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的时候,一双大手托住她的腰,硬是将她拉了起来,避免了她与大地的亲密接触。
苏堇年诧异的抬起头,就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面前的男子一袭锦袍,玉树临风,嘴角挂着淡淡的戏谑,只是眉宇间暗藏的的凌厉让她皱眉。
苏堇年不喜欢这个男人的眼神,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猎人盯住自己喜欢的猎物,而他的手还放在自己的腰上。
不着痕迹的挣开他的怀抱,后退几步,一脸警惕的看着他,苏堇年的直觉,这个男人很危险。
苏管家似乎才回过神,眼神怪异的看看苏堇年,又看看那个邪魅的男人,恭恭敬敬的道:“东方将军!”
他是将军吗,苏堇年微微皱了皱眉头,头顶一片炽热,不抬头也知道他此时正盯着自己,有些恼怒,却无能为力。
“焰哥哥!”关键的时候就听见苏云年的呼声,苏堇年从未发现,原来苏云年也会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只是那娇滴滴的声音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抬头就看见苏云年提着裙角小跑过来,占有性的抱住那个男人的胳膊,还不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苏云年抱着那人的胳膊,仰着头娇滴滴的说:“焰哥哥,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苏堇年惊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这还是那个刁钻跋扈的三小姐吗,嘴角抽搐着,一抬头,再次撞进那一汪似笑非笑的墨潭。
别过头,不理会他嘴角若有若无的邪笑,她知道,这个男人是个危险品,还是离他远点好,打定主意,便向他福了福身,不顾苏云年厌恶的目光,径直往前厅走去。
“哼,苏堇年,爹不会轻易饶了你的!”身后传来苏云年得意的声音。
背后那道目光如影随形,如锋芒在背,苏堇年皱了皱眉,头也没回,加快了脚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苏堇年一跨进前厅,就看见那所谓的丞相父亲和一个艳丽的女子坐在上方,苏默年站在他们身边。
看见她,丞相大人皱起眉头,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
苏堇年想,若不是为了帮苏云年报仇,估计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看都不肯多看自己一眼,她也早就习惯了他的厌恶,静静地站在大厅中,等待着他的判决。
“难道二小姐见了自己的父亲都不会请安吗,果然是有娘生没娘教!”
艳丽女子,也就是苏云年和苏默年的娘,苏府的二夫人姚曼丽鄙夷的开口,说出的话像她的为人一样尖酸刻薄。
而那自称深爱着娘亲的丞相大人却一语不发,苏堇年冷笑,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他嘴中说深爱着娘亲,却在娘亲尸骨未寒的时候迎娶了现在的二夫人,现在又纵容着她侮辱娘亲。
“哼!孽障,娴年便是如此教你礼仪的吗?你连基本的礼仪都不会吗?心肠歹毒,竟然唆使恶犬伤害自己的亲妹妹!”那所谓的父亲大人拍案怒吼道。
苏堇年可以容忍别人的侮辱和欺负,但绝不会容忍任何人对姐姐的诋毁与质疑,即使那个人是她名义上的父亲。
所以,在他提到姐姐的时候,苏堇年突然抬起头,一改往日的懦弱胆怯,盯着他,冷冷的说道:“丞相大人,子不教父之过,即使我没有家教,那也是你的责任!”
“孽障!”丞相大人气得浑身颤抖,猛地一掌拍在桌上,苏堇年甚至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被自己给活活气死。
或许苏堇年是全府唯一一个敢指责丞相大人的人,苏默年母子明显的愣了一下,待回过神,赵曼丽唯恐天下不乱,添油加醋的说:
“老爷,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女儿,平日里仗着皇后的宠爱,从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吗,她眼中没有我这个二娘就算了,可老爷是她的亲爹啊!”
苏堇年冷眼看着这一切,像是在看一场闹剧,心中,对姐姐却是有些歉意,她答应过姐姐,绝对不会与丞相府闹翻的。
可是她却不后悔,她不觉得自己离开丞相府就会被饿死,要不是为了姐姐,她早就离开这里了。
“好好好!”许是被气疯了,丞相大人一连说了三个好,抓起一旁的皮鞭,猛地站起来,指着她,咬牙道:
“孽障,今日我便替你娘好好管教于你,让你知道什么叫礼数!”
冷笑着看着他拿着皮鞭一步步走近,苏堇年曾亲眼见证他用这鞭子将府中犯了过错的下人活活打死,或许在他的眼中,自己连一个下人都不如吧!
“爹,不可!”苏堇年没想到,这个家中还会有人替我求情。
许是觉得自己动摇不了父亲的抉择,苏默年走过来拉着她,焦急地说道:“苏堇年,你还不快跟爹道歉!”
看着他,他眼中的焦急不是装出来的,苏堇年从心里感激他,可是这并不代表她会妥协。
苏堇年的死不悔改彻底惹怒了丞相大人,或许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敢公然和他作对,而她,一个孽障,一个被他忽略了十二年的女儿却敢如此放肆,于公于私他都不会轻饶了她。
眼看着他举起鞭子,苏堇年闭上眼,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冷笑。
这一鞭子他怕是用了十成力道,苏堇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腥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入嘴里,带着淡淡的苦涩。
许久没有等到第二鞭,她睁开眼,就看见丞相大人愣愣的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苏堇年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他这是在心疼,恐怕是怕无法向姐姐交代吧!
脸上的血滴下来,湿湿黏黏的好不舒服,她伸出舌头,将嘴角的血卷入嘴中,大厅一瞬间静得可怕,所有的人都一副见鬼的样子看着她。
苏堇年想,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可怕,可是她不在乎,她不在乎他们的眼光,更不在乎自己是否会毁容。
“爹!”刚进门的苏云年失声尖叫,看着苏堇年脸上狰狞的鞭痕,又不敢置信的看着丞相大人,大概苏堇年的样子实在太恐怖了,她咬咬唇,脸一瞬间变得苍白。
“东方将军!”
看见苏云年身边的男子,丞相大人脸色一变再变,或许是怕吓到府上的贵客,随即狠狠地瞪了苏堇年一眼,喝道:“滚回去,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啊!”
苏堇年冷笑,带着淡淡的苦涩,本就无意留在这个虚伪而又做作的地方,转身想要离开,可是胳膊却被人拉住。
“你的脸受伤了,不赶快处理会留下疤痕的!”那个姓东方的家伙用手挑起她的下巴,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就要帮她上药。
“啪——”一挥手,他手中的瓷瓶落地,应声而裂。
大厅吸气声此起彼伏,他不怒反笑,嘴角慢慢上扬,眼中带着欣赏。
苏堇年皱眉,后退几步,看着他,冷冷的说:“不用!”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地方。
远远的就看见未央搂着美人坐在台阶上,一脸焦急的等着自己。
待看见她样子,未央脸色瞬间苍白,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
苏堇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拍着她的背,任由她流泪。
苏堇年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惨不忍睹的脸,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都是血,一道狰狞的鞭伤让整张脸看起来更加惨不忍睹,这脸,怕是毁了吧!
夜深人静,苏堇年穿着宽大的衣袍,抱着美人坐在院子中,看着天上的弯月发呆。
一直静静的趴在她怀中的美人突然警惕的抬起头。
抬头,就看见苏默年不知何时站在面前,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
许久,苏默年轻叹了一口气,将一个精致的瓷瓶递给她,没等她拒绝,就开口:“苏堇年,如果你不想让大姐为你担心,就乖乖的上药。”
苏堇年本来想拒绝的话只好咽了下去,他说得对,不能让姐姐为自己担心。
接过他手中的瓷瓶,打开,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挖了一点碧绿色的软膏,小心翼翼的涂抹在伤口上。
“苏堇年,我真的越来越不懂你了!”苏默年就这么看着她,突然冒出一句。
涂抹药膏的手顿了一下,继而又开始继续。
苏默年往她身边一坐,歪着头看着她的侧脸,说:“你明明胆小懦弱到连苏云年也不去得罪,却从哪里来的勇气敢去忤逆爹。”
终于涂抹均匀了,苏堇年将瓷瓶重新盖好,站起身,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要回房睡觉,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顿了一下,小声说:“苏默年,谢谢你!”
关门的时候,苏默年还站在外面,就那么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她看着他,淡淡的说道:“苏默年,每个人的生存方式都不一样,而我,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当姐姐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苏堇年正抱着美人坐在台阶上发呆。
“姐姐!”面对自己的亲姐姐,她慌忙捂住自己的脸,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苏娴年快步走上前,轻轻的将她的手移开,朱唇轻颤,晶莹的泪珠顺着脸滚下。
苏堇年永远也忘不了她当时的表情,自责,心疼,仿佛最珍贵的宝贝被人磕碰了一下。
苏堇年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却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忍不住泪如雨下。
“堇儿!对不起!”
苏娴年流着泪轻抚着她脸上的伤口,将她紧紧的搂入怀中,哽咽着说道:“堇儿,姐姐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任何人也不可以!”
苏堇年靠在她怀中,仰着头,认真地说道:“姐姐,带我走好不好,带我离开这儿?”
这不是她第一次请求姐姐带她离开,只是以往都被拒绝了。
因为她说,一入宫门深似海,皇宫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不想让自己踏入那个无底的深渊,她只想让自己像个普通人一样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
所以,即使疼爱自己,却从未带自己去过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