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寇一时没忍住,憋屈恼怒道:“鼠鼠,你闭嘴!”
回过头去,又柔声对着高栖止道:“七只,你说。”
高栖止闻言站定,抬起袖子咳了一声,缓缓道:“楼公子言重了,只不过我和楼公子,都想拿到根治夺魄的药方罢了。”
寇寇愣了愣:何时起,竟有了这么多身中夺魄的人了……
不对,金叔叔从来不会随便给人下毒下药。
“七只,你中的明明是牵机,要夺魄的药方子做什么?”
“为了报恩。”高栖止想了许久,开口说了这四个字。
报恩……谁?寇寇疑惑不止,开口想问,一抬头,看见他一反以往的谦恭温和,换上了一副沉寂如水的脸色,知道他不愿意多说,终于没问。
想了想,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七只,你想要根治夺魄的药方子,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
如果自己知道的话,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场面。
最多也不过是动动笔,按着医治楼母的法子,再誊抄一份。又何必和楼恕书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费这么大的周折。
“寇寇……”高栖止袍摆微动,向前迈了一步又停住,神情欲言又止。
楼恕书接过话茬,道:“告诉你又如何,难道娘子你除了添乱,还能做出别的什么事情吗?”
寇寇转过头,看他嘴唇开开合合,说出的话却奇怪不已。
“鼠鼠,你睡糊涂了?我不是已经治好你娘了吗?怎么会是……添乱?”话到最后,寇寇也不大确定了。
自己似乎……有好多天没见到楼母了。
自从拔毒清毒进入最后环节之后,就放心大胆的交给严红衣去做了。鼠鼠经常言道楼母嗜睡乏力,精神疲乏,这本不该是解毒之后的长足迹象……那些日子自己一心想着七只如何如何,何曾想过这许多!
远处那几只火船在江面上燃烧殆尽,渐渐沉底。翻滚的浓烟升至空中,渐趋消散,天边重现一丝光亮,楼恕书面东而立,背着光线,看不清神色,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让人觉得心底生寒,似乎远隔千山万水。
“鼠鼠,你娘她……”寇寇干涩开口。
楼恕书负手而立,没有背过身去,也没有近前,保持着不冷不淡的距离。
他身影萧瑟,语调也一反平素的轻缓缠绵,换上几分不好形容的端凝冷肃。
他说:“娘子,你爱打爱闹爱惹祸,我忍着你容着你。”
“你要牵机的半张药方子去救小白脸,我听你任你。”
“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对知府大人百般示好,我也默许了。”
“你引狼入室救了一个小鬼回来,我默默地在后面扫除障碍……”
他深吸一口气,顿住,而后一字一顿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害我娘……”
“你知不知道……”他蒙地抬头,瑰丽的眉目中添上几分愤慨神色:“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终是打住了没说。
一忽儿之间,寇寇觉得脑子有些乱,仿佛被塞进了满脑子乱麻,乱哄哄的,挤得人头皮发麻,却毫无头绪。
“鼠鼠,你说……我害你娘?”她抬起头,再做一番确定。“你娘的病,竟然没有好吗……”
不可能。自己虽然没有亲手在人身上试过。但是少时偷看到的那张秘方,记得很清楚,而且回忆当时金叔叔的神情动作,那药方绝不会是假的。
“寇寇,我娘她前日睡去,按照以往的习惯,当是昨夜醒来,可是……方才下人来报,严府的大夫,几乎已经探查不到我娘的脉息了……“
楼恕书回过头,问道:“你说,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他用淡淡的神情说着激烈的言语,形貌萧条,面上带着些不知所措的恍惚。
寇寇此时方知闯了大祸。
“怎么会这样?”寇寇喃喃问了一句。
“我也想知道……你不是很有把握的吗?”楼恕书反问回来。
寇寇隔着好几步,远远地定神看着他。……萧条沉寂的鼠鼠,似乎与平日的风流行止格外的不一样,让人有些不敢接近。
她半晌没说话,甫一开口,神情腔调中五分的委屈,五分的淡漠:“原来你们都不相信我。”
身后是渐渐从浓烟之中消散出来的落日河水,寇寇单薄的身体难免被显得惨淡万分,瑟瑟萧条的河风吹透身体,明明是热风,却好像能吹得人遍体生寒。
寇寇抿着双唇,似乎马上就要哭了出来,然而下一秒,她突然用力地吸吸鼻子,状似浑不在意地道:“不过这也不怪你们,毕竟姑奶奶是第一次帮人解夺魄!”
爱信不信,姑奶奶是未来的土匪头子,你见过哪个土匪头子眼巴巴的跟在别人身后为了别人不相信自己而纠结来,纠结去?
所以她豪放的一挥袖子,甩出江湖上但凡惹了祸,白用不爽的名言:“一人做事一人当!鼠鼠,我没有治好你娘,自然会求金叔叔帮你治好她,你少在这里跟我阴阳怪气!”
她越说越气,越气越说:“姑奶奶身为土匪草寇,从来不曾欠过你,肯平白无故地帮你,已属破格例外,你不去弄弄清楚,又凭什么怪我?!”
寇寇一番话说得气势磅礴,在情在理。
本来起初……自己只是为了劫一个军师回去帮忙篡权,但是自己看中的并非良才,竟然趁机提要求谈条件,自己尽心尽力去帮他,却费力不讨好。
正所谓强扭的瓜它不会甜,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这个军师他百般刁难执意不肯,自己也只好不要了……不要了!
正愤恨,耳侧突然传来一声轻轻叹息。
“寇寇,你果真能求金老前辈出手救治,解除夺魄?”
突然被人温言相询,寇寇顿时泄气,回过头,言语中又换上委屈:“七只,我会尽力的……”
“如此,那可否请金老前辈……也出手救治我的这位恩人?”
“这……”寇寇极是为难。
正踌躇,一道声音插入二人中间:“不必了。”
寇寇回过头,就见楼恕书释然一笑,上前两步站定,轻轻道:“因为知府大人……就快变成死人了。”
“死人,是不需要报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