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红衣想起自己的一身狼狈相俱被心上人给看在眼底,一时间眼中蓄泪,愤恨的瞪一眼寇寇,却转过头对着楼恕书咆哮:“我恨你!”
又冲着楼恕书狠狠的跺一下脚,却回头冲着寇寇喊:“你等着!”
寇寇顺着她的目光来来去去,被她搞的有些混乱,便捅捅楼恕书:“鼠鼠,她说他恨你,你到底对她做什么了?还有……为什么她恨你,却要让我等着?”话语中啧啧奇怪,哪儿还想得起来是谁泼得人家一头一脸一身的脏水。
楼恕书挑眉冷笑:“你自己做的好事,还来问我?”
严红衣见这二人全无自觉,不由怒极恼极,拎着剑把反手一提,一脚踹翻角落的木桶,气势汹汹的向着寇寇而去。
寇寇默默的为洒落一地蹦达挣扎的锦鲤肉疼祝祷了一番,便后退两步到灶台旁,心道你严家人长得都不胖,这锅倒是造的大。你要是敢过来,姑奶奶就让你见识见识咱的厉害,把你往锅里一掀,盖子一扣,给你生闷活煮,正好成菜。
严红衣凶神恶煞,寇寇心有诡计。一个形于外,一个隐于内,两相对比之下,反倒平白生出些寇寇败在下风的错觉。
房中另外三人都是通情达理识文断字的读书人,自然不比寇寇从小相处惯了的一众土匪,看见强欺不平之事,便不会无动于衷。
七只迈前两步,楼恕书唇角动了一动,不成想最终拦住严红衣的却是严家老爷。
“红衣,你在做什么?寇寇姑娘方才将你从水中救出,你不知恩图报,反而挥剑相向,成何体统?”严老爷胡须发抖声音微颤,说不出来是真的生气还是觉得丢了脸面。
“救命恩人?爹,方才就是她推我下水!”
严老爷回头看了一眼,寇寇突觉脖子一寒,连忙推出楼恕书,尴尬笑道:“关我什么事……他亲眼看见你自己掉下去的——不信你问他!”
楼恕书对着严老爷一笑,笑中内容丰富。
严老爷忙忙摆手,转身对着自家丫头言辞教诲:“红衣,你又乱说,恩人姑娘是高知府的朋友,怎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严红衣气急,对着寇寇伸出一根指头抖抖索索:“你你你……”
寇寇换上怜悯神色,怎这严府上下都有些口吃?
“结巴是病,要治,独门秘方拔舌散,一天一次,三碗水煎成一碗,滤去药渣,包治包好——严小姐要不要?”
严红衣身体打颤,势如风中落叶。原地站了许久,突然掩面飞奔跑走。
严老爷心疼闺女,赶紧跟高栖止和楼恕书道了别,要赶过去看看。
寇寇看严红衣背影凄惶,想起来虽然她害自己在先,但也从未占到便宜,敢恨敢怒敢喜敢说,反倒和寨中诸人一样,皆是一番真性情,就觉得这严二小姐果然比那严大小姐不知要好出多少倍,一时心中生出一丝不忍:不如改天行行善,帮她把那大黑脸给去掉吧……
正想着,看见门口人影一闪。
小丫鬟提着菜篮子在门口探头探脑,像是来看热闹,也更像是来打探风声。
楼恕书送走严老爷,正回身跟高知府客套,只觉身边一阵风过,便看见寇寇兔子一般从身边飞奔而过,自门外揪出来一个人影。
“咦?我好像认得你……你是严绿衣身边的丫鬟!”寇寇见她手提一只菜篮,赶紧赔笑松手,大剌剌接过:“你家小姐真客气,还真就给送——”
寇寇脸色变了,因为她低头看见篮子里空空荡荡,唯有几只鸡蛋晃来晃去。
丫鬟脸色也变了,因为她忙着赶来看戏,随手抓了几只鸡蛋就匆匆跑来,哪知除了在来的路上差点被二小姐撞个正着之外,什么戏也没看到。
……寇寇第一天进严府失手误伤大小姐的残暴一幕,丫鬟记得很牢。大小姐气急而暗暗发怒阴白的脸色,丫鬟记得更牢。
寇寇面上神情变了又变,看不出这严家巨富,竟然如此小气!送菜仅送几只鸡蛋,也忒寒酸!寇寇一掌挥在灶台上,一字一顿的吓唬小丫头:“替我谢谢……你家小姐。”
灶台上的泥土灰尘扑簌簌下掉,小丫鬟花容失色落荒而逃。
楼恕书见寇寇一日之内便惹出这许多事来,真不知是福星还是灾星。
打量厨内冰锅冷灶狼藉不堪,已经死了那等着寇寇开饭的心思,于是笑着冲高栖止拱手一礼:“高大人,此处狼藉,不如你我再回房坐坐?”
高栖止温雅一笑,尚未答言,寇寇抢上前来:“等等!”
“鼠鼠,”寇寇笑的一脸不怀好意:“你饿不饿?”
楼恕书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但为了风雅气度,楼公子咬牙切齿的忍住了:“你有话,就说。”
哪知寇寇又转过头:“七只,你累不累?”
高栖止微微错愕,而后含笑摇头。
寇寇换上欣喜神色,掂脚跨过地上的水滩,从地上捡起两条被严红衣一脚踹翻木桶,已经失水死掉的锦鲤,就手往楼恕书面前一递,笑的诚恳:“鼠鼠,你不饿我不饿,但是饿着你娘就不好了……”
说着话,又捡起严红衣掉落在地上的长剑,双手奉上:“鱼鳞你就看着刮吧,不用太干净,反正我其实也不太爱吃鱼……”
楼恕书眼皮子跳了跳,又跳了跳。
寇寇好不关切:“鼠鼠,你昨夜没睡好?”
春光湛湛,莺啼鸟鸣。
严府中供楼家母子寓居问药的小院厨房,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
风流公子哥儿用来管账算钱抓银票的手,握着一柄寒光湛湛绝非凡物的长剑,颇为恼火笨拙的在刮着锦鲤的鱼鳞……此景此情,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寇寇一边煽风点火生炉子,一边挥起菜刀劈木头,倒也一刀一个准儿。两头跑的空隙还不忘抽空多看两眼站立门口的高栖止,美人儿秀色可餐,远远看着都倍儿长力气。
——所以为了抽空长力气做饭填饱肚子,眼不看路脚底打滑,撞上门框几次那又算什么!
“砰——”
寇寇掰着指头算了算,这是第四次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