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堇年一直笔直的跪着,太后没有开口,她自是不能起身。
夙沙辰溪捏紧拳头,看着她瘦弱却挺得笔直的背,星眸眯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不顾一切的将她带离这个吃人的地方,可是他知道,他不能,此刻,他只有保持冷眼旁观才是对她的最大的保护。
从始至终,苏堇年的嘴角都带着淡淡的笑;所有的人都发现,苏堇年变了,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的苏堇年虽然淡漠,可是却很少有人看到她的笑容,但是今日的苏堇年却是从出现就一直在笑,只是笑容不达眼底。
看到那刺眼的笑容,太后微微皱起眉头,她的性格是多疑谨慎的,更或者是她从来就不相信任何人说的话,所以即使怀疑,却还是让人去请苏丞相前来对质。
苏丞相的到来,有人欢喜有人忧;当苏丞相匆匆赶到的时候,苏堇年依旧笔直地跪在大殿上,听到脚步声,嘴角的弧度慢慢变大,回头,冲着他粲然一笑。
这是苏變第一次看见这个女儿的笑容,当看到她那满头白发,触及到她眼中的冷意,一种恐惧慢慢的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让他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悸。
“苏丞相!”太后的声音让苏丞相回过神,他慌忙掩下眼中的心惊,在苏堇年身侧跪下,恭敬的说:“臣苏變,给太后和皇上请安了!”
“哀家听说苏丞相病了,不知可有此事啊?”不愧是太后,她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利用旁敲侧击打探虚实。
听到她的话,苏丞相微微愣了一下,精明如他,其实一进门就发现了不对劲;面对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神,转身看了一眼身旁的苏堇年,待看到她衣裙上的斑斑点点,眯起眼,似乎若有所思。
苏堇年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用小得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耳边悄声说道:“爹,我娘说她死得好惨!”
苏丞相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然,面色惊恐的看着她,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变化,苏堇年抬起头,指着自己白皙的脖子,轻笑道:“爹,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当真下得去手,不怕遭到报应吗?”
“你到底是谁?”苏丞相此时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不可一世,一脸惊恐的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白发少女,只有他知道她话中的意思,所以他才觉得愈发的恐惧。
“爹,你怎么了,难道连女儿也不认识了吗?”
苏堇年假装没有看见他眼中的恐惧,上前搀扶住他,抬头看着一脸惊讶的太后,轻笑道:“太后,您也看到了,我爹的病还没有痊愈,大夫说我爹这是中邪了,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不仅太后,就连夙沙辰溪也是一脸不解,他很好奇,苏堇年到底和苏變说了什么,会把堂堂的苏丞相吓成这样,可是这种情况下,他只有接着她的意思,淡淡道:“丞相大人为国操劳,既然病了,那就趁此机会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胡说八道!”太后拍案而起,怒道:“简直是妖言惑众,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
苏丞相这时候也回过神,目光阴冷的看看苏堇年,再看看夙沙辰溪;随即低下头,掩下眼中的杀意,“太后赎罪,臣只是昨夜没睡好,一时失态,还请太后见谅!”
这件事最终以一场闹剧而不了了之,太后拂袖离去,苏丞相紧跟其后,在经过苏堇年身边时,不经意对上她眼角的浅笑,很淡,却带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森寒,心中一寒,加快脚步离开。
眼看太后已经离去,剩余的人即使想要留下来,可是却在看见夙沙辰溪阴沉的脸色后飞快的打消这个念头,所有人都能看得出,现在的他处于盛怒状态,没有人敢在这时候触霉头。
众女几乎是逃似的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直到大殿中只剩下夙沙辰溪和尚跪在地上的苏堇年,待到殿门紧闭的那一瞬间,夙沙辰溪已经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
静慈宫,太后一回来便遣退众人,转身扑到苏丞相的怀中,相顾无言,两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三郎,我好想你!”此时的太后早已经卸下了平日里的高贵不可侵犯,像处于热恋中的少女一般,静静的依偎在情郎的怀中,述说着自己的思念。
苏丞相此刻却没有心思花前月下,他的脑海中始终浮现着那淡淡的嘲讽的笑靥。
太后似乎也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三郎,你怎么了?”
“兰芝,你有没有觉得,那丫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听到他的话,太后微微一愣,随即皱眉,点了点头,“你也看出来了,我总觉得那笑容有些扎眼,笑得人心里瘆的慌!”
“好端端的,为何一夜白发?”苏丞相眉头紧皱,低下头,看着她沉默着,许久,才缓缓道:“兰芝,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太后浑身一震,不自觉的往他的怀中缩了缩。
“如果我说苏堇年曾经死过一次,你相信吗?”苏丞相似乎没有看见她眼中的惊恐,自顾自的说着。
太后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这件事她听他说过,可是那时候她真的不相信,以为他只是不忍心对自己的亲骨肉下手,可是今日听他这么一说,事情似乎真的有些诡异。
“三郎,现在怎么办,她会不会找我们报仇啊?”
将她的惊慌失措看在眼中,苏丞相脸上带着狠戾,紧紧地搂住她颤抖的身子,阴冷的说道:“就算是鬼,我也要让她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听着他的一番话,太后脸上的表情缓缓舒展,将脸贴在他的怀中,有些忧虑的说道:“可是现在有辰溪偏着她,甚至为了她不惜与我作对!”
“夙沙辰溪!”苏丞相嘴角带着一丝冷笑,阴冷的开口,“我们都小看这个小皇帝了,他绝对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野心已经慢慢的暴露,若是等到他羽翼丰满,恐怕到时候他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你我!”
“那怎么办?”太后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苏丞相眼中闪过阴戾,“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夙沙辰溪一日不除,你我便一日的不到安宁!”
“可是······”
太后似乎还有些犹豫,苏丞相却抓住她的手,“兰芝,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我们的孩子想一想啊!”
提到孩子,太后的脸上便闪过一丝温柔,眼中的犹豫慢慢的被坚定所取代,为了孩子,即使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轻叹了一口气,眼中带着浓浓的忧伤,“三郎,我想孩子们了!”
“放心吧!”苏丞相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过不了多久,我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到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将我们拆开。”
“三郎!”太后脸上带着深深的向往,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干柴烈火,一触即燃,待到衣衫尽落,春意盎然,一室旖旎,带着不可原谅的背叛。
虞瑾宫,苏堇年抬头看着面前一脸悲伤的少年,朱唇轻启,淡漠的说道:“夙沙灏,为什么要哭?”
夙沙灏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眼角的笑意,突然冲上前,抓着她的肩膀咆哮着,“苏堇年,你到底还有没有心,母后死了,她死了!”
“大皇子,快放开我家小姐!”一旁的未央和闫嬷嬷企图阻止他,可是却被他凶狠的眼神吓得后退了几步。
夙沙灏回过头,瞪着猩红的双眼,眼中的仇恨让人心悸,他嘶吼着:“苏堇年,你这个狐狸精,你这个扫把星,是你害死我母后的,是你······”
“啪——”狠狠的一巴掌落在他的脸上。
夙沙灏定定的看着她,眼中带着不敢置信,大声吼道:“苏堇年,你凭什么打我,我是皇子······”
第二个耳光再次狠狠的落在他的脸上,苏堇年笑了,笑得连眼泪都流下来。
“夙沙灏,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除去皇子这件外衣,你什么也不是,没有人会把你当回事,因为弄死你比弄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你现在需要的是变强,而不是任着自己的性子胡闹,这皇宫只有强者才能生存,如果你再一味的胡闹,我不介意替姐姐好好管教管教你!”
“苏堇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母后死了,她不要我们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保护你们?”‘扑通’一声,夙沙灏跪在她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没有人会想到,一向心高气傲的夙沙灏会突然跪在她的面前。
苏堇年笑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她跪在他的面前,用手捧起他的脸,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
“夙沙灏,记住了,我们不可以哭,皇宫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我们如果不坚强,只能软弱给敌人看,哭泣是弱者的表现,我们要一直笑,笑到最后!”
“苏堇年!”夙沙灏看着她苍白的脸,眼中带着坚定,他知道,她便是自己想要守护一生的人。
拉着他站起来,苏堇年轻笑道:“夙沙灏,你和玥儿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所以不要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