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觉醒来,感觉屋里一片宁静,缺失了那股夹杂着女人的气息,从房子的表情就判断出不对劲。我搜遍整个房子,妮欢不见了,这可让我焦急透了。可细心发现,妮欢是消失得不留痕迹,但她的衣物和细软还在,只是两份合同如同她一样不翼而飞。这多少使我放下心头大石,她的失踪总是打不通电话。
在闲着无聊之际我便统计一下这段时间的花销,一统计还真发现积蓄不知不觉地被用去了不少钱,虽然在生活上还不成问题,问题在于多了一个人出现在我生活里。各样的开销会不到一年里把积蓄耗尽,哪怕是不开车也省不了多少,现在真轮到我想一下生计问题。自出狱后的几个月里早已习惯上不工作的休闲颓废生活。除了律师,我还能干什么呢!
我一脸惘然又无所事事地走在街上,不知怎么却走到卖红薯大姐的出租屋附近,仿佛有一股牵引力驱使我闯进她的生活里。我在远处只见大姐推着那部新的烤红薯车正准备出门谋生计却被一个老头拦了下来,一系列谈话后两人不欢而散。为了不被发现她迅速躲起来,怎觉得自己干了坏事般鬼鬼祟祟。虽然我听不到他们为了什么产生纠纷,我猜应该是房租的问题。
趁大姐走远后,我走到她的出租屋门前,屋里没人,估计她的儿子应该去上学了。我便主动与老头交谈起来,果真是大姐没交房租,且拖拖欠欠好些日子了,以至老头挺生气。又不知道哪来的慷慨,我帮大姐还上了房租,还一次性帮她多付了三个月的房租,最后还来个做好事不留名,吩咐老头别把此事转告大姐。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哪怕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可能是之前做过很多坏事,想要自我弥补一下吧。
走着走着,我便走到妮欢所在学校的门口,没找到妮欢也没碰上大姐。悠悠逛逛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感觉自己的生活真像个老头,走到累了就回家。万万的意想不到是妮欢回来了,还在滋味地吃着喷香的烤红薯。
“你回来了!”妮欢满腔热情的一笑让我相当费解。
“红薯好好吃,你也快来吃吧。”妮欢说。
我尝了一口,确实好吃,还久存着熟悉的味道。
“这红薯你哪里买的?”我问。
“呀!不是你买的吗?”妮欢反问着我。
“我才刚回来,上午就出去,一直没回来过。”我说。
“那就奇怪了,这些是刚刚一个快递员送来的,还是个女的快递员。”妮欢说。
“对,是我之前网购的。”我想到这难道是大姐送来的,但她又怎么知道我住这里呢!
“对了,那两份合同呢,你放哪里了?”我问妮欢。
“什么合同,没看到。”妮欢说。
“你别装傻了,就是放在餐桌上显而易见的两份文件,你藏哪里了?”我问。
“丢了。”她满不在乎地说。
“丢了就重写,你必须得签名。”我严肃地说。
“我就不签。”她说。
“不签就给我搬出去,住在我家你就要签。”我强硬地说。
“为什么非要逼我,为什么非要我当你妹妹,我就不想当啊,我为了你连纹身都洗掉了,你就不能接受我。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差,就是配不起你,好吧,我现在就走。”她在给我撒娇。
“我答应过你爸,我只负责照顾你。”我说。
“别拿我爸出来,我恨他。”她说。
“我只是为你好。这对我们都好。”我说。
“不必。”迎来是她决绝的回应,随后便二话不说去收拾其自身物品,继之愤而离去。
我没有作出任何妥协,只是全神贯注地目睹她从这个家离开了。她没有回头,我也没有挽留。
真想不到她就这样轻易地走了,走得那么的狠绝。我表现得十分平静,内心却是起伏不定。家门就这样冰冷的关闭,大门把两人分隔开,一人在家里,另一人在门外。
寂静的家里觅不着半点动静,突如其来的门铃再次打破平静。我心想这一定是妮欢,她定是感到后悔,我是暗里自喜。我漫不经心地推开家门,眼前者并不是妮欢,而是一份意料不到的快递。快递是一份热烘烘的红薯。可我没有网购过这样的东西,面对着这快递我迟疑了,面对不明的东西我没有签收。快递员的举动更加让我费解,她快速把快递放下便迅速转身就走。我察觉到这快递员是个女人,她戴着帽子与口罩,仿似要可以遮掩自己的相貌,可在一闪而过的眼神接触中留下熟悉的感觉。
我从后追赶上去,快递员的步伐愈加急速愈加频密,她是知道我在追。我还是轻易地从后拉住她,转过身去脱掉她的口罩,原来真是她。她尴尬地视我,一言不发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这是。。。,干嘛呢?”我打破沉默。
“谢谢你的红薯。”我再说。
“是我应该谢谢你,你帮我太多了,这点红薯算点什么。我只想感谢你,只能送点红薯给你,我本来打算放在你家门口就走,昨天你的妹妹在家,没想到今天遇上你。你就收下那些红薯吧。“大姐说。
“好的。”我说。
“你平时一定是吃惯好东西,又怎么会看得上那些红薯呢,你不喜欢吃就扔了吧。”大姐说。
“我喜欢吃,很好吃。”我满怀笑容地说。
她也情不自禁地笑,笑容绽放出潜在的美丽。
大姐名叫阿丽,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名字,拥有苍桑的脸容,深刻的皱纹,厚实而粗糙的双手,暗沉无光的肤色,多年艰苦岁月的痕迹无情地写在她的脸上,三十出头的年龄却是看似四十已多的写照。她的年龄原来比我大不了多少,可使我感到阵阵心酸,这也源于她一路以来辛酸悲惨的经历。相比起阿丽,我们的生活已经过得太好了,巨大的反差使人不得不反思。她的经历多少让我想起前女友凤萍,可她比她更加不幸。阿丽多年一直生活在城市里,却一直徘徊在城市人的边缘,家里的兄弟姐妹因为各种原因早已离开这个城市,早年的她需要照顾体弱多病的双亲,还要兼带弟弟妹妹,给她营造巨大的生活压力,最终双亲还是在他们兄弟姐妹成年后陆续去世。她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奉献在家庭上,自己却一事无成,经过岁月蹉跎沦为社会上的底层人物,靠着汗水换取微薄的收入。在她的生命里遇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生活哪怕艰难,却有了盼头,他们的儿子不久后出生了。但非常不幸的是她的老公在这个家庭最需要他的时候,在一次工作中意外身亡,阿丽作为家属由于文化程度不高被欺负,只获得低额的赔偿。这样的低额赔偿金很快就在各方面的花销用得所剩无几,低文化没技能的她已经没有任何依靠,只能做起叫卖的小贩至今,独力抚养她的儿子,烤红薯成了她唯一的生计,也成了她唯一的绝活。怪不得吃上她的红薯有一种融在嘴里甜在心里的特别感觉。
“不好意思,我一直叫你大姐,把你叫老了。”我客气地说。
“没事,谁都这样称呼我。”阿丽说。
这看似简短的几句谈话,是用了半小时才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