府宅笼罩在一片火光之中,明火浓烟,势如白昼。折腾了这大半夜,已有不少城民自梦中惊醒,披衣起来查看详细。
若非整个后宅紧邻河池,怕要祸及民居。
赶来支援的县令府令与众官兵护院皆大惊失色,惟高栖止不慌不乱,下令先借助河水隔绝民居,以护百姓平安,再差人借机对方才入府抢劫,不曾过分烧杀的诸匪招安劝降,有愿意助危救火的,罪责减缓从轻。
井井有序的安排完毕,高栖止方回身,对着正噼噼啪啪打着算盘盘算趁机开溜的楼恕书微微一礼,客气周到的道:“楼公子,此番火损太大,怕是得请你去府衙盘桓几日了。”
楼恕书好看的眉毛狠狠的跳了一跳,似乎唇角也歪了一歪。
“送这么多山野贼匪给知府大人你一网打尽,草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知府大人可否通融一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儿就先抹煞了如何?待到风平浪静之后,在下必当投以重报……”
似乎能预知到结果,楼恕书言语轻浮,全无诚意。
高栖止送上个略怀歉意的笑,说的却是铁面无私的话:“拿下。”
楼公子可怜兮兮的叹气摇头:“寇寇,难道你没听见高知府金口玉言——我救过怪医金笔金老前辈,你有恩不报枉为匪……”
寇寇正趁了人多,忍着脚痛往外开溜,猛地被楼大公子一句话暴露在诸人眼皮底下,身份来历俱有曝光的危险,一时被送上了风口浪尖,急了怒了,跳着伤脚扑过去——
“神棍!你又胡说什么!我今天不——”
本以为会有一番厮打,再不济也该有一番相当激烈的言来语去。
可是没有。
取而代之的是——势如白昼的冲天火光下,一片粉色的粉末飘飘洒洒落下——便是寇寇先前买来帮楼恕书改善烟雾弹的半年红。
楼恕书吃过寇寇一次亏,反应倒是挺快,晓得赶紧捂住口鼻。
寇寇本不想救他,像鼠鼠这样男生女相祸国殃民的家伙,就该被好好整治整治一番才好。
后来一想,他说的倒也没错,知恩不报不是自己的一贯行事之风,总欠着别人的感觉那可是大大的不好。再者……若是鼠鼠总也出不来,谁帮自己回寨子篡权?
半年红作为迷药效力不可小觑,寇寇扔的时候照顾了风势,倒也扔的个恰好,救火剩下的几个官兵不过是乱了一瞬,呼喝的两声,哪知借了风势吸进去的更多,转瞬便东倒西歪七迷八倒。
至于站的稍远一点儿的高栖止情势如何……寇寇不敢看。寇寇火速扭过头来,不看不看,三十六计走为上先。
混乱中,寇寇用袖子掩住口鼻踹鼠鼠:“快跑!”
楼恕书倒也知情识趣:“寇寇,你脚不方便,我背你跑吧。”
寇寇一脸嫌弃:“灾星,分开跑!”
变故突生,高栖止旁边赶来救援的县令官袍一边喝人过来保护,一边不住地为身侧的高栖止扇走掺杂毒粉的空气:“你你你,你们几个,给我去追!”
高栖止扬手制止。
县令诚惶诚恐的点头,带动纱帽后的帽翅一跳一跳的,样貌极是滑稽,摸着汗,又觉得吃不透面前这知府大人的心思,心想做的多比不做好,万一因为自己出力不够失了机会被人抓了小辫子,那可大大地不妙啊……
于是殷切陈词:“高大人,今夜在场民众甚多,此事若不追究,叫知府大人颜面何存,我等官威何在?这件事情,就交给下官去办吧,保证妥当。”
说完便吆五喝六点兵点将,不顾冲天大火,径自火速捉拿要犯去了。
高栖止叹一口气,对身侧的王二颔首道:“过后转告这位县令,此事暂不要提,我自有打算。”
王二点头应过,两人便先去查看灾情火势。
寇寇一气儿跑出数条街道,便实在是到了极限。
岂料跟楼恕书分开一跑,却是自讨苦吃。
右脚鞋子早在府衙院落已经掉落遗失,布袜早已和血渍粘连,步伐愈来愈拖沓,右脚跟的伤处从一开始的撕心裂肺到中间的麻木无觉以至于现在的阵阵抽搐,整体的感觉就如同快要废掉了一般。
若这不是自己的脚,自己还要用这双脚走路跑跳一统匪道,寇寇确信自己会一刀把这碍事东西剁下来,眼睛都不带眨。
夜色将近,晨曦将至。眼前的景象愈来愈荒凉,寇寇失力已久,早已不支,渐渐觉得有了重影,这重影还有越来越扩大的趋势,直到稀薄的东方鱼肚白终于变成了一团白影。身后追兵犹自追个不止,跑得寇寇朦朦胧胧中还晓得痛骂不住。
然后寇寇迎面撞上了一个显然区别于晨曦的影子。
寇寇尚没说什么,那黑影却惊惊乍乍的跳起来:“忙着跑路,投怀送抱天明请早——”
话语自带三分恼怒七分缠绵,不是楼恕书更有谁。
寇寇也终于反应过来:大半夜不睡觉被追的到处跑的,也只能是他们俩了。
正有气无力的喘着气,听见楼恕书惊喜道:“寇寇?”
然后下结论:“三日之内两度同甘共苦,你我果然有孽缘。”
寇寇保证,如果现在嘴里有一口血沫子,绝对华丽丽的一口喷出去,目标正前方。
身后官兵呼喝声越来越近,为顾大局,终于忍住。“鼠鼠,我跑不动了,你来报恩吧……”
“好说好说,我跑这么远,就是找到了一条逃跑妙计,专程来找你的。”
“什么……妙计?”寇寇左眼猛地跳个不止,觉得大概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