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有祥云一朵。
‘菩萨’模样的晏无道立于云端瞥了一眼浑身打颤的祁家兄弟,不由暗道一声废物。却又念及自己的些许谋划,旋即道。
“三位施主不必惊慌,贫僧请三位一叙实是有事相求。”
看着这般慈悲菩萨样貌,祁家兄弟却是打心底里生出寒意。即便是三人中见识最广,心性最是沉稳的祁二也是不住腹诽,“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一次谋算却不想落到这般田地,先是遇见了赤地尸王这般绝世魔头,本以为生还无望却不想得见‘菩萨’西来,但听得这尊‘菩萨’同尸王的交谈之后,却只能感叹才脱魔手又遇凶人,纵然我祁景松再是无知却也知道六欲厌魔‘晏无道’这个名字。”
念及此处祁景松却不由得心头稍安,“这六欲厌魔凶名之甚无人不知,手段之残忍、所作之恶行更胜尸王,但他即言吾等兄弟三人于他又用,想来这性命暂时无忧。”
祁二看了看冷汗直流的祁三和已然无神的祁五却是一叹,“三弟平时看似性格阴沉似水,到底还是能把持的住的,就是五弟性子刚猛易怒,却真如大哥所言色厉内荏、不堪大用啊。此时此刻还需得我来稳住这魔头,若是惹他不快怕是我三兄弟再无明日啊。”
念头思绪一闪而过,心中既有定计便战战兢兢的同晏无道回话,只是这战战兢兢的模样却是七分为真、三分作假了。
“不知菩萨有···有何吩咐,我等兄弟···我等兄弟若是堪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在所不辞。”
说着话直起了瘫倒的身子,身后的脚尖左右点了点三弟、五弟。祁景溪被二哥这一点,便从浑噩中惊醒,赶紧附和着道,“在所不辞、在所不辞。”可是祁景坤虽被祁二脚尖一点,霎时如遭雷击,但见晏无道立于云端的身影,脑中不断回想起过往这个凶名的传说手段,只得喃喃作语、连话都讲不出一句。
等了片刻见晏无道也不答话,只带着三人驭云缓缓前行,祁二心中的忧虑、恐惧却又有九成真了。不愿就此认命,只愿自己兄弟三人于这大魔的用处独一无二,他人替代不了才好,只有那样才会有一线生机。
“菩萨屈尊降贵,有事交代我兄弟三人,自是我们兄弟天大的福分,却不知菩萨可否体谅我等愚钝、不明法旨,点拨一二,我等必将肝脑涂地。”
说着话祁二却对被着身的晏无道连连稽首,毫无丝毫志气。
反观晏无道也不理会,又过片刻这才开口。
“施主不必如此,贫僧即言有事相求那就是有事相求,汝等大可宽心。”
三人听闻自是大喜过望,又是连连叩首,又是连声保证必为菩萨效力。
晏无道轻笑一声,似这等道貌岸然,平素里大喊除魔卫道的正派“侠士”他自是见得多了,可如祁二这般不要丝毫面皮之人,纵然是他也不多见。右手托着一盏青铜古灯,灯芯上闪耀着柔和的豆大灯火,口中念动法诀,灯光大亮,照射在下方山道,本来只有月光射下别无他物的山道上如一水幕破开,水幕中是一负剑儒生原地打转。
晏无道将手一指那人,对着祁家兄弟说到。
“我进谷时得见此人,便随手布了个迷阵,我这第一件事便是要你们三人送他往生极乐。”
说着话也不见他有何动作,祁家兄弟脚下祥云自行消散,三人自空中坠下,三人纵使再无骨气,却也是宗师境界,无须刻意,稍一调整,飘飘荡荡安然落地。刚一落地,看清那人面目三人心中便是一惊。
这不正是邀他祁家助拳的子侄吗,想他祁家五老自幼就与其父较好,见他一路走来有坎坷也有劫难,但终是成为一代名侠,一身修为比起他们这些老家伙不遑多让,恨不能为亲子,此刻叫他们兵戎相见怎么忍心。这一刻真是恨极了晏无道这活该千刀万剐的人魔,可是敢怒不敢言,就连让他三人怒视云端的胆量都无半点。
三人中祁三、祁景溪虽然面容冷酷,却是最疼这个侄子的,看着同样心痛、纠结的祁二,不由紧紧抓住了二哥的手臂,眼中坚定的看着祁二。却是以此告诉了祁二若是事不可为,大不了拼了,而祁五也是刚刚定下心神,轻道一声二哥。祁五不堪大用,却最是注重亲情,心中痛如刀绞,如此纠结不如连同那侄儿向那人魔发难,说不定还有生机。
祁二如何不明白两位兄弟的意思,可是······祁景松不禁抬头望向那片祥云,却发现空中再无他物,一片清明。但他明白不是晏无道走了,他时时刻刻都还在看着他们兄弟,这一定是一个考验,一个投名状。
一边是自家兄弟三人的性命,一边是最疼爱的侄儿的性命,此时此刻祁景松的心里从未如此的纠结、如此痛苦,甚至有那么一刻他无比希望当年就死在将军坟,死在赤地尸王的手上,也好过如今这般模样。
思虑几久,脑上冷汗直流如溪,此时此刻他已明白不可再拖,心中仿佛被大手捏住的感觉绝非描述,他真真切切的已然感到了死亡就在面前,他明白这是晏无道的警告,这是在告诉他晏无道绝对没有如他样貌般的耐心陪他们等下去。
脑中思虑不断,这一刻他祁二其实一直在为自己找借口,一个能让他在此时向水幕中的人动手的借口。
······
话分两头,却说水幕之中的儒生自身已经感到了不对劲。自他进谷以来,早就过了两三个时辰了,怕是就要过了自己同三位叔伯商定的时辰。这地缺谷再大,依他的身法脚程也早已逛了个遍,可如今两三个时辰过去了,他自己早就明白怕是入了这地缺谷的迷阵、幻术当中了,可偏偏方法用尽也找不到出路,心中着急不已,千怕万怕三位叔伯陷入敌手,自己却来不及救援。
一边寻找出口,一边陷入自责,儒生已然陷入了一种慌乱、急躁的情绪中,只知道疾驰。
“苍!!!”
一声清脆剑鸣,却是神剑示警。
多年来的江湖经历让他瞬时平复心境,即便身后有兵锋将至也不慌乱,身形又如清风拂柳飘忽不定,同身后破风之声错开两旁。看清了身前敌手样貌,五短身材,头颅硕大,面上却无双目,双手持着两柄墨绿短刺。
“无目童子。”
那人沉声念到,一路寻来双方交手多次,这无目童子手段诡谲难以捉摸,早知彼此互为生死大敌。
儒生并指如剑,捏成剑诀。背负长剑随即出鞘,盘旋空中化作漫天剑影。剑光飞掠,赫然破空,无目童子只能挥舞双刺,不敢让这剑气丝毫沾身。儒生收剑入手,身形紧随剑影奔向无目童子,待到无目童子击散这漫天剑影之时,就将迎来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尚未等这一剑击中无目,儒生却感一阵心悸,脑后直感一阵凉意。不敢怠慢,向前直刺飞掠的身形一沉,一片冰棱擦着头上的逍遥巾飞过,回身执剑横扫,这才看见是一瘦高怪人,不等他思索,脚下土地震动,一名肌肉隆起的壮汉自下而上破土一掌,儒生只感一股澎湃掌力、沛然难当。
足尖一点,拔身而起,身下大汉直奔而来。行至半空,忽而反身倒持长剑,向下刺去。
掌剑相撞,儒生却感到那人的手掌坚如金石,即使手中神剑也是难伤他分毫。借着大汉掌力,儒生当空一跃,待到落地之时,却发现敌方三人默契无间,已然将他围在当中,互成犄角。
儒生心中暗道不妙,心想着地缺谷当真名不虚传,高手辈出。
当是此时,儒生收剑而立,凝神静气,自有一股莫名的意味蕴藏其身。而敌方三人见此如临大敌,只因他们都已察觉到了自身被一股气机锁定,都不敢仓促出手,只得沉稳气息,结好阵势,却是都不愿现行出手。
场面上竟出现了短暂的停滞,只待哪一人率先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