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寇在墙头上稳住身体,握了握拳头,咬牙道:“我说巧,是想问你,你怎么会这么巧,刚好在这棵树上?”
“娘子想知道为夫为何会这么巧在这颗树上……”楼恕书轻轻松松地从树梢跃至墙头,凑过头来,笑的含情脉脉:“就先叫声亲亲相公给我听听。”
寇寇默默无语地开始撸袖子。
楼恕书大惊小怪:“娘子你神情气势汹汹,动作笃定凶狠,莫不是——想打为夫?”
暗夜无月,寇寇阴沉着脸,卷完左手的袖子,又开始卷右手的袖子。
楼恕书突然叹一口气:“唉,为夫本想着带娘子去吃些好吃的,不想娘子这么不知情识趣。”
他摇摇头,神情无奈:“那就算了。
寇寇撸袖子的手陡然顿住,气不打一处来:“吃什么吃,上次就是因为吃了太多酒酿圆子,才会莫名其妙地变成你娘子的!”
“哎呀呀,原来娘子你还记得!”楼恕书大喜过望:“不如改天为夫再教教你为妇之道吧?你整天在别人墙头这么翻来爬去的,万一哪天为夫不在,娘子一个失脚从墙上掉了下去——”
楼恕书摸摸心口,眉头紧纠:“那岂不是要为夫心疼死?”
寇寇一口猛气从心间翻腾直上,闷在喉头。
一阵风过,吹得两人身侧的树叶哗哗啦啦胡乱响动。
“鼠鼠,”寇寇幽幽然开口:“如果我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你当真会心疼死?”
楼恕书愣了一愣,而后回过头去,向着两人立足的墙下望了一眼,痛心疾首道:“娘子你……你这是何苦?”
寇寇如释重负的叹一口气,突然纵身往侧边一跃。耳边风声呼呼,枝杈树叶打在脸上,有些疼。
只是一瞬,便被卷进了一个极其熟悉温暖的怀抱里。大概是夜深风凉,吹散了那人身上恶俗刺鼻的脂粉香气,才显得不那么轻浮了些。
寇寇想,鼠鼠的轻功果然是好啊,硬功想来也不会差……毕竟是明月楼主,自己先前真是被人骗惨了。
楼恕书叹一口气,将寇寇放了下来,才缓缓道:“为夫不喜欢心疼,更不喜欢心疼死,所以为夫一定会在娘子掉下去之前,接住娘子的……”
“鼠鼠……你怎么不去死?”
“为夫说过了,为了娘子的爬墙大业,为夫是不能死的。”
寇寇推开他,开始往回走。
楼恕书悠悠闲闲的跟在身侧,察言观色:“娘子莫不是又被小白脸给抛弃了?”
寇寇黑着脸儿,不说话。
楼恕书阴阳怪气的调侃:“啧啧,为夫被娘子始乱终弃,尚且什么都没说,娘子只是被个小白脸嫌弃了一下,又有什么好介怀的?
寇寇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捏了捏拳头。楼恕书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
不想寇寇一开口,说的却是:“嗯,你说得对,没什么好介怀的,喜欢七只的人本来就多,我更加要努力!”
楼恕书眼前黑了一黑,大概是习惯成自然,这次黑的时间极短。
他忍住怒火笑了笑,依旧是风流倜傥的明月楼楼主:“娘子你饿不饿?为夫等你出来,等的有些饿了。”
寇寇听他言语可怜兮兮,想了想,鼠鼠三更半夜等着自己也不容易,于是有些不好意思,想起来怀中还有先前烤的青蛙,赶紧拿了出来,献上前去:“鼠鼠,这个给你吃。”
楼恕书登时想起来寇寇的菜刀煎鸡蛋,清水炖鱼头,不由心下忐忑,迟疑道:“这是什么……能吃吗?”
一天之内被两个人嫌弃,寇寇有些挫败,自己的手艺一下山,也跟自己的人一样,处处不受人待见。
有些委屈,遂撇撇嘴,收回手:“不吃算了。”
风中飘来丝丝缕缕的烤肉香气,楼恕书伸手拿过,用纤长干净的手指挑开包裹的荷叶,凑到鼻下嗅了嗅,笑的意味深长。
“娘子,你还果真是深藏不露啊……”
寇寇高兴万分:“鼠鼠,还是你识货。”
“……识货?这难道是小白脸嫌弃不要的?”
寇寇扭过脸去:“吃就吃,不吃就不吃,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吃吃吃,小白脸嫌弃的人我都要了,小白脸嫌弃的烤——哎呦,娘子轻点,打到胸口了……”
两人打打闹闹的往回走。夜风吹散遮月的浮云,洒下遍地清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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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寇夜里睡得并不安稳,不过三两时辰,便醒了过来。
半夜醒了之后,再难入眠。寇寇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还是睡不着,于是披衣下床,轻手轻脚的去提溜承惘起床。
严府里有一塘荷花,开得比别处的都早。妖妖娆娆的红莲,衬着露水碧波,既清,又媚,说不出来的好看。
荷香馥郁,要是送去给七只插瓶,七只一定喜欢。
不过塘中淤泥很深,自己怕是采不到,让小鬼去最合适了!
承惘半夜被人从被子里挖出来,却难得的没有生气,沉着一张好看的小脸,在前面带路。
寇寇不以为然,只当是两天没怎么看见,小鬼外面受了些挫,脾气突然变好了。
两人行到院外,突然听见阵阵剑吟声。
有个人影在晨雾中练剑,身势极快,动作如江河行船一般顺畅自然,一招一式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若说七只是松林里穿行的白鹤,那鼠鼠一定是桃林中流连的凤凰。
那厮男生女相,天生就似乎有种冷暴力,好像能活生生地把人的目光拉扯过去,难以离开。
寇寇心下欣慰:自己选的这个军师,果然没选错,不仅好用,而且好看。一时看得呆了,旁边站了站,煞有介事的跟着比划起来。
承惘嗤嗤鼻子,只好停下来等她。
楼恕书也跟着停了下来,头也没回,笑道:“娘子,为夫舞得这绣花枕头剑,可还算能看?”
绣花枕头剑法?好奇怪贴切的名字……不过这并不妨碍寇寇的满心崇拜之情:“好看好看……鼠鼠,你教我!”
楼恕书回过头来,远远地打量了寇寇眉间神色,叹一口气:“娘子,为夫观了观你的面相,发现你没这个天赋,咱们还是别费力气了。”
“反正为夫会,也就等于娘子会……娘子想要打劫谁,一声命下,为夫乖乖地帮娘子劫了回来,岂不便宜?”
寇寇皱着眉头认真想了想,果然有些道理,自己学,也未必就能学得会了。于是抬头道:“好,那就这么定了!”
再拍拍承惘肩头:“走,让他继续练,我们还采荷花去,天亮了还得赶着去送给七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