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实了心中的猜想，络腮胡惨然一笑。
他双手撑地，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想撑起身子，他是大夏军人，是这天下最强大国家的子民，他可以接受自己死在战场上，死在中原敌人的刀枪之下。
但是，他不能接受自己被一个荒人杀死，更何况自己现在还跪倒在对方面前，用一种祈求的姿态面对着一个低贱的荒人，这是任何一个大夏军人都不能承受的耻辱。
然而肋下泊泊的鲜血却几乎抽光了他全身的力气，尖锐的长刀扎穿了他的肺叶，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台老旧的破风箱，此时强行用力，除了加重伤势，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效果。
可络腮胡并不甘心，在不能撑起身体后便拼命的抓扯着身旁的草根，终是将身体扯得一歪，斜坐在了地上。
羽山看着已近癫狂的络腮胡，没有打断他的动作，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一直等到对方气息渐弱，眼神已近涣散，才谨慎地缓步走上前去。
“荒人的小杂种！我大夏铁骑定会踏破荒原！那时候...不光你要死！你所有的亲人！所有的朋友！他们全部都会死！”
络腮胡艰难的抬起头，有些癫狂的笑道，声音十分微弱，面色灰暗，眼神中也已没有了焦点。
羽山依旧沉默，只是双眼却微微的眯了起来，露出一丝骇人的寒光，他抬脚踢开络腮胡身旁的马刀，侧身反手握住络腮胡肋下刀柄，手臂腰腹之间猛一发力，借拔刀之势脚尖旋转，一个转身便向跪坐在面前的络腮胡脖颈砍去。
刀势沉猛，鲜血喷涌，络腮胡的头颅随着刀光闪过咔嚓一声掉落下来，滚过他的双膝，滚过地上的落叶，在林间一直滚落出极远...
......
“爹......娘......”
羽山抬头望着林荫间的点点月光，平静的眼神有了些许涣散，握刀的右手逐渐开始出现轻微的颤抖，双膝也是一阵发软，终于坚持不住身子一晃便倒在了地上。
枯叶间传出剧烈的喘息声，无数细小的汗珠从羽山全身的毛孔中渗出，刚被夜晚凉风拂干的衣服瞬间又湿了个透。
虽在生死之际能凭借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无论刀法的流畅度还是对时机的把握也都无可挑剔，但他毕竟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此时望着远处头颅上那只依然充满怨恨的独眼，羽山突然感到心中有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心力交瘁之后的疲乏也开始迅速侵袭他的身体、撕扯着他的神经，他很想就此躺下，沉沉地睡上一觉。
但远处隐约传来的马蹄声却像是在不停敲击在他的心脏上的催命鼓，催促着他站起来。对付一个都如此艰难，要是现在再遇上另一个，那绝对是十死无生的下场。
羽山咬牙起身，强撑着发软的身躯挪到络腮胡的尸体旁边，上下摸索一番，看也不看就将摸出的东西一股脑塞进了自己怀里。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回水坑，刚胡乱拨了些落叶将自己掩埋住，羽山便再也坚持不住，头一歪昏睡了过去......
...
马蹄渐响，黑马如电般奔进树林，光头阴翳着脸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先前追马之时他便越想越不对劲，好端端的一无惊雷二无野兽，无缘无故马匹怎会受惊，等追上黄骠马时发现缰绳完好，再一看它夹臀缩尾那怂样，便在心中大叫不好，肯定是有人故意惊马，好将他二人分开。
当下也顾不得其它，光头心急如焚，拨转马头便往回赶，一进树林便嗅到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心中一沉，知道还是来晚了一步。
奔进树林，翻身下马，光头快步奔到络腮胡的尸体旁，慌忙蹲下身来翻动着，越翻脸色越是阴沉，最后仿佛都快要滴出水来。
片刻之后，光头站起身来，“噌！”的一声拔出马刀，双眼通红地朝着地上的无头尸身狠剁了下去，一时血花飞溅、骨肉四散，弥漫的血腥愈发的浓重，本是宁静的小树林此刻仿佛变成了修罗场，直将满地枯黄的落叶染成了秋日的枫色。
良久，光头喘息着收刀，血红阴狠的眼神犹如受伤的凶兽一般，在树林四处环视，良久之后，才一声长啸，转身骑上黑马，头也不回的奔出树林，向着大夏方向疾驰而去。
急促的马蹄声渐渐微弱，渐渐消失在了夜幕下的荒原中。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已经微亮，荒原迎来了新的一天，晨曦映照，小树林茂密的树冠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本应在树冠里叽叽喳喳欢叫的鸟儿却没了踪影，就连猖獗的土拨鼠也躲进了洞中不肯出来，远处的草甸后隐约传来数声凄厉的狼嚎。
树梢上发出一阵响动，浓密的树冠突然分了开来，一个人影顺着树干慢慢下到地上，透过树梢投向林间的点点光斑，却是本应早已离去的光头。
光头走出树林，抬手往着大夏方向打了一声唿哨，片刻之后蹄声渐响，一匹黑马从远处的草甸后奔了过来，他转身看了一眼树林，脸上已没有了愤怒，有的只是无神双眼中透出的茫然与恐惧。
失了东西，哪怕大夏就在眼前，怕也是永远回不去了...
黑马一声长嘶，在荒原温暖晨光的照耀下，调转马头，向着南宋方向疾驰而去...
......
过了几个时辰，羽山慢慢睁开双眼，只感觉浑身上下就像散了架一般，加之长时间蜷缩在坑中，被没过小腿的寒水浸泡了一夜，他的双脚也早已没有了知觉。小心的拨开头顶的枯叶，他一点一点艰难的爬出水坑，不禁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
“怎么比王屠夫家的后院还厉害！”
树梢上挂着的碎肉，满地的断骨鲜血，几只从荒原深处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饥饿雪狼，在林间四处舔食着昨夜留下的痕迹，较远处的两只雪狼还正在互相争抢一个已经看不出来是什么玩意的圆球。
羽山心里咯噔一下，不禁暗暗叫苦，趴在地上数了一下，六只雪狼，而且看体型还都是成年的壮年雪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