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生,我要杀了你。”
“:怂货,你嚣张什么!”
“:真是翻了天,张兄弄死他。”
张君泽很愤怒,可他又觉得凌生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于是他更加愤怒。
举掌,蹬脚,五步踏出连成一线,五块青石板在他脚下悄然龟裂碎成蛛网,手掌拍出间生出的金色光芒好似一团飘动的火焰,如风般眨眼已至凌生近前。
凌生伸手作扣诀状,食指与中指便直直迎向张君泽袭来的手掌,指尖随之涌现一团绿光,指头大小的绿光在张君泽金光赫赫的掌下显得那么微弱,好似狂风中不肯熄灭的残烛。
“:住手!”
客栈外陡然传来一声炸喝,一道红色剑芒从天而降,劈入小院,劈在凌生前方,将数块青石板划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留下一条不深不浅的沟壑,却又巧之又巧的截断了张君泽的金掌攻势。
来人一个瞬移从院外出现在众人间,是藏灵境!
他短须国字脸,大约四十余岁,本就不怒自威的面容,此时双目已是怒火涌动,似乎随时就会火山爆发。浑身铠甲泛着莹莹白光,尤其胸前那枚金色的盾牌纹饰好生刺眼,哪怕在最漆黑的夜里也不会晦暗一分,因为它叫明光铠,因为他是芒山督卫使。
“:你们胆敢夜半在南平府内闹事,莫不是嫌命长,若是这样,我的剑不介意给你们一个痛快。”
来人怒目扫过一圈院中众人,尤其是凌生和张君泽,最后他的目光停在张君泽的脸上,悬浮在他身前的长剑嗡嗡颤鸣,是杀意,有若实质的杀意引发的长剑颤鸣。
杀气激扬,张君泽慌忙收掌,凌生也默默收指将那一缕绿芒散去,众人闻声齐齐望向来人。
不过那杀意倒是并不强烈,有如清河水在平缓流淌,但胜在绵绵不绝,让张君泽感觉那杀意好似将他包裹,一寸寸的在浸透他的心,让他的身体像是掉入了冰窟越来越冷。张君泽的脸色慢慢变得有些难看,但他努力维持自己的神色,或者说是风度。
因为他明天就会是芒山弟子,而眼前这个人不过是芒山养的一条看门狗,哪怕这条狗高贵,但也只是一条狗,主人怎能在狗面前低头!
来人猛然将杀意一收,长剑骤止,归入其人腰间鞘中,张君泽却是如同从溺水中挣脱,浑身一个激灵。
“:听说你半夜砸人店门,仗着自己三两灵力就要无法无天,谁给你的底气,谁给你的自信?这是南平府,不是你的一亩三分地,在我芒山的地界就得按我芒山的规矩来,现在你立刻给客栈掌柜修好大门,赔偿损失,否则明日那芒山大殿你也不用去了。记住,这话是我南梧禄说的。”
南梧禄杀意猛然爆发,腰间剑鞘颤鸣不止,长剑欲出似要斩向张君泽。
若说之前的杀意是绵绵清河水,那么此时的杀意就是汹汹山洪,势不可挡。
一放一收再放,南梧禄竟将杀意驱使得有如臂使,这人显然比云岚宗宗主乐铎还要厉害,不过他只是藏灵境初期,也并未针对凌生,凌生蹙眉看着南梧禄,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回房了。
毕竟这个人是南梧禄,这个名字足以让他不想就此离去。
“吱呀”一声传来有人轻关房门的声音,凌生扭头看了一眼,那房门已经悄悄合上,没看清是谁,但那间房他记得是谢庄的,至于庞鱼还在一旁看着。
他是血手修罗南梧禄?!
张君泽面色变得惨白,双腿隐隐有些颤抖,汗珠不知不觉就从额头渗出,是杀意所致,又不仅仅是杀意所致,这一刻他是真的在怕。
他知道这个人,或者说是听过这个人的故事,那个曾经在南三州闹得沸沸扬扬恶名昭著的故事。
听说这个人曾经因为有人举报城里藏着一名荒人,然后他在查无头绪的时候,竟带领芒山剑卫整整屠城七日,直到杀得满城人空。
屠城七日死了不下二十万的无辜明人,致使残余的明人宁愿远离故土流浪他乡,也不愿再住在那座血淌的城里,于是那座城至今空无一人,沦为鬼城,血手修罗由此而来。
荒唐吗?确实听上去很荒唐,但令人奇怪的是芒山剑派并未处罚他,甚至是象征性的惩罚都没有,这致使芒山那二十年内声望一落千丈,甚至是报名应试的少年都寥寥无几,其恶劣的影响可见一斑。
这是一个视生命如草芥的人,他说的话张君泽敢不信?
所以张君泽很害怕,毕竟他还只是一个涉世不深,争名斗气的少年,还不想如此年轻就面对死亡。
然而随他一起前来的众人在听到南梧禄三个字后,竟纷纷远远的退开,和他保持了极远的距离,他俨然成了此间最孤独的那个人,月下与那孤柳对影成双。
没人知道他此时的感受,没人清楚他被众人这般轻易抛弃的心情,但凌生却看到了他目中渐渐生出的孤冷。
他变了,或者说这一刻他成长了。
“:你还有三个时辰修好大门!”
张君泽转身,冲出客栈消失无踪。
南梧禄便转过身望向凌生,满意地点点头,高声道“:你很好,比这些废物强多了。”
只是那声音实在很大,估计连冲出客栈的张君泽都能听到,凌生有些振聋发聩,也有些疑惑不解。
南梧禄再次转身,望向随张君泽前来的那群人高声道“:你们这群废物,以后要多听榜首的话,否则老子活劈了你们!”
众人有怒不敢言,便纷纷离去,只是离去前众人将目光转向凌生,那屈辱的怒火已在他们眼中燃起。
凌生瞬间明白过来,这南梧禄看似在帮他解围,实则在以他名义挑动张君泽那群人的怒火,这个人别有用心。
难道他知道自己曾经杀过芒山剑卫,想要借刀杀人?
一丝杀意悄然在凌生心底浮动,但很快又被压下。不,南梧禄刚才发出的剑气与那日斩向自己的剑气截然不同,两者并非同一人。而且那日那人也只是锁定了自己的气息,没有看到自己的容貌,如今这多日子过去,那人还识不识得自己的气息也未可知。所以这个南梧禄一定是别有企图,但他却如此费尽心力的去耍弄小心机,应该不至于会危及性命。
“:督卫使,你做得并不高明,这样有趣吗?”凌生冷冷问道。
南梧禄看着那群人离开,然后转身,长剑猛然出鞘,裹挟着一道红芒斩向凌生,是剑气也是杀意,两者合二为一迅如弧光。但凌生毕竟是藏灵境,这点反应还是有的,于是一个闪身躲开。
红芒划过凌生身旁,即至厢房窗棂悄然散去,了无痕迹,唯那柳条猛然拂动又悄然静止。
长剑归鞘,南梧禄看着凌生大笑数声,而后转身一个瞬移消失在院中,远远传来南梧禄的喃喃自语声。
“:果真是藏灵境,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