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战的众弟子开始议论,争执,各抒己见,不少人望向远扬生出鄙夷,望向凌生和张君泽的目光则多了几分钦佩,显然这两人的言行皆符合他们心中的正道。
云端里,瑶安紧抿着嘴,望向远扬的眼中满是气愤,那儿正是众位殿主所在之地。
而在许多被众星拱月的女弟子中,有一位落落大方的小姑娘正睁大狡黠的眼望着凌生。她是偷偷溜出来看热闹的,没想到竟然在芒山还能见到熟人,她的眼里好生喜悦。
“:小祖宗,您行行好快回去吧,不然殿主知晓,我们又要挨罚。”
小姑娘的四周围着一名名月白长袍上绣着金丝的弟子,他们苦口婆心的一句句劝慰着她。
她烦躁的不住挥动手臂,推攘开众人,“:挨罚的是你们,又不是我,再说谁让你们看不住我的,挨罚也是活该。”
“:小祖宗,您鬼点子太多,我们如何应付得来。您看看,我这手上的伤……”
“:哎呀,烦死了,烦死了……别吵我,再吵我,我就喊给师父听啦!”
围着她的众弟子顿时噤声,她满意的推开挡在身前的一位弟子,然后道“:放心啦,等我看完比试就回去。”
众弟子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她清了清嗓子,道“:我落水说话算话。”
众弟子还是一脸狐疑地看着她,落水只好又道“:本姑娘虽然喜欢骗人,但兴许就有一两次是真的了,你们不妨期待一下。”
期待一下???
众弟子满头黑线,人家都实话实说到这地步,他们貌似除了“期待”,也没什么办法。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看似有时间恢复对张君泽有利,但其实凌生自有打算。
张君泽趁着这段时间恢复灵力,化解伤势。而凌生虽然灵力消耗也不少,但有木山芋的自行吸纳,他的灵力还极为充足,看似也在盘膝打坐,其实是在不断散出灵力点。半个时辰的布署加之之前还存在的,足以让他将整个白玉平台布满灵力点,所以究竟对谁有利也说不清楚。
“:比试开始!”
张君泽睁开眼,站起来,“:你虽然让我恢复,但我不会手下留情。”
“:我也是。”
灵力点很隐蔽,气息也很微弱,但凌生清楚张君泽肯定早就感知到了。可他没有理会,显然是以此作为他调息的交换条件,这样对于两方来说皆不存在亏欠了。
只是那些繁多的灵力点短时间内也只能支撑他释放一次灵术,一旦选择青藤也就无法再释放千鸦术。虽然那些灵力点有着自行吸纳的灵气的特性,但总归需要时间累积。
而且张君泽能够瞬移,凌生必须首先制约他的瞬移才有胜机,否则张君泽就会立于不败之地。明白了这一点,那第一道灵术就显得尤为关键,甚至是能够决定局势的走向。所以凌生很谨慎,没有妄动,可张君泽也没有出手,两人就这样四目以对。
有时候率先出手会掌握先机,但有时候率先出手却会露出破绽,尤其境界相当的时候更为关键,在没有一击必中的可能前,谁也不愿给对手露出破绽。
两人显然都清楚这点,时间便一点点被耗去。
凌生谨慎,谨慎的人耐得住,在没有明确的机会前,绝对不会妄动。
张君泽孤傲,孤傲的人不服输,自然也不会率先出手,不然就是弱了气势。
所以他们看似没有打斗,其实却在比拼各自的道。
凌生的道是松柏之道,风来他动,风走他止,好像没有原则,却又最有原则。因为不管风有多大,风走后他又能回到原点,挺直腰杆昂扬向上生长。
张君泽的道像什么,凌生看不出,但他的孤傲却如鹤立鸡群是那般显目。
有坚持,有品格的人总是让人钦佩,他们活的自我,但不自私,他们极有自己的行事原则,且只遵从自己的行事原则。
故而他们看似难以接近,但值得接近。因为只要你懂了他们,就会发现他们其实很好相处,他们认可的朋友那便是永远的朋友。
凌生如此,他相信张君泽也是如此。
他们彼此是对手,却又不仅仅对手,因为他们是同道中人。
这一刻,凌生笑了,张君泽也笑了。
短短的时间,他们已经了解彼此,他们的道谁也无法撼动,那么再对峙也没有意义。于是凌生动了,一抬手,一道土黄色的地刺从张君泽脚下钻出。
凌生出奇的没有释放青藤,也没有施展剑气,而是选择了很少施展的初级灵术地刺。原因便是凌生已经清楚前两者都难以击败张君泽,他需要改变,以求出其不意。
然而终究是普通的灵术,张君泽竟是提前便有感应,在凌生手动之时已然闪身到一旁。随即半步踏出,金影再现,拔剑而出,柳条般的剑光就拂向凌生。
这是张君泽所能施展的,最快的御风剑术,但也威力相对最小。凌生蹬脚侧移,远远躲闪开。
试探性的出手谁都没有奏效,但凌生可不止一道地刺,便在这时密密麻麻的地刺破土而出,白玉平台上转眼便只剩下如雨后竹笋般钻出的地刺。
张君泽来回瞬移了数次,可白玉平台已经无法落脚,最后干脆飞至空中这才让地刺徒劳无功。
“:就这点手段?”张君泽问道。
“:还有没有手段,你等下便知。只是在空中你应该无法施展御风诀吧?”凌生道。
“:一堆黄土,我弹指即可碎去,届时还不照样施展御风剑术!”
张君泽语气虽然不屑,但却难得的对凌生的话问题做了解释,这也能看出他已经认可了凌生这个对手。
“:你可以试试!”凌生又道。
张君泽哪会被凌生吓住,一掌拍下,金色的掌印顿时震碎了无数的地刺。可因为白玉平台有防护罩的缘故,震为尘土的地刺并未被吹走,只是被震散到白玉平台的边缘,积了厚厚一层黄土。
张君泽落下,看着凌生道“:我们一招分胜负,若你接住,便算我输。”
他再次半步踏出,金影再现,他做拔剑状,金影亦做拔剑状。
他的动作很缓慢,金影的动作也很缓慢。
他抽出的是虚无,金影抽出的是金色柳条。
空间再次被一寸寸分离,无数的虚空漩涡在拉扯,白玉平台上的黄土便被不断吸入进去。
极其凛冽的剑气就似一团无色的烟雾轰然涌向凌生,凌生的身体开始不断颤抖。强横的剑意一如极冰之水侵入他的每寸肌肤,又似无形的剑刃割得他浑身颤栗。
凌生如何都未想到,仅仅散发出的气息已经压迫得他难以自处,竟只能勉强维持不使自己退后。
要知他可是藏灵后境,比张君泽要高出两个小境界都陷入如此地步,犹可想那些辟海境弟子面对张君泽时为何无法还手,甚至躲避。
哪还敢托大,赶紧运转灵力驱散寒锥之感,同时扣诀,手指一点,四散的黄土便在白玉平台上空凝聚出无数土黄色的长剑。
剑如雨,悬悬欲坠!
无奈的是满天剑雨,凌生只能取之一瓢。
扣诀来回划动,登时从剑雨中择出百柄土剑,井然有序的将之分作三股,一列剑锋直指张君泽,一列如佛陀千手环绕周身,还有一列已经向着张君泽包抄去。
一时满天剑雨,气势惊人,看得云上众弟子亦张大了嘴,目眩神迷,然而不知为何看上去却总不及张君泽无剑势盛。
凌生虽有千剑万剑,终无一魂,所以万剑中并没有属于他的一剑。
张君泽手中无剑,却剑意自成,所以万剑亦不敌他一念。
孰强孰弱,实则已是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