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早的清冷让我早早逃离睡梦,打开家门却发现门口放了一封信,拆开一看原来是大学同学的婚宴请柬,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可这一笑是很短暂,我再也笑不出来,没想到他也结婚了。他是谁,我的一个大学同学兼室友,一个超典型的屌丝兼宅男,名叫朱楠。这位朱楠同学是怎样的,先介绍一下吧,人如其名长有一身猪腩肉,是个名副其实的大胖子,高度近视,单眼皮,小眼睛,身高不占任何优势,体重却占绝对优势,从不运动,整天呆在宿舍里打游戏看漫画,“男人味”十足的他每次遇上女生都让人不敢靠近。就是这样的一位朱楠同学准备要结婚了。
今天,我穿上陈放在衣柜里的西装,讲究地打好领带,梳立起头发,喷上男士香水,穿着整洁而富有魅力。我需去哪里,朱楠同学的婚礼我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大学毕业也将近十个年头,多年来同学们都各奔东西,期待这个好室友变成怎样。
来到婚礼现场除了要打扮得体,还要带上得体的礼物。前来参加婚礼的人多是以家庭为单位,或是成双成对,像我这样形单只影的并不多见。在见到朱楠之前我先见到他那个穿上一身华丽婚纱的妻子,再看看她的容貌,还娶了位标致的大美人,这胖子还真有福气。真想不通这个宅男死胖子哪来这么好的姻缘。
当我和朱楠时隔久矣相见时,我简直认不出他。肥胖已舍他而去,换来一身壮实健硕的身材,虽算不上帅气,但阳光十足,昔日的宅男形象已不复存在。这实在让我惊叹万分,而自己却长着小肚腩。
前来的还有其他同学,聚旧的时光离不开畅谈。朱楠在毕业后的多年奋斗当上了老板,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和家庭。他从一个被人感觉没有希望的胖子通过努力形成蜕变,在人生的跑道上已超越了许多人。她不得不让我敬佩。
当我们举着酒杯在畅谈时,一个熟悉的身形出现在我视线内,鼻子里还传来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她也来了。
我和她一见如故,彼此有礼貌地微笑视之,其他同学也有意识地形成默契让我们单独聊天。
“没想到你也会来。”我说。
“收到请柬又怎能辜负胖子的诚意。”易玲说。
“我们也很久没见了,想不到再见面是在别人的婚礼上。”我客气地说。
“说的也是,你最近怎样?”易玲问。
“还可以吧,生活不成问题。”我说。
“能不说废话吗。你胖了。”易玲说。
“是啊,胖了点,肚子也长肉了。你瘦了。”我说。
“这你也看出来,没感觉变窈窕。”易玲说。
“真的瘦了,精神也憔悴了。很多烦恼吗?”我说。
“被你说对了,这段时间睡得不太好。我是女人,而且是个离了婚的女人,是很烦的。”她眯着嘴对我说。
“你老了。”我说。
“你现在还单身一人吗?”她问。
“是的,看我一个人来就知道。你呢,找到新男朋友没?”我问。
“跟你一样,单身。为我们的单身干一杯吧。”易玲向我敬酒。我们就来了杯单身交杯酒,祝福对方吧。
婚姻是幸福的,婚礼是快乐的,众人都在享受这欢乐的时光,我和易玲也不例外,香槟畅游着我们的血液。朱楠同学双手抱起新娘回家,宣告婚礼就此谢幕。
“你有开车来吗?”易玲问我。
“没有,我的车早卖了。”我醉醺醺地说。
“我送你回去吧。”易玲带有醉意地说。
“喝了酒还是别开车了。”我的神志还清醒地说。
“没事的,就那么一点酒难不倒我。”她勉勉强强地说。
“那好吧,坐车吹吹风吧。”我神魂颠倒就答应了。
我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坐上了易玲开来的轿车,视线却是朦朦胧胧的一片。车在马路上狂飙,缔造酒后驾驶的快感。黑夜里的公路不是直的,而是弯曲得有点抽象,还无时无刻在蠕动。难道易玲眼前的景象跟我不一样?
“砰”的一声巨震,我感觉身体在打转,而且还打滚,腿被什么挤压住,还有点呼吸困难,反正懵懵懂懂的。易玲还吐了我一脸酒,西装变得脏兮兮,呕吐物恶心的味道完全击退香水味。就这样我一直处于一个半昏睡状态,直到警察到场我才知道易玲因醉酒驾驶发生了交通事故,我正是这起交通事故的唯一受害者。到了天亮,我才完全清醒过来,十分幸运的是我们都毫发无损,只是易玲的车报废。
“你要遵守诺言,你答应我的别反悔。”易玲对我说。
我一脸苦思,我到底答应过她什么呢,真没什么印象。
她不时以一副不羁的邪笑视我,让我直冒冷汗。
“我答应你什么了?”我问她。
“你大学的时候答应我什么呢?”她说。
“我答应过你很多事,你指哪一件?”我真不知她的用意。
时过境迁,回想起十年前的大学生活就如昨天发生过一般。在某一天,我与往常一样在教室里上课,总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我们宿舍的男生总喜欢扎堆在最后一排。今天的课程是校内的知名教授讲解国际私法。教授是我崇拜的对象,因此我就毅然坐到前面去。我闻到一阵阵发自女生的飘香清新味道,整个人变得心朗气清。在我前排的女生表现得异常积极,经常主动发问,她戴着发夹,梳一头清新小直发,一身淡雅轻柔的清凉装,感觉不错。她犀利的观点,一针见血的言论,无可非议地成了该课堂上的女主角。同学们都为她的积极而大为鼓掌。
听到有点一头雾水的我正期待下课,宿舍间的篮球赛准备开始。当我在场上挥洒青春汗水的时候,没想到她却坐在场边观看。怎么一起上课这么久,现在才留意上她呢。球赛我们宿舍输了,室友们都在指责我,却是要归咎于我,我看的不是篮框,而是不时去看场外的她。在我脑海总会浮现着她,有时茶饭不思,夜不归眠都是因为她,易玲。
在上课期间我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尝试去接近她,从其他女同学口中打听她,我通过各种途径收获了她的手机号码,以后每逢上课我都坐在她身后。
“你好,今天我们有篮球比赛。”我含羞答答地伸过头去向前排的易玲鼓起勇气地说,可易玲并没有搭理。
这让我十分不好意思,青涩的脸上通红一片,可是青春驱使下我再次鼓起勇气,体内的血液时刻在急速流动,心脏砰砰直跳,稍为大声地对易玲说,“下课后,看看我们怎么赢吧,不来就会遗憾的,你自己想过。”
“上次你们输得很惨哦。”她满不在乎地回应。
“今天就是我们赢球的日子,你来准没错。”我厚着脸皮在吹牛。
“不好意思,下课后有人约了我吃饭,下次吧。”易玲这么一说对我打击极大。
“饭,每天都可以吃,这么精彩的比赛可不是天天有,你来了,我还可以教你打篮球,顺便请你喝汽水也可以。你自己想吧。”我像只小蜜蜂嗡嗡地说了很多很多,再多的也是废话,最后用尽三寸不烂之舌才打动了她。
由于我的说话声过大,引起了老师的不满,也引起全场同学的一众哗然。除了受到批评外,还受到全班同学的嘲笑,接下来的时间只好把身体团缩在桌子上。
在夕阳余晖照射下的我们宿舍几人还是输了比赛,这也应验了一句,“学习好的学生体育好不到哪去。”胜负不是关键,关键是篮球场上最后只剩我和易玲。这是值得铭记的一天,从今天以后我每次上课就厚着脸皮坐在她的隔壁。虽然有时场面略显尴尬,可我踏出了情感的第一步,心情当然是兴奋的。
我发现她的追求者也真不少,除了一些屌丝外,合资格的也有好几人,有同班的,有其他系的,也有高年级的学长。我要做的当然是成为她名正言顺的男朋友,只有这样其他的竞争对手才会放弃追求。
到了易玲生日的日子,她收到了琳琅满目的生日礼物,有鲜花、巧克力、小饰品等等。我当然不能无动于衷,可我仔细看着自己的钱包,还认真研究一番,钱包的确很厚,可里面全是零钱与硬币。一脸羞愧展露在脸上,这些钱只够吃饭,即使花光饭钱也比不过那些富二代送的礼物。所以相对那些物质的礼物,我的可是别出心裁。在她生日还剩几个小时将要过完的晚上,我特意安排了一个节目。观众只允许她一人,表演者也只允许我一人。节目就是我为她精心设计的音乐会,我为她用吉他弹奏一首我苦练了十多天的歌。虽然我水平有限,但诚意和勇气打动了她,从今天开始她答应当我女朋友了。我是孜孜不倦地苦苦追求了半年,途中付出了多少汗水,多少冷嘲热讽,默默承受了多少风吹雨打,才夺得她的芳心。在校园里有女朋友就是自信,而且女朋友还是个美女,我跟她牵着手走到哪里,都有一种春风得意的清爽感觉。
大学的时光总是甜蜜的,我和易玲的美好日子一直维持到大学毕业后的两年。跟她还没分手前,我的世界就只有我和她,现在才知道世界是那么的大。
以前我答应过她跟她吃饭的时候不吃牛肉,因为她不喜欢吃牛肉;答应她做人要有上进心;答应她,哪怕她做错事,一定要原谅她。还有别的吗?恐怕也忘记了。
毕竟我们已经分手这么多年了,当年的承诺能算什么。即使有,又能怎样,当年她为了攀附有钱人不讲情义地把我甩掉,这让我耿耿于怀。如今的她是婚姻失败、感情遭受挫折才主动找我的。
“喝醉酒说的话都不可信。”我对易玲说。
“在大学里的时候,你可没有喝酒。”她妖娆地对我阴笑,接着说,“你说过,这辈子你不能让我孤单。”
这话再次勾起我的回忆。在大学的最后一年,到了属于我们的毕业季,心情是百感交集,不久的将来我们便会离开从小伴随成长的校园。我与其他毕业生一样穿起黑色庄重的博士服,不同的是我没有四处取景自拍,只是独自一人躺在校园中央的草坪上感受最后一个夏天的气息,明年的夏天我再也不能在学校里度过。树荫地下聆听着蝉的叫声,没有酷热的骚扰让我好好静下来。整个校园都洋溢着欢喜的气氛,仿佛唯独是我有点高兴不起来,进入社会后恐怕一切都会翻天覆地地改变,还是静静地躺在校园的土壤上较为舒服。
我看见易玲在远处跟班上的同学合照,我却继续在草坪上无动于衷,我有所害怕,有所抵触这最后的毕业照。
“快起来,你在干嘛!人人都去照相,就你躺在这里。”易玲走到我面前踢了我几下,踢得我真痛,没想到她今天穿上高跟鞋,跟她交往以来还是第一次。
“躺着舒服,别搞我。”我说。
“我们还没合照,快起来。我们要照一张。”易玲说。
我和易玲双手搂在一起甜蜜地自拍一张,一个目无表情,一个表情丰富。这张照片也真把我们逗乐了。
“这是我们最后一个夏天了。”我说。
“是啊,准备要毕业了,以后我们就不再是学生。”她说。
“我不舍得这里,更不舍得你。”我说。
“我又不会离开你,你害怕什么。”她说。
“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吗?”我问她。
“做男人别磨磨蹭蹭,我们去照大合影吧。”易玲拉着我向人多方向走。
“我爱你。”我对着她认真地说。
“知道啦。”迎来她这么随便的一句。
众多男生纷纷要求与易玲进行合影留念,站在她身旁的我无形间成了微不足道的布景板。
班里的一幅大合照宣告我们四年的大学生活正式结束,从今开始我们正式告别学生的身份。
我看着手上的毕业大合照,易玲站在中央位置,朝气夺目,而我却穿起不太自然的博士服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感觉就为这张毕业照凑够人数。
大学毕业让我最难忘的不是那张毕业照,是我与易玲十指紧扣地游走于校园的每个角落,把青春最美的部分寄托于校园中。
大学毕业后的第二天,没想到易玲已经收到某律师事务所的录取通知,她从学生摇身一变成了办公室白领。我除了羡慕她还能怎样,当然免不了心理不平衡。作为这样美丽而优秀的女生的男朋友的我的处境是每天呆在家一无是处,等待工作机会降临的同时也是错失工作机会。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还是易玲介绍的。虽然我和易玲的关系依旧,然而经济水平与社会地位的差距导致我们的关系愈渐疏离,矛盾时有发生还不断扩大。她介绍的工作我没坚持多久便辞职了。频繁地更换工作成了家常便饭,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能坚持下去的公司,总比没有工作在空谈辽无边际的理想踏实。
自从投身社会后,我和易玲都各忙各的,见面的次数在不断下降。每次见面的过程中,她的电话总是络绎不绝地响,电话里的声音总是男性,还不是来自同一个人,看来追求她的人还真不少。在约会的时间里,我的时间无私地奉献给她,而她的大部分时间便无憾地奉献给电话。当我牵着她的手,她的娇嫩细手已失去昔日的温暖,亦感觉不了她脉搏的跳动,我俩手心的离心力正朝着不敢想象的方向扩大。
俗语说眼不见不为实,我还亲眼目睹一个男的开着豪车接送她上下班。我能做的就是躲在某个角落里目送她上下班。离得远远的也能闻到那男一身扑鼻的铜臭味,哪怕再英俊有气质也不及那股铜臭味吸引。大小事端,无名的争吵时有发生,内心劳累的我甚至放弃与她的吵骂。我深知自己无法满足易玲,我这男朋友的窝囊身份只是一个名衔,她不再需要我了。
矛盾大到无法扩大的时候就不是矛盾了。知道有朝一日,易玲约我出来见面,就是要提出分手,把我们多年来的感情画上句号。本想这次约会我们可以重修于好,可是自她提出分手时,她早准备好。我并没有挽留,选择了默许的接受。
也许她的选择是对的,与其强求,不如各走各路。
虽然,我现在很痛苦,我知道不会一辈子痛苦;虽然,我现在很失落,我清楚失落会被我摆脱。
我还清楚记得分手那天她脸上的浓妆艳抹,对比起在学校里不化妆的她,我笑了。再看看如今她脸上依然是浓妆艳抹,我再一次笑了。我确实向她承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