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德温伯爵拜访过后,卡努特的大营并未恢复平静——来自英格兰南部各地的大小贵族纷纷带着礼物甚至家眷前来拜会未来的英格兰国王,打听卡努特对英格兰未来的计划。
又过了几天,各地的贵族便纷纷到齐了——除了那位害病的索凯尔伯爵。
代表索凯尔伯爵来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小伙子,名叫索兰尼亚,是索凯尔伯爵的长子——原来,那位索凯尔伯爵并不是故意称病不出,而是真的害了病。
按照年轻的索兰尼亚的说法,他的父亲因为和克努特国王之间的冲突而一直郁郁寡欢,后来喝多了酒,跑出去吹风便着了凉,害了热病,一直卧床不起,眼下已经是奄奄一息,不知何时就要蒙天主召唤了。
所有的大小贵族都对卡努特成为英格兰国王没有疑议。但是,同时,对于卡努特那明显会极大削减他们权势的治理方法,又没有一个贵族赞同。结果,等到大小贵族都陆续到齐之后,这些人便渐渐的聚集到了一起,商议如何在那位年轻的暴君手中保住自己的权势——自然,不必问,这些人中当然没有已经提前向卡努特屈辱的戈德温伯爵。
“自古以来,国王靠贵族统治地方,贵族则靠武士保卫领地,这才是正理。这卡努特弄什么守护,弄什么战士大营,简直就是胡来。”
听到这样毫不掩饰的斥责,周围的贵族们顿时一阵冷汗,连连摆手——大家对卡努特的办法不满是没错,可你能稍微掩饰一下吗?在场的虽然都反对卡努特的策略,可万一哪个家伙打算靠出卖大伙在卡努特那里换好处呢?
“话不是这么说的……”离这位暴脾气比较近的一位伯爵便连忙开口圆场,“国王陛下在北地诸国也是这么做的……”
“哈,北地!”完全不能体会别人的好意,暴脾气的伯爵毫不客气的打断对方的话,“那些北地人在咱们英格兰为祸四方,所做的坏事难道还少吗?”
这样的顶撞,让原本打算劝架的也来了脾气:“嘿,那你又能怎样?集起你的人手去血战一场啊?”
“我……你……”血战一场,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有克努特带领,又有诺曼底人援助都还打败了,自己一个伯爵……
“好了好了,那些话,说了也没用。”见到眼看就要吵起来,第二位圆场者便出现了——和前两个一样,这一位原本也是英格兰的郡长,克努特彻底统治英格兰后用伯爵取代郡长统治地方,使他们的权势就有所削减,但世代积累,这些人在自家地界上仍旧是权势滔天的大人物,“要说起来,卡努特虽然是北地人,但也算是仁善了——我听说,诺森布里亚地方并未遭受兵灾。”
这是实话,让一些前郡长点了点头。但仍旧有不满意的:“仁善?呸。那是他要靠北方那些软骨头帮他打仗。”
“你说这个,自然没错。”显然,第二位圆场君比第一位的脾气好多了,被人当众顶撞也不生气,仍旧平心静气,“可咱们年岁都不小了,见的事情也不少——斯文、克努特,加上这个卡努特是三代来自北地的英格兰国王了,你们自己说,他和前两个比起来怎么样?”
按照这位圆场者的想法,斯文和克努特都是打到哪里,就抢到哪里,战胜之后还要从英格兰索取大量的税金用以赏赐北地军队,而卡努特不但并没有怎么纵兵杀掠,也丝毫没提税金的事情,显然是比前两位宽厚仁善得多的。
可不幸的是,显然别的人看问题的方式和他并不一样:“嘿,怎么样?那斯文、克努特劫掠地方,也不过祸害一时;收取巨额税金赏赐部属,也不过压榨一次。可这卡努特,设置长老会管理地方,守护巡狩统帅军队,分明是要断了咱们的根基——咱们要是应了,以后就只好世世代代做他们的奴仆了。”
这样的分析立即引起了几乎所有人的共鸣——大厅里二十几个郡长伯爵纷纷点头,一脸的赞同。
“所以咱们才聚在一起,商量个章程,好一并去和卡努特谈,让他不要乱来——他在北地想要如何,自然由得他;甚至他要在诺森布里亚如何,也由得他。可是咱们这边如何,他最好还是听听咱们的意思。”
“对,对,就是这么回事。”原本以为圆场君是为卡努特说话的一众人听明白了圆场君的意思,便也抛了对他的敌视,纷纷点头称是。
“他就把英格兰交给咱们,自己收收税款就是了。咱们治理地方这么多年,也不曾出过差。”
“就算他兵强马壮,可总要人来治理地方的。外人哪有咱们熟悉地方上的情况?”
“咱们虽然打不过他,可也不是好欺负的,难不成任他肆意妄为?”
这样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之后,负责将大家召集起来的伦敦市长便压了压双手:“诸位,诸位,咱们的心思,都是一样的。可这心思,还得说给卡努特听。”
市长的话一出口,屋子里顿时一片安静。
反对卡努特的做法,这是必然的。可是跑去和卡努特谈,要求他“你收收税款就好了,别的事情别插手”?他们可还想多活几年呢。
看到刚刚很热烈的气氛突然又冷了下去,市长大人便咳嗽了两声:“诸位,诸位,光有心思是不成的,若是没人去和国王陛下说,他并不知道咱们的意思,那将来政令一发,咱们可就没机会挽回了。”
“这决定将来整个英格兰政局之事,必然得由个地位尊崇、口才灵便之人前去谒见国王,讲述清楚,我这身份卑微,笨嘴拙舌的,怕是只会坏了事情。”
“是啊是啊,我不过区区一个郡长,跑去和国王陛下谈这样的大事,不太合适。”
“呵呵,我长得太丑了,去谒见国王,呵呵……”
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话,市长大人险些气得把肺子吐出来——你们身份卑微,笨嘴拙舌?你们区区一个郡长?你们长得丑?前些天都是谁私下带着礼物堆着笑脸跑去卡努特大营里的?
不过,生气归生气,市长大人也很清楚,想要和卡努特讨价还价,这些人确实不够格,就连他自己也不够格。虽然名义上都是伯爵,但是区区一郡之长,和曾经管理一国的伯爵,差距还是很大的,前者对卡努特而言砍了就砍了,无非事后需要再多砍一批人而已,后者则要稍微犹豫一下,考虑一下后果。
直接砍了,就不存在交涉的机会,死了白死,对事情也没有任何帮助。但是考虑一下,就有了讨价还价的机会,虽然最终估计也不可能让卡努特完全不管英格兰的政务,但是多少应该还是能保留一部分权力的。
不过,那位“分量足够”的交涉人,也并不好办。
克努特统治英格兰的时候,一共将英格兰分成了四个部分,自己亲自统治韦塞克斯,让索凯尔统治东盎格利亚,埃德里克统治麦西亚,埃里克统治诺森布里亚。这样,英格兰地界实际上就有了四个一方大员——这种身份地位,才有资格和卡努特讨价还价。
遗憾的是,埃德里克之前已经被克努特下令杀死,埃里克则早早的就死在丹麦远征军之中,克努特自己也在战场上被杀,就只剩下索凯尔一个,还是重病不起,不能理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断气——所以,这件事情最后就着落在那位年轻的索兰尼亚头上了。
不过,那位索兰尼亚年纪不大,也没什么名声,除了一个好老爹之外并没有什么出众之处,面对那个卡努特,未必能把事情办成——可若是让他办成了,那么他以后在英格兰地界势必是声威大震,对那些有心在英格兰地方更进一步的人而言,就是个**烦了……
正是出于这种考虑,市长大人召集了所有的南部贵族,却并没有叫上索兰尼亚——总要大家都先谈妥,然后再去和索兰尼亚交涉。
“我想,大主教大人总是够分量的?”
正在市长不知该怎么说的时候,一个迟疑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啊是啊,大主教肯定是够分量的。”
“大主教德高望重,足以代表咱们,又学识渊博,正好去和卡努特好好讲讲道理。”
“正是,正是。大主教比咱们可强多了。”
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话,市长又叹了口气:“诸位,你们怕是忘了,那位国王陛下,是个异教徒。”
于是,大厅里再次安静了下来——如果卡努特是个基督徒,那么大主教的话自然是管用的。可是面对一个异教徒……你确定卡努特不会高呼着“血祭奥丁,颅献索尔”之类的口号一剑剁了大主教?
一片安静之中,那位一直很平和很淡定的伯爵开口了:“既然市长大人把咱们叫到一起,怕是有了人选了吧?”
这话一出口,伦敦市长顿时被所有人围观了。
紧张、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市长大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这话说的,我也只是和大家商量商量——原本,索凯尔伯爵大人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可现在他重病不起……我想着,索兰尼亚是索凯尔伯爵大人的长子,将来也是一位伯爵……诸位,你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