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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臣墓開棺》之三

此时洞中昏暗,仅凭着两把火炬的光照耀着石室。三人早已不知外界是白昼或黑夜,计天奇眼看宿云二人坐下来休息片刻,才放下一天的紧戒,深深地打了个呵欠,今天的他比过去任何一天都疲惫的多。云清从包袱里拿出一块饼,自顾自地嚼着,不时观察着宿冬尘脸上的表情,是凝重,抑是轻松。宿冬尘盘坐下来,静静面对一片凌乱的石板,闭着眼沉思,口中喃喃念着各种词句,不时也睁开眼,将石板重新排列一番,又重新坐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计天奇包袱垫着脑袋,整个人躺倒在地上,已经呼呼大睡起来。云清跟着宿冬尘盘腿打坐,却不是在想着诗词,眼睛一闭上,脑中浮现的画面,是一处优美的凉亭,旁边曲河环绕,亭中佳人专注的焚香抚琴,脱俗的如同天仙一般。宿冬尘已有好一段时间不再起身走动,他早已将那二十八字在心中反覆排列过千万遍,无需再张眼确认,此时他需要的,是最静谧的沉思,以及灵光一闪的开窍。

偌大的石室之中,仅回荡着计天奇呼呼的鼾声,偶尔传来宿冬尘挪动身子的沙沙声响。云清盘腿打坐,背部抵着墙,两脚虽然酸麻,脸上却如老僧入定般平静,微微扬起的笑容,如湖面漾起一层淡淡水波。宿冬尘紧闭着眼、皱着眉,脑门上已浮出点点汗水,越想越是心烦意乱,盘坐的双腿反而更彰显了那膝间的酸麻感,两腿挪动的沙沙声,更加扰动他的思绪。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宿冬尘实在坐不住了,用手拍着酸麻的腿部,直到血液顺畅的在两腿流动后,才轻轻地站起身,脚底板虽然麻痹依旧,轻功却丝毫未减去半分。

听到宿冬尘的脚步声响,云清缓缓抬起头、张开眼,看着宿冬尘将地上二十八块石板搬起,以极快的轻功来来回回,没多久的功夫,石板已在地上重新排列,成为一首意境迥然不同的七言诗。云清望着新排好的诗句,口中沿着字句喃喃念着,只觉得通顺了许多。

云清念道:“琉璃纸笔已迷踪,点墨春秋不解雄,千百愚夫故人乱,挥毫笑愧半仙翁。”

宿冬尘点点头,长吁一口气道:“这已是我能力所及的了,应该能打通关卡。”

宿冬尘在那一个时辰之中,将二十八字在脑袋中来来回回、反反覆覆拨弄了千万次,如铁匠将废铁丢进火炉中冶炼,再千锤百炼的打造成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钢刀,纵使说不上神兵利器,也算是一把好刀。

宿冬尘这首诗,虽是同样的字,排列出来的意境已与江淹的诗大不相同。首句讲叙江淹取得琉璃笔,才华却早已成迷踪,次句说明胸中点墨解不了郭璞的雄才,三句与江淹对当代人嘲讽的愤慨类似,末句却以笑来惭愧面对已成仙翁的郭璞。

云清问道:“那么,我们将它放上去,看看情况如何?”

宿冬尘以手指揉了揉眉心,叹道:“嗯,试试吧。”

两人弯腰搬起石板,一一嵌入石阵之内,由于已在地上排列过顺序的缘故,这次两人几乎没花什么时间,便将二十八块石板放进去。当最后一块石板嵌入阵中,宿冬尘与云清又一同向后跃开,不知可喜抑或可悲的是,这次石墙依旧半点动静也无。

云清扬起眉,疑道:“会不会根本就没有机关,石阵只是一个幌子?”

“这可能只怕极低。”宿冬尘眼看机关没有启动,颓丧的叹了口气,续道:“我们三人打通机关来到这上层的密道之内,已没有再看见其他线索,也不见有何暗门,这堵墙恐怕便是最后的关卡。”

“那若是我们把每块石板用各种排法都放一次,总会有成功的时候吧。”云清苦苦笑道,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如此愚蠢却必然成功的办法。

宿冬尘苦笑着摇头道:“二十八字,排列的方式何其之多,够你我在这石室中耗上十数日,何况我们带的干粮本不算多,坚持几天尚可熬过,然而进入地道之路已被封上,根本不可能出去补给。”

听到此话,云清心中浮起一种接近死亡的恐惧感,全身上下从脚底冷到头顶,那是一种生命即将点滴流逝的绝望感,又不同于一刀痛快的短暂,而是一把慢刀,一把称之为绝望的慢刀,轻轻缓缓地割开自己的咽喉,却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液一点一点将地面血染。

云清颤抖着声音道:“那……那怎么办?”

“稍安勿躁,容我再想想……再想想。”宿冬尘轻声安慰,又再度盘坐了下来。

话虽是这么说,宿冬尘心里已没了底,方才的诗句已是他能力的极限,又从何生出更妙、更绝的句子来呢?但是他不能将心里的恐惧感染到云清身上,冷静是唯一的出路,即使云清、计天奇再慌再乱,他自己却不能乱了方寸。

云清虽然也静静坐了下来,眼神中的惶然已将忐忑的心情写在脸上,他活了二十来年,第一次遇见一位叫他倾心的女孩,临走连道别也没敢说出口,要是就这么在石室中与世长辞,这般的造化弄人岂不悲怆?云清摇摇头,盘腿而坐,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定下来。

石室中的景象又回到了不久之前的样子,宿冬尘依然紧皱眉梢,此时又更紧了些,云清却再也笑不出来,唯一不变的,是计天奇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打鼾声,阵阵鼾声仿佛低吟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也许傻人真的有傻福,却绝不是这种临死而不知的傻法。

“罢了。”宿冬尘忽叹出这么一句,云清的心差点从嗓子里跳出来,宿冬尘揉了揉疲惫的两眼,看着云清道:“此时外头应该已是深夜,不如在这里休息一宿,明日再想,说不定能想出辙来。”

云清本以为连宿冬尘也放弃了,一听这话才如释重负一般,故作安心地笑道:“也是,没看天奇睡得如此安稳,也真是一种福气。”

两人将火炬架在墙上,把包袱挪到脑后,轻轻地枕了下去,沉重的眼皮如压着砖头一般,使两人眼睛阖上后便不再打开。此时的宿冬尘与云清,也许能体会孔探天喜爱在地道中睡眠的道理,在这毫无生趣的密室内,没有仇家的追杀、没有江湖的恩怨,能大大方方、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对他们这类人是多大的一种奢求,也许死人说的话真有其道理。

时值四更,三人早已沉沉睡去,然而他们却未感受到,一股奇异的力量在悄悄影响着。

计天奇仍在睡梦中,头上枕着那包款着衣服的包袱,轻启的口中传来气息出入的鼾声,两手交叠摊在肚子上,两腿微微曲起,这本是再自然不过的睡姿,然而连梦寐中的他也未发觉,自己的身子已缓缓坐起。

计天奇两眼紧紧闭着,如同让人用针缝上了眼皮似的,但是他的身子却如同醒着一样坐了起来,一手扶着地,两脚一蹬,计天奇原来坐着的姿势,立刻站立起来,如果不是那真切的打呼与闭实的眼皮,旁人定会认为他精神奕奕的醒着。

宿冬尘虽难得好眠,闯荡江湖的警惕心仍使他敏锐如昔,当计天奇坐起的挪转沙沙声传来,宿冬尘耳头一动,双眸已缓缓睁开,凭着墙上映着的微弱火光,看计天奇的身影站起、并开始走动。

宿冬尘望着计天奇的背影,却又听到计天奇的鼾声,不由得在心中暗道:“怪事,莫非天奇已醒了?”

宿冬尘仍假装睡着,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计天奇一步步朝着墙上的石阵走去。宿冬尘越看越奇,过去两天三人同宿,却没见过计天奇有梦游的情况,怎的到了这石室就出了这毛病?宿冬尘尚未想得明白,眼前的景象又让他心里跳了一下。

只见计天奇昏昏沉沉的朝石阵走去,将宿冬尘排列出的字句,一块一块的从墙上摘下来。宿冬尘看得真切,却不出声,只觉得这事情冥冥中有些蹊跷,却不知如何形容眼前这咄咄怪事。计天奇摘了不少下来,有些石板却留在墙上,他的动作慢吞吞的,不时摇晃着身子,嘴里的呼声也随之忽轻忽重。

最后,计天奇摘下了十八块石板,上头留着十个,又转身弯腰将石板一一推入凹槽之中,放回去的排序却不是宿冬尘原来的诗句。计天奇一块一块放着,宿冬尘眯着眼睛一字一字读着,越读越是心惊。最后计天奇只剩下一两块石板尚未放入,宿冬尘却已将整句诗在心中读了出来。

宿冬尘暗暗念道:“点墨琉璃半迷踪,千百春秋不解雄,愚夫挥毫纸笔乱,笑愧故人已仙翁。”

当计天奇将最后一块石板嵌入,墙上的石壁霎那间传来轰隆一声,立刻就把睡梦中的计天奇惊醒了。宿冬尘深怕有什么机关,一脚踢醒了云清,一脚翻身蹬起,纵身向石壁而去,扯住计天奇的后领就急急往后退开。计天奇根本不知道自己睡梦中做了什么,只听见轰隆巨响,自己就站着醒过来了,还没等反应过来,人已被扯开两丈远。

云清睡眼惺忪刚爬起来,正待揉眼,却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呆了。石壁上原是完好无缝的样子,石阵中的七言诗,从第二句与第三句中间裂出一道缝,进而越扯越大,越拉越开,短短数秒之间,石壁竟已裂成两半,各自朝左右而去。

计天奇早就吓傻了,宿冬尘与云清只是瞪大着发直的两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这幕,宿冬尘苦思沉吟一个时辰仍未解开的谜题,计天奇竟在睡梦中晃晃悠悠的解开了。只见石壁没多久就拉开一人肩宽的石缝,石缝里头黑压压的,不知里面究竟有何凶险。

宿冬尘不敢置信的望着计天奇,惊问道:“天奇,你是怎么解开的?”

“宿叔叔,你说什么?我不明白。”计天奇如坠五里雾中,丝毫不懂宿冬尘的疑问。

云清也疑道:“宿前辈,怎么回事?”

“方才我们正睡着,我听见天奇起来走动的声音,他竟然走向石墙,将字句重新排列,这机关门就这样被他解开了。”宿冬尘奇道,续道:“但是那时天奇步履蹒跚、昏昏沉沉,还传来打呼声,与其说是解谜,更像是在梦游。”

云清一脸惊奇的看着计天奇,计天奇则是蒙在那里,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很厉害的事,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到的,连邀功都不知从何邀起。

“唉,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何宿前辈说天奇是个小福星。”云清打趣地摇摇头,笑道:“总之这机关是打开了,我们继续往前吗?还是休息一阵?”

宿冬尘琢磨了一下,说道:“继续往前吧,说不定过没多久,这机关就封上,到时候我们怎样也出不去了。”

云清听到此话,隐隐又回想起那种冰冷的绝望,赶紧提起脚下的包袱,抓起一把火炬,随时准备上路。宿冬尘让计天奇也收了收东西,手上拿起火炬。临走之前宿冬尘仍看着墙上那已分成左右两半的七言诗。

“点墨琉璃半迷踪,千百春秋不解雄,愚夫挥毫纸笔乱,笑愧故人已仙翁。”宿冬尘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将他记在心里,留待他日有缘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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