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大夏国一直像一片巨大的乌云一样笼罩在荒原之上，虽然人人都想为当年的先辈们报仇，可是却没有人想过，到底怎样才算是报仇，是要屠尽大夏人？还是杀了大夏皇帝？
先不论荒人有没有这个本事，即使真的有那一天，那中原诸国也不会在一旁眼巴巴看着，毕竟在他们眼中，荒人才是真正的异族。
羽山也根本没想到那去，如果是遇见大夏军人，他不会手软，可若是要对大夏的百姓举起屠刀，那在他眼里，又与当年的李英有什么区别。
况且这一切可能永远都没有实现的机会，毕竟荒原与大夏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过巨大，无论是国力、人口、还是资源都是根本无法相比较的。
即使以后荒原有了领军之才，荒人们能像中原诸国的军队一样训练有素，可兵器呢？战马呢？物资粮饷呢？
更何况大夏的城池城坚强固，荒原上人却连攻城器具的模样都没见过，就算真能打进大夏，面对高逾百丈的城墙又能怎样？
而最难弥补的其实还是人口问题，荒人难以生育，整个荒原男女老少加起来也不过三十万上下，而大夏光是一支南方边军就有二十万兵力，世人推测大夏至多五年时间便会挥军南下、发兵荒原，而现下已经过去了三年。
不论这推测的时间是否准确，羽山其实心里也清楚，不管是五年还是十年，一旦大夏皇帝真的下定决心，那荒人的灭族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所以有时候羽山也在思考，他是一个人，其次才是一个荒人，他没有能力救所有人，但他希望自己能够有能力保护自己亲近的人。
只要自己能在南宋立住脚，一旦荒原有变，便能想办法把天天跟黑河镇的乡亲们都接过来，虽然这样做肯定会被荒人所鄙夷，黑河镇的乡亲们也不一定会领他的情，但他现下里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但求心安吧。
羽山叹了口气，每次想到这些心里老是觉得堵得慌，不禁又想到如果荒人能够修行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虽然修行者也不能抵挡千军万马，但却能做到很多常人所不能做到的事，比如在戒备森严的阳城里取下某人的头颅。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抛开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不禁又想起前些日子无意间在牛大春书房里的一些发现，眼中又多了一丝希翼。
起身走出房间，发现宁小七一早又跑出去了，小院里显得有些安静。
牛大春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好像很不错，虽然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极少出门，每日里就坐在书案后面摇头晃脑，但这些日子从他那间青瓦房里传出的吟诗诵词之声却是渐渐的多了起来，时不时还会跑到小院里指着那几颗大樟树大笑数声，狂放的高呼几句。
如此几日过后，宁小七终于受不了了，恶狼帮平日里本就没什么事做，加上现在每日里给牛大春准备茶水点心的任务交到了羽山手里，他更是落得清闲，便每日里一大清早就躲了出去，在城东跟着闲人小贩们侃大山，一直要等到黄昏才会回来。
羽山倒是觉得这些无所谓，在荒原里除了能从走贩那淘换来少量乱七八糟的杂书和一些看上去很下流的画本，基本上是找不到几本正经的书，牛大春说的那些诗词经论他虽然听不懂，但细细揣摩一下也能依稀的感受到一些精妙之处，只不过感受是一回事，要让他理一理到底精妙在哪，他还是只有摸后脑勺的份。
羽山望了望牛大春的屋子，听着屋里不时传出的吟诗声，自言自语的说道：“该去给大春哥买点心了，今日应该差不多可以开口了。”
陌上桃花三月开，细雨微风入梦来。
随着柳条上冒出嫩绿新芽，路旁盛开点点的野花，进入了阳春三月的安平府生机愈发的浓了起来，城北的酒肆青楼里依然是高朋满座，闹声喧天，美酒混合着脂粉的气味荡漾在宽阔的青石路上，散发出了几分中原特有的奢靡气息。
城东的小街细巷里也还是一片闲静，除了坐在街面上唠嗑晒太阳的老人间偶尔传出的笑声，便只有那些在石板缝里找虫子的小雀儿叽叽喳喳的鸣叫。
即使是城南城西匆匆而行路人，心情仿佛也被头顶的阳光映衬的明媚了几分，脚步不由得缓了下来，享受着身上的融融暖意。
“大春哥，刚出炉的糕点。”
时辰刚到，一碟桂花糕和一壶香茶便送到了牛大春的书案前。
牛大春将手中的书册放下，抬头看了看羽山，点点头，微笑着说道：“辛苦了。”
羽山笑了笑，回道：“不辛苦，反正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做，在城里四处转转，多长些见识也好。”
“嗯。”牛大春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有再接话，这是这几日里很平常的对话，以往这种时候羽山就该转身离开，该干嘛干嘛去。
可今天羽山却没有走，也没有再出声，只是静静地立在原地。
“还有事？”牛大春倒了杯茶，发现羽山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儿，有些奇怪的问道。
羽山眼睑微垂，退后一步，长揖及地，朗声诚恳的说道：“求先生教我！”
牛大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一边伸手想扶起羽山，一边说道：“不就是些诗词吗，何必如此郑重，你想学，教你便是。”
羽山感受到了肩膀上的力道，却是坚持着不肯起身，仍然保持着长揖的姿势，坚定的说道：“诗词虽是能静心敛性，但却不是我所求之物。”
牛大春想了想又说道：“难道你是想学笔墨丹青？”
羽山仍然摇头。
“哦？”牛大春微微皱眉，扶着羽山肩膀的手收了回来，顿了顿问道：“那你究竟想学什么。”
羽山低垂着的眼睑里闪过一丝精光，抱拳的双手也有了一丝颤抖。
以往自己曾经常给天天说，咱们现在虽然缺衣少粮，但是这都不算什么，咱们最缺的其实是机遇，一个能让我们看到更好未来的机遇。
也许，此时此刻站在眼前的这人，便是自己的机遇！
“我想学修行之术！”羽山抬起头看着牛大春，目光炽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