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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烁空

再深的爱,如果得到的回应只有伤害,那份爱也是会被掏空的。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十月底郊外公路上的夜,寂静而萧清,夜空中无星无月,暗沉沉一片,仿佛随时都有一场大雨倾盆。

昏黄路灯下,一辆黑色小车在公路上歪歪斜斜地驶了近一百米,十分凶险,眼见车子快要撞上路边的护栏,驾驶者一个急刹车,终于险险地避开了祸端。

安禹伏在方向盘上大口喘着粗气,抬头时,眼眸中恐惧与狂怒交织,劈头盖脸对副驾上不但没有惊惧反而嘴角噙着笑的女孩低吼:“安菲,你发什么神经!”

“是不是很刺激?”安菲挑眉望着他。

“你!”安禹怒极,反倒平静了下来,只是脸上神情阴沉得比此刻的夜空更令人惧怕。他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车子另一边,打开车门,将安菲狠狠地拽下车,关上车门,转身,回到车内,油门一轰,车子转瞬便消失在夜色中。

所有动作只用了短短三十秒,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半点犹豫也没有。

当安菲反应过来时,跳脚狂骂:“安禹你浑蛋!给我回来!”可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音,在寂静的夜色中荡漾开来。

此刻已经晚上九点半,这条公路是从郊外的温泉山庄通往市区,并非高速公路,来往车辆很少。

安菲抬眼望了望四周,漆黑荒芜一片,一阵风吹过,她抱了抱手臂,车内气温高,她将外套脱下来扔在了后座,此刻她只穿了件略显单薄的毛衣,而脚上还蹬了双8CM的高跟鞋,因为气极,刚走了两步就把脚给崴了下,不重,但依旧传来一阵疼痛。

安菲气恨地将高跟鞋脱下来摔出好远,“去你大爷的高跟鞋!”长到十九岁,今天还是她第一次穿高跟鞋,只因早上出门前安禹看了眼她穿的风衣,随意说了句,如果搭配高跟鞋就更好看了。她便屁颠屁颠翻出了妈妈买给她的从未穿过的高跟鞋。

此刻,安菲觉得有一句话形容她十分贴切――自作孽,不可活。

她起身,忍着轻微疼痛赤足往前走,地上的凉意与不适感很快侵占脚底,她咬紧下唇,想看我哭是吧?我偏不!她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望了眼沉寂的屏幕,然后果决地按下关机键。想让我主动求饶?我偏不!

她其实有点害怕的,但倔强与自尊将心里那点恐惧硬是压了下去,她忍着疼痛抱着手臂瑟瑟地走了五百米不到,白天那场迟疑的雨,终于在这一刻兜头而下,且来势汹汹。

安菲站在公路边,一时傻了眼。前后左右都没有躲雨的地方,短短几十秒,她已经变成了落汤鸡,雨水从头上淋进眼睛里,她蹲下身,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到最后,已经分不清脸上是泪水多一点还是雨水更多一点。

当她再次起身时,眼睛里的怒气与惧怕已经全部变成了恨意。

她抬脚,赤足冒雨继续前行。

傅希尧隔很远便看到了雨幕中的那个身影,他一时以为自己眼花,这荒郊野岭的公路上,怎么会有人在大雨中步行?他提了提车速,车子离那个身影更近了,不是眼花,确实有个人赤足走在雨中,而且还很不要命地走在马路中央。

他放慢车速,按响喇叭,那人却置若罔闻,他再按了两声,那身影终于顿了顿,而后让到马路边上。傅希尧原本以为她会招手拦车的,可并没有,她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车子越过她,傅希尧忍不住望向后视镜,雨水模糊中,那女孩微微垂目,抱紧双臂疾走,漆黑长发浸泡在雨水中,十分狼狈,可她脸上半点凄惶无助的模样也看不到,反而有一股子倔强。

傅希尧从来都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警惕心也高,可那一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将车倒了回去,停在那女孩的身边,放下车窗喊她:“喂,上车。”

安菲抬眼望向车内的人,明明灭灭的光影中,看不太清楚他的面目,但他的声音却十分好听。

“谢谢,不用了。”她礼貌而疏离地开口。

傅希尧难得做回好事,没想到人家压根不买账,他愣了下,然后笑了:“敢情你是有自虐倾向呢。”

安菲觉得这人怎么这么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关你屁事。”说完不再看他,径直往前走。

雨依旧没有停,安菲淋了这么久的雨,身体再好,也禁不住微微发抖起来。

傅希尧今晚心情十分好,也不介意,继续慢慢跟着,“我说小姐,跟人斗气呢也要当着那个人的面才来劲,你这样是跟自己斗气,那人也看不见,何苦呢?”他说的一套一套的,仿佛十分明了她今晚发生的事情一样。

安菲顿了顿,然后转身对着他:“停车。”

傅希尧嘴角扬了扬,踩了刹车。

安菲落座后,才感觉冷意透心,副驾上的坐垫很快被浸湿,坐着十分不舒服,傅希尧将一盒纸巾递给她,“先将就着擦擦头发,到市区大概还有半小时,你坚持下。”说着发动引擎,车子再次驶进雨幕中。

“谢谢。”安菲说。

然后一路再也没有交谈。

进了市区,傅希尧才再次开口:“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家。”

安菲沉默了片刻,睁着眼睛撒谎:“我一个人住,我在郊外被人抢了包,钥匙手机钱包都没有了,回去也进不了门。”

“朋友或者亲戚家呢?”傅希尧蹙眉。

“我是孤儿,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安菲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弥天大谎。“所以,你索性好人做到底吧,收留我一夜。”

傅希尧不禁笑了,她这话看似请求,却说得天经地义,半点请求的意味也没有,她身上哪里有一丝孤儿的影子,反而更像一个被宠坏的大小姐。但傅希尧没有拆穿她,只是似真似假地笑道:“你可真够大胆的呀。”

“有什么好怕的。”安菲挑了挑眉,“男女之间,不就那么回事。”

傅希尧被她云淡风轻的语调堵住,愣了好一会儿,才哈哈大笑出声,活了二十四年,在他身边来来去去的女孩子不少,可还没从见过安菲这样的,真不知她是真开放还是假装豪迈。

他没再说什么,带她回了自己的小公寓。

他住的地方不太大,但因为是全开放式设计,空间看起来十分宽敞,这样的格局自然没有客房。傅希尧找了套他的睡衣与新浴巾递给安菲:“你去洗个热水澡。”他伸手指了指床,“床归你,我睡沙发。”

安菲在浴室里待了近一个小时,最后还是翻完了好几本杂志的傅希尧去敲门,她才慢腾腾地出来,她整张脸都被热气蒸腾出淡淡红晕,头发只吹了个半干,披散在肩头,她身材本就瘦削,傅希尧的睡衣穿在她身上显得尤为宽大。

傅希尧倚在门口打趣她:“怎么?害怕了?打算待在浴室里不出……”他的话被安菲忽然覆上来的嘴唇阻塞住,傅希尧下意识地推开她,“喂,你!”

安菲却没有看他,垂着头自顾自地笑了,她觉得自己真是既可笑又可悲,今晚上先后强吻了两个人,却被推开了两次。

安菲哪里知道,她那抹带着嘲弄的笑在瞬间就把傅希尧给惹火了,他是惯游花丛的人,还从来没有被个小姑娘如此戏弄过。伸手,将她往怀里一带,嘴唇便覆了上去,明显一个带着惩罚的吻,却因为安菲的挣扎而变得暧昧起来,她敢不要命地点火,那他自然没有不顺势浇油的道理,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腰,下一刻便试图探进睡衣里。

安菲一急,牙齿狠狠地咬上他的下嘴唇,同时抬脚猛踢,趁傅希尧吃痛,她终于挣脱了他,转身迅速又回了浴室,然后将门从里面反锁了。

傅希尧望着紧闭的门,只觉得好笑,他并没有真的想要怎样她,只是想给她一个小教训。果然,她的豪迈都是装的。

过了片刻,安菲穿着她的湿衣服出来了,低低说了句,“我走了。”也不等傅希尧开口,便匆匆落荒而逃。

直至离开公寓很远,她才停下来拍着胸口喘气,先前错乱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复位,她大概真是疯了,才会跟个陌生男人回家,甚至还想做点什么,以此来报复安禹对她的抛弃。

她抬眼望着大街上穿梭而过的车流与闪烁的灯河,悲哀地想,就算她真的跟别的男人发生点什么,安禹也不会在意的,否则他也不会那么狠心地将她抛在荒芜的公路上。

安菲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她没有回家,而是对司机报了闺蜜粟粟家里的地址。

安禹找到粟粟家里时,已是三天后,他跟着出门买水果的粟粟后面进来,安菲想关门都来不及了。

粟粟无奈地朝她摊摊手,然后闪进了卧室,把客厅留给弩拔弓张的两个人。

安禹神色极为难看,冷声开口:“你真是出息了呢,手机关掉,学校的课翘掉,家里被你弄得一团糟,你倒好,在这里闲情逸致地看偶像剧。”他瞄了眼茶几上的笔记本里正暂停的画面。

安菲也冷着一张脸,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在沙发上坐下,淡淡地开口:“有事吗?”说着忍不住又捂着嘴巴低咳了两声。

“你生病了?”安禹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一点,眼神浮出一丝愧疚。“看医生没有?”

安菲冷笑一声:“收起你的假好心,死不了。”

“菲菲,”安禹声音软下来,“那天是我不对,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马路上,后来下雨的时候我回去找过你,可是没有找到。”

安菲这个人,遇强则强,可一旦对方服软,她的心也就再也硬不起来。尤其那个对象是安禹的时候。

她没再跟他抬杠,却也不肯给他好脸色,只是沉默。

安禹叹口气,在她身边坐下,哄她:“以后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所以,别生气了,跟我回家好吗,妈妈因为担心你,这两天都吃不下东西,你知道她身体很不好。”

“她没事吧?”安菲转头,急切问道,下一刻便在安禹的笑意中气恼起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从小到大,安禹是最了解她的人,知道她一切喜好,也知道她的弱点在哪儿,比如妈妈,他知道只要拿妈妈出来做挡箭牌,安菲一定会跟他回家。

安菲起身,去卧室里找粟粟。

粟粟见安菲那个表情,就知道她再一次低头认输了,忍不住调侃她:“我看你没救了,这辈子都要栽在他手里头咯。”

安菲自然知道她说的那个他是安禹,她也不恼,从柜子里挑了件粟粟的外套,一边穿一边往外走,“我乐意!”

粟粟第N次摇头晃脑着慨叹:“爱情使人愚钝。”

回应她的是安菲扬声一句:“走了啊。”

安菲心里知道,粟粟一直就不怎么乐见她倒追安禹这件事,第一次跟她袒露心迹时,粟粟下意识地惊呼:“他可是你哥哥啊!”

安菲冷哼:“虽然我们都姓安,同住在一个屋檐底下,但你似乎忘记了,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安菲的父母在她三岁时因一场事故去世,安菲的爷爷奶奶早逝,母亲那方亲情淡漠,最后安禹的父母出面收留了她。他们两家渊源颇为深厚,自曾祖父那一代开始便是生死至交,到了安菲父亲这一辈,两家都是一脉单传,关系更为亲密。这些年来,安家夫妇对安菲简直宠到了溺爱的程度,这也造就了安菲虽寄人篱下却骄纵的性格。

安菲从小就爱粘着比她大六岁的安禹,安禹为人温和,又极为孝顺,从小妈妈就对他说,要照顾好这个妹妹,所以哪怕他嫌弃她是个小屁孩,还是待她很好。只是令安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好会让安菲误会成另一种情感。

安菲第一次对他表白,是在她十五岁生日的晚上,那年他已经念大三,交了第一个女朋友宁晚,两人爱好志趣都挺相投,安禹很喜欢她,所以在安菲生日时,他带了宁晚回家吃饭,没想到却被安菲诸般刁难与嘲讽,还故意将红酒泼到宁晚的裙子上。一顿原本应该气氛融洽的晚餐被弄得十分尴尬,安禹很生气,宁晚却善解人意,只当安菲是小女孩任性胡闹。

安禹送完宁晚,回到卧室时吓了一大跳,安菲坐在他的床上,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零星的路灯照进来,隐隐绰绰的,他还未出声,她已经扑过来站在他面前,仰着头,声音十分认真:“安禹,我喜欢你。你不可以跟别的女生在一起。”

那晚她喝了很多红酒,脸颊泛着淡淡的绯红,双眼里也尽是迷蒙。安禹晃过神来,拍了下她的脑袋:“喝多了就给我蒙头大睡去,说什么醉话呢!”那一刻,他以为她在说醉话,或者说,他宁愿她在说醉话。

然而当安菲以极为生疏而别扭的姿势勾着他的脖子将嘴唇覆上他的时,他大脑有片刻的空白,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一把将她狠狠推开,冷声说:“安菲!给我立即回你自己房间!”说着,粗鲁地将她推出了他的卧室,然后“砰”地将门关上了。

接下来很多天,安禹都尽量躲着安菲,他怕彼此都尴尬。可半个月过去了,安菲见了他,依旧如常,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安禹甚至怀疑那天晚上的吻只是自己的幻觉。

然后他不知道,那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他其实是了解她的,她骄纵而固执,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会想方设法弄到手。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她在对待感情上,亦是如此。

安菲不知用什么办法弄到了一张怀孕诊断书,然后拿给了宁晚。当安禹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很多天后了,找到躲避他的宁晚时,还未开口,就被她一句“我打算出国”堵住了所有的解释。他最爱宁晚的温柔与善解人意,而那一刻,他真恨她的过于善解人意。最终他什么都没说,任那样滑稽的误会结束了他人生中第一场爱恋。因为他不想给宁晚造成选择的痛苦,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宁晚一直在出国与留下考研之间徘徊,而这件事,令她做出了选择。

也因为这件事,安禹第一次打了安菲,那一巴掌费了很大的劲,安菲半张脸都红肿起来,可她却没有哭,反而挑嘴扯开一抹诡异的笑:“我说过的,我喜欢你,可你不信。你现在信了吗?”

安禹望着她,眼睛里几欲喷出火来,手指缓缓握成拳,可终究又松开了。

她的爱强烈而霸道,带着得不到宁肯毁掉的绝望,令安禹无奈又害怕。他无法面对,只有选择逃避。他从家里搬到了学校宿舍,甚至连周末都鲜少回来。但这点距离压根就阻止不了安菲,他不回家,她便去找他。她把他的课表作息打探得一清二楚,每天除了上课,剩余时间都泡在安禹的学校里,制造各种各样的巧遇,让他避无可避。那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安禹大学毕业,他飞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工作,安菲也升入了高中,那场你追我躲令他疲倦的游戏才终于消停下来。然而,才安静三年,因为安妈生病的缘故,安爸又忙于生意,没人照顾,安禹不得不回到家乡城市工作。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十九岁的安菲,感情依旧如故。她说,安禹,我爱你,这辈子你都只能是我的。她的爱已被时光缠绕成执念,放不下,却也深入不了。

可二十五岁的安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懂逃避的人,他冷静而明白地告诉她,我不爱你,我们不可能。为了让她彻底死心,他不惜结束自由自在的单身生活,打算结婚。这次的恋爱,他谈得极为低调,因此安菲才会在温泉山庄见到他的未婚妻伊桐桐时,反应那么激烈,不顾安禹正在驾驶中,抱住他强吻,她的心思昭然若揭,如果活着不能在一起,那么就一起去死吧。

她的疯狂令他恐惧与战栗。

他觉得有必要带安菲去看心理医生,所以他找到了粟粟家,所以他耐着性子哄她。

安禹的车子在一家医院前停下,安菲抬头打量了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你不是说妈妈没事吗?”她蹙了蹙眉,“而且,怎么换了家医院?”安妈因常年身体不好,所以在固定的医院有固定的主治医生。

安禹没接腔,只示意安菲跟他进去。

乘电梯一直到八楼,走过长长的走廊,拐个弯,安禹在一间紧闭的房间前停了下来。安菲微微抬眸,在看到门牌上写着的科室时,整个人立即爆炸了,恨恨地瞪了眼安禹,转身就走。

安禹早有准备,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声音里满是无奈,甚至带了点淡淡的哀求意味:“菲菲。”

安菲挣扎了两下无果,转头怒视着安禹,怒火爬满了眼眶:“你才有病!放开我!”

“菲菲,我不是那个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或许你需要与人好好谈谈。”

“谈什么?”安菲冷笑,“安禹,你可以不爱我,但你把都当做神经病,是不是太欺负人了?”说着,埋头在安禹拽着她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趁他吃痛,她转身跑开。

“菲菲……”安禹在后面喊她。

一路跑出了医院好远,直至确定安禹没有再追过来,安菲才停下来靠在公交车站牌下大口喘气,她想笑又想哭,觉得自己十分可悲,原来她的爱在他眼里,只是神经兮兮的胡闹。

她打开关了两天的手机,给家里拨了个电话,安妈听到她的声音时,哽咽着问:“菲菲,你跑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妈妈很担心你,你有没有饿着,冷不冷……”

“妈妈,我没事,我最近跟粟粟合写个论文,所以住在她家里,手机没电了,就忘记给你打电话,妈妈,对不起,我现在去上课了,晚上回家。”安菲咬了咬嘴唇,她说谎真是越来越顺溜了。但她知道,安妈不会追究,只要是她说的,她都信。

挂掉电话,她搭公交车去了学校,正是上午的第四堂课上课时间,校园里静悄悄的,安菲没有去教室,而是先去系办公楼找班主任,她无故旷了三天课,她们班主任以严厉无人情味著称,只怕有得头疼了。

正想着,身后响起了几声短促的喇叭声,安菲往旁边让了让,蹙眉瞪了眼驶过来的车子,学校里不是不让车辆进出吗?

那辆车缓缓在她身边停下,车窗放下的同时响起一个清冽动听的声音:“嗨,同学,请问社科环境系办公楼从哪边走?”

安菲还没出声,那个人又“咦”了声,“是你呀,真巧。”

安菲侧头望着傅希尧,愣了片刻,才想起他是谁,自然而然便想到了那个吻,脸一下子微微红了。

傅希尧翘了翘嘴角:“你是这里的学生?”

安菲伸手指着左边的小道:“往这边。”然后往前走,不再理他。

傅希尧也没再追问,只道了声谢,便扬长而去。

安菲没想到会再次遇见傅希尧,还很快。她推开班主任办公室的门时,迎头便撞上傅希尧望过来的目光,见到她,傅希尧也有一丝惊讶,但很快被笑意压了下来,他扯开嘴角:“真巧,又见面了。”

安菲还没开口,倒是坐在傅希尧对面的傅希昀扬了扬眉:“你们认识?”

傅希尧点了点头。

安菲觉得这世界可真小,但她现在没心思纠结这些,敛了敛神,对傅希韵说:“傅老师,我这两天生病了,所以没来上课。还请你帮我补批个假条。”他们系对学生出勤率十分严苛,连续旷课三天,只怕这学期学分修不满了。

傅希韵蹙眉:“安菲,上上周你生病请假,这周又生病?你身体可真娇弱,娇弱得连打个电话请假的力气都没有了吗?”语调虽不重,却充满了嘲讽与不信。

“傅老师,我是真的……”

傅希韵摆摆手:“没有事后补假条的规矩,除非你拿病历本来。”

安菲咬咬嘴唇,粟粟的妈妈在医院工作,开个假的病假条并不难,但上上周已经找她帮过一次了,三番两次的去找也不太好。

“姐,她前两天淋了场大雨,是真的生病了。”

安菲讶异地抬头望向傅希尧,傅希韵也望向他,眼神里带着探究与好奇,片刻视线转移到安菲身上:“真的?”

安菲点了点头。

终于不用扣学分了,安菲松了口气,对傅希韵道了谢,便转身走了出去。她前脚刚离开,傅希尧也站了起来:“姐,饭就下次再吃吧,我先走了。”

傅希韵瞪着他,沉声警告:“你在外面怎么玩我不管,但注意点分寸,她是我的学生,最好别招惹她,惹出什么事端来我要你好看!”

傅希尧笑了笑,转身走了。

他开着车很快追上了安菲,傅希尧放慢车速,放下玻璃窗,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微微往外倾身,对安菲说:“喂,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安菲头也没回。

“到中餐时间了,你请我吃饭。”

“我为什么要请你吃饭?”安菲停下脚步,偏头望着他。

“因为我刚刚帮了你。”

安菲蹙眉,这是事实。

“我没钱。”她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恰当的借口。

傅希尧心里直乐,这丫头还真是说谎上瘾呢。“那我请你吧。”

“不用了,吃人家的嘴软,我可没钱回请你,拜拜。”说着,转身往另外一条小石子路上走,傅希尧的车自然跟不过去,他望着那抹愈来愈远的背影,勾了勾嘴角,而后发动了引擎。

过了几天,傅希尧在百货商场再次遇见安菲,她手中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凶猛地跟他的女伴争一件大衣,两个人都很喜欢那件衣服,可S码仅剩一件,两人一左一右拽着两只衣袖怒目相视,导购小姐站在中间,快要哭出来,万一这衣服被撕成了两半,谁来赔啊!

“粟粟,快来帮我抢!”

“希尧,我就要这件!”

两个人同时开口拉帮凶,站在一边的粟粟苦着脸,望了望自己手中的数只购物袋,又望了眼正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看好戏的傅希尧,心里直打鼓,人家可是有男朋友在旁边的呢,打得赢吗?

粟粟十分没出息地说:“安菲,你都买了N件了,我看这件颜色并不太适合你,算了哈。”

“粟粟!你怎么胳膊往外拐!”安菲气恨地跑到粟粟身边,瞪着她。与此同时,一声尖叫声响起,安菲回头,愣了下,而后指着因她忽然放手而抱着那件衣服摔在地板上的女生大笑了起来。

傅希尧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好风度地将地上狼狈不堪的女伴扶起来,但他实在忍不住,也跟着安菲哈哈大笑。

那女生在导购的搀扶下站起来,将衣服狠狠摔在安菲脸上,而后瞪了眼强忍笑意的傅希尧,扭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菲终于笑够了,将大衣丢回给导购,拉着粟粟就走,导购小姐抱着衣服急忙追上去:“小姐,这件衣服您还要吗?”

安菲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不要了。”

“呃……”导购十分纳闷,先前不是誓死不肯放手吗?

傅希尧也追了过去,与安菲并肩而行,自来熟地打招呼:“你不是连吃顿饭的钱都没有吗?”

安菲早就看到他了,只是不想搭理而已,没想到这人牛皮糖般地粘了上来,她身边的粟粟好奇地停住脚步,安菲却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看来你今天很有钱,你还欠我一顿饭,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傅希尧也不知道自己抽哪门子风,竟然如此好耐性,甚至还隐隐有一丝期待。

安菲终于停下脚步,挑眉望着傅希尧:“哎我说,你是不是想追我啊?想追我就直说嘛,拐弯抹角的你不累我还累呢。”

傅希尧再次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他见过自恋的女孩子,但没见过像安菲这程度的。

不等他开口,安菲已微微踮脚,倾身靠在他耳边说:“不过,你没有机会了,因为我被人包养了。”她退开一点,冲他眨眨眼:“别再跟着我呀,我的雇主心胸很狭隘的,他见不得我跟男人靠近,更别说一起吃饭了。”

安菲说完,挽着目瞪口呆的粟粟,走进了一家内衣专柜。

傅希尧站在过道上,愣了足足有三十秒,然后摸着下巴微微笑了,这丫头,似乎比想象中更有趣呢。

元旦节那天,安禹在市里最好的饭店订了个包厢,将伊桐桐正式介绍给安爸安妈,其实也算是一场简单的订婚宴。伊桐桐自小在孤儿院长大,没有父母,所以那天代表女方出席的是她儿时呆过的孤儿院院长。安爸安妈是开明的好父母,只要安禹喜欢,他们也就爱屋及乌,再加之伊桐桐长得漂亮,落落大方且十分有礼,安爸安妈更是满意。

当晚,便将两人的婚礼订在了来年四月。

餐桌上宾主尽欢,只有一个人十分不开心,那就是安菲。整个晚上,她一句话也没说,菜也没怎么动,安妈担心地问她是不是生病了?是呀,她病的还不轻,心里难过得要死,可又无可奈何。

伊桐桐不是当年的宁晚,在温泉山庄安菲第一次见到她时,心里便十分清楚,这是一个强敌。后来那整天的相处中,果然证实了她的猜测,安菲所有的招数在她面前都不管用,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将她杀了个片甲不留。

这样的挫败感令安菲十分抑闷,趁着上洗手间,她偷偷地从饭店里溜了出来,街灯霓虹闪烁,天气虽然十分寒冷,但因为浓烈的新年节日气氛,一点都不显得冷清。安菲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她掏出手机,将电话薄从头翻到尾,却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她朋友其实很少,虽然玩闹时可以叫上十个八个一起疯,但真正能说心里话的,也只有粟粟一个人,但在对安禹的感情上,粟粟却始终劝她放弃。她曾抱着粟粟痛哭,说我那么喜欢他,我爱了他那么多年,为什么他不喜欢我?粟粟一边帮她擦眼泪,叹着气说,安菲,感情不能勉强,你忘记他吧,否则只会让自己受到更多的伤害。

她其实不怕受伤,她只怕她付出的爱,那个人不予回应。

安菲将手机又丢进包里,在一个巷子口停下脚步,抬眸望了望霓虹闪烁的“BAR”字样,她仿佛闻到了空气中有酒精醉人的芬香,是不是真的可以一醉解千愁?她抬脚,走了进去。

元旦节的酒吧有多喧闹嘈杂可想而知,安菲是第一次来酒吧,要等好一会才能适应大厅中扫来扫去的射光灯与疯狂的音乐以及吵闹声。位置爆满,只有吧台一角还有两个空位,安菲坐下来,豪迈十足地招来调酒师,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喊:“给我最烈最快醉的酒!”

到后来,连安菲自己都不清楚她到底喝了多少,她只知道头痛欲裂,胸腔里翻江倒海,踉跄着去洗手间的途中与人撞了个满怀,然后被人拖着拽出了酒吧,被冷风一吹,她略微清醒了一点,眯着眼睛望向扶着她的人,很面熟,似乎在哪儿见过?她伸手摸了摸那人的脸颊,然后猛地扇了一巴掌,揪着他的衣领低吼:“安禹你这个大混蛋!大混蛋!”

傅希尧摸着被扇得火辣辣的脸颊,眼睛里盛满了怒意,下意识地一把推开安菲,她一个踉跄,身体跌倒在地。傅希尧心里诅咒了句,不得不又将她扶了起来。安菲揪着他的衣服,扬起手试图再甩一巴掌,却在半空中被傅希尧截住,安菲立即改用脚踢,一边踢一边骂:“伊桐桐你这个狐狸精小贱人,我踢死你我踢死你我踢死你!!!”

“安菲!”傅希尧无奈,只得将她死死地箍在怀里,安菲本来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挣扎,却忽然静了下来,双手环抱住他的腰,鼻子狠狠地吸着他身上的气息,开口时已带了哽咽:“安禹,我这么喜欢你,你喜欢我一下好不好?就一下下,好不好?安禹……”她从他怀里仰起头,五彩霓虹灯下,泪水爬满了她的脸盘,大颗大颗地跌落下来,无助而悲伤。

傅希尧的心,在那一刻,忽地轻轻一动。

“安菲……喂!!安菲!!!”傅希尧语调由低喃瞬间变成大吼,脸色骤变,低头望着黑色大衣上挂满的呕吐物,心里涌起阵阵反胃。

而安菲,正揪着他的衣服,吐得欢天喜地。吐完后,安菲趴在他的肩头直接睡了过去。

傅希尧闭了闭眼,睁开,再闭了闭眼,再睁开。然后叹口气,费着劲儿地将臭气熏天的外套脱掉,然后扬手便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上,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但当他在酒吧撞上她时,见她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怎么都不忍心将她一个人丢在人龙混杂的酒吧里。

他心里甚至有再次见到她的惊喜,走到哪儿都能巧遇,是不是证明他们之间,缘分不浅?

傅希尧将安菲打横抱起,朝停车场走去。

安菲在宿醉的头痛中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她还来不及对自己身处陌生床上表现出惊慌,所有的心思立即被另一种情绪占据。她低低咒骂了句该死,右手按住隐隐作痛的小腹,她知道,要不了多久,每月一次如遭剜心般的痛苦将朝她袭击过来。

揉了揉太阳穴,安菲正准备起床拿手机给粟粟打电话时,门锁微微响动,下一秒,提着早餐的傅希尧走了进来,安菲下意识地将身子缩进被子里,动作过快,身下忽然急涌出一股暖流,她嘴角抽了抽,完了完了,床单……该死的还是白色床单……

傅希尧放下早餐迈步走到床边,微微俯身,“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说着试图去掀蒙着安菲脑袋的被子,却被她死死地拽住,僵持了片刻,安菲才慢慢探出头,脸色无比怪异地开口,“那个……”

“嗯?”傅希尧误以为她是想问昨晚他们之间有没有发生点什么事儿,所以挑了挑眉,“该发生的都发生了,现在才知道要害怕呀,晚了。”

安菲很想翻个白眼,但小腹传来愈加严重的疼痛令她有点乏力,也顾不得尴尬了,微微闭眼一字不顿地开门见山说道:“我姨妈来了麻烦你去帮我买包卫生巾顺便买条内裤谢谢!”

啊?!

傅希尧愣了好一会,反应过来时脸微微红了。在片刻的沉默中,他噢了声,急忙转身出了门。

安菲无力地靠在床头,这个时候,经痛愈加严重,她额上已布满细密的小汗珠。她一直有经痛的毛病,而且还属于特别严重的那种,最厉害的一次,她痛得满床打滚,以为自己快要死去。安妈心疼她,明知道那种药物对身体有害,但还是给她开了些。每次来例假时安菲都将药带在身边,只是没料到这次因为醉酒的缘故,竟然提前了几天。

傅希尧回来时,手中提了个大大的黑色塑胶袋,安菲惊讶地看着他神色尴尬地从袋子里倒出十几包卫生巾,ABC、苏菲、七度空间、安尔乐……几乎囊括了所有牌子,尽管她难受得要死,但依旧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屁啊笑!我又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傅希尧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见她满头虚汗,脸色十分苍白,蹙了蹙眉,“诶,你没事吧?”

安菲摆摆手,“你去客厅,我要起床了。”

从洗手间出来,腹痛又严重了几分,安菲感觉自己连步伐都开始虚浮,幸亏傅希尧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才没有摔倒。安菲躺回床上时,才发觉已换了新床单,想到被她弄脏的床单,脸不禁微微红了红。

傅希尧见她虚汗愈多,脸色煞白,身体都蜷成了一团,担忧地问:“要不要去医院?”

安菲摇摇头,她想让他给安妈打个电话送药过来,可一想到昨晚的那顿晚餐以及安禹,心里便是一阵难过,她沉沉地想,痛吧,痛吧,就让身体的痛掩盖住心里的痛吧。

傅希尧大致知道她是怎么一回事儿,但他一个大男人,对这方面完全没有经验,迟疑了下,跑到阳台去给傅希韵打电话,开口一句“痛经怎么办”差点令正在喝水的傅希韵一口水全喷出来。

挂掉电话,他再次跑出了门,回来时,手中拿了一包红糖与一个热水袋,他先灌了一袋热水放在安菲的怀里,又按照傅希韵教他的方法去煮红糖水。

在等待红糖水的空隙里,傅希尧望着幽幽燃烧着的火焰有点发怔,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以前从未做过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做的事情,竟然在一上午全部做完了,而且还没有半点不耐烦。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有点喜欢,却又有点心烦意乱。

在热乎乎的红糖水的作用下,疼痛虽没有减少很多,但安菲还是好受了一些,痛到了极致,最后抱着热水袋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时,已是深夜,那种揪心疼痛终于熬了过去,她起身,看见客厅里落地台灯亮着微弱的光,傅希尧沉沉地睡在沙发上,不知做了什么梦,他的眉毛微微蹙着,似乎有点不开心。

安菲在他身边轻轻蹲下,见了这么多回,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仔细地打量他,十分帅气的一张脸,甚至比安禹的眉眼还要好看几分,或许是灯光迷离,或许是夜色寂静,安菲竟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轻扫过他的脸颊。

心里却在想,如果把他变成我的男朋友,安禹会有什么反应呢?

安菲回到家里自然免不了被盘问去向,她想也没想就拉出粟粟来做挡箭牌,安妈倒没多说什么,反倒是安禹,蹙着眉语气不耐地训斥说,你几岁?动不动就离家出走!

安菲正想反驳,安禹的电话响起来,接通时他的语气立即变得温柔似水,安菲隐约听出那端是伊桐桐的声音,她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狐狸精。安禹挂掉电话便急匆匆出门了,面前的牛奶甚至还有半杯没喝完。

收拾餐桌时安妈忽然说:“菲菲,今天你嫂子会搬来家里同我们一起住。”

“什么!!!”这无疑是晴天一个霹雳。

但一切已成定局,她得到的不是询问,而是知会。

安菲在电话里愤慨地对粟粟说:“真是不要脸,还没结婚就跟男人同居!”

粟粟非但没有与她站在同一战线,反而幸灾乐祸:“请记得时刻给我直播姑嫂大战!”

“滚!”安菲没好气地挂掉了电话。

关于大战,不是安菲不想,而是伊桐桐压根就不接招。伊桐桐是幼师,脾性相当温婉,但别以温柔就等于怯懦,她很清楚安菲对安禹的心思,但她装作不知道,把安菲当做亲妹妹一样对待,你强她软,你软她更软。用粟粟的话来讲就是,一拳打在虚空里。

折腾了一阵子,安菲觉得十分沮丧,索性采取眼不见为净政策,尽量早出晚归。可她不惹人,伊桐桐反而惹上她。

某次晚餐,聊天着伊桐桐忽然把话题转到了安菲的身上,“菲菲这么漂亮,学校里应该很多人追吧?交没交男朋友?”

安妈立即来了兴趣,笑嘻嘻地说:“菲菲,如果有男朋友一定记得带回家给妈妈看看。”

安菲刚想说妈妈你别跟着瞎起哄,却在安禹的话里立即改变了主意。

安禹一边喝汤一边讪笑:“她这个性格,男生都招架不住吧。”言下之意是,她安菲找不到男朋友。

安菲强压住怒意与难过,在心里冷笑一声,眼前忽然掠过傅希尧帅气的脸,扬起嘴角淡淡地笑说:“妈妈,改天我带他回家吃饭。”

“啊真有啊?快说说是什么样的人,对你好不好?”安妈立即嚷嚷起来。

“真的么?”安禹偏头望着安菲,挑了挑眉,“那有机会一起吃饭吧。”

就是在那一刻,安菲决定接纳傅希尧进入她的世界,至于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第二天下午,安菲翻出傅希尧主动存进她手机里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接通时那边有点吵,过了会嘈杂的声音淡去,话筒里只剩下傅希尧调侃的声音,“小骗子,今儿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呀,你是不是拨错号了呢?”

安菲懒得跟他贫,开门见山地说:“我请你吃晚饭。”

“哟,你那雇主今天不管你了呀。”

“吃不吃,不吃拉倒!”说着安菲准备挂电话。

“吃!干嘛不吃!”傅希尧还真有点怕她挂电话,赶紧收起调侃。“地方我挑。”

挂掉电话,安菲打了辆车,直奔傅希尧所在的“盛世俱乐部”,安菲曾听安禹说过,这里消费奇高,所以她见到傅希尧第一句话就抱怨他是个暴发户,吃个饭而已,还来这种地方。脚步刚跨进旋转门,立即拽着傅希尧退了出来:“我身上就五百块,我们换别的地方吧。”

傅希尧忍不住笑了:“今天我请你,你那顿改天我再吃。”拖着安菲又走了进去,乘电梯到五楼,推开包厢门看到里面坐了好些人,桌子正中央还摆着个大蛋糕,原来是有人过生日。

“你跟朋友聚会啊,那我先走了。”安菲转身欲走,却被傅希尧一把拽住,径直拉进了包厢。

沙发上无数双眼睛一齐望向安菲,都带着赤裸裸的打量,盯得安菲浑身不自在。这时有人吹了声口哨,调侃着说:“阿尧,就奇怪你小子今晚没带伴,原来美人姗姗来迟呀。”

安菲坐下后才发觉沙发上男女各半,都是一对对的,她坐在傅希尧身边,顿时觉得有点暧昧,想离开,但想到自己有求于他,遂作罢。

“妹妹,你这么晚才来是给阿尧买生日礼物去了吗?给大伙晒晒你的爱心礼物呗!”坐在安菲左边的男生忽然开口,大家纷纷起哄。

“你生日?”安菲靠近傅希尧低语。

傅希尧正喝酒,含糊地“唔”了句。

“生日快乐。”安菲说。

傅希尧的那帮朋友还在起哄等着看她的爱之礼物,安菲有点尴尬,正想开口,却被傅希尧抢先了:“你们歇歇吧,安菲不知道我生日。”

这些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立即有人不怀好意地说:“怎么可以没礼物!妹妹,那就送个吻呗!”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兴奋地附和,傅希尧抬脚朝提议的那人踹过去,却被其他人按住了身子,扑倒在沙发上,然后一把拽过安菲,推倒在傅希尧的怀里,两个人撞了个满怀,在哄笑声中,安菲慌乱地爬了起来,脸上一片绯红,头微微低垂着。

傅希尧也坐起身,望了眼安菲,而后狠狠踹了脚先前摁到他的人,低吼:“你丫犯病啊!吓着人家姑娘了!”

大概见傅希尧是真来气了,包厢里一时变得十分安静,在尴尬的沉寂中,安菲的声音无疑像一枚大石头,打破了平面的湖面。

“不就是一个吻嘛。”说着,她倾身靠近傅希尧,捧起他的脸颊,嘴唇迅疾地印在他的嘴唇上,她感觉他浑身一僵,退开时望见他的眼眸深沉似深夜中的海,沉沉地盯着她,她扬起嘴角笑了笑,然后抓过他的酒杯,仰头将满杯的洋酒一饮而尽,试图压抑住胸腔里狂乱跳动的一颗心。

先前的寂静被此起彼伏的口哨声与欢呼声打破。

安菲很快与傅希尧的朋友们打成一片,大家猜拳玩游戏,十分尽兴。在那种热烈喧嚣的气氛与酒精中,安菲发觉,压抑在心里的一切烦恼似乎都自动遁形,消失不见。最后她喝得有点高,离开时几乎整个人都吊在傅希尧的手臂上,脚步虚浮,但她知道自己没有醉,思维十分清晰。

她清晰地记得傅希尧抱着她放到床上时,在她额头轻轻地印了一个吻,对她说:“好梦,小骗子。”

傅希尧觉得自己最近大概过的太无聊了点,否则怎么会头脑一热答应了安菲十分幼稚的请求。他谈了十数场恋爱,身边女孩子来来往往,但还从未见过家长。他平日里再怎么随性,在长辈面前多少还是显得有点拘谨,整个晚餐过程中,四双带着打量与考究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穿梭,偏偏始作俑者安菲却还低着头自顾自地猛吃,傅希尧总算明白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出了门,傅希尧长舒一口气,恶狠狠地瞪着安菲:“下不为例!”

安菲笑嘻嘻地挽上他的胳膊:“男朋友大人,这么快就忘记了刚刚你答应过我妈妈要参加下个月安禹的婚礼吗?”说完安菲再也笑不出来了,时间倏忽,竟然就快到四月份了。

傅希尧扫了眼她,心里忽然就生出阵阵烦闷,声音也跟着变冷了:“安菲,你有没有被人利用过?”

安菲愣了下,立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低头咬了咬嘴唇,想说句对不起,可还没来得及出声,傅希尧已扬长而去,昏黄路灯下他的背景显得十分寂寥。

安菲沉沉地叹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很无耻,仗着他对她的好感,为所欲为。

那之后很多天,傅希尧都没再联系安菲。以往每天睡前一个晚安电话与每隔一小时便一条的滚动冷笑话短信也跟着消失了,很多个夜晚,安菲抱着手机盯着屏幕看了又看,最后沉沉地睡过去。她其实想过主动打电话给他的,但骄傲惯了,始终拉不下面子。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又不喜欢他,没必要示好。

她该烦闷与在意的是,安禹的婚礼。他终于要完完全全属于另一个女人了,他终于要彻底地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她觉得真难过呀,她喜欢了他那么多年,一个女孩子最好的青春时光,都一心一意地给了他,可最终却是一场虚空。

她不甘心。

所以婚礼进行到一半时,司仪正喜气洋洋地大声嚷道“二拜高堂”,忽然咔嚓一声脆响,伊桐桐的婚纱后背处猛地撕裂开来,别在背部的别针也跟着松开,露出很大一截背部及里面的内衣,若不是伊桐桐反应够快,只怕整件婚纱都要往下掉。

安菲坐在最前排,一直霎也不霎地盯着伊桐桐的背,看到这一幕终于发生时,她忍不住站起来哈哈哈大笑起来,虽然有音乐声遮盖,但安禹与伊桐桐还是听到了,她立即明白了一切,瞪着安菲时眼睛里蓄满了水汽以及强烈的怒意甚至恨。

婚礼就这么被打断,安禹拥着伊桐桐去酒店房间换衣服,台上的司仪处在莫民奇妙中,宾客里议论声渐起,安爸安妈站起来向大家解释。一时间混乱无比,安菲捂着嘴低头强忍住笑意,忽然手臂被人拽住,抬头,竟然是傅希尧。

“还不走,等安禹来揍你吗?”他低声说。

安菲立即站起来趁着混乱跟傅希尧跑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跑出酒店很远,安菲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蹲在街边大笑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很过分……”傅希尧责怪的话忽地止住,因为他看见安菲笑着笑着大颗眼泪跌出来,砸在地板上,很快便氤氲成一小滩水渍。

他从未见过女孩子哭得这么伤心欲绝过,仿佛全世界所有的海洋都装进了她的眼眶。

“安菲……”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感觉出她身体在剧烈的颤抖,他迟疑了下,然手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别哭了,别哭了。”

街上来往的人群纷纷将目光投递在两人身上,放在安菲身上的是同情,而放在傅希尧身上的便是尖锐的谴责。都以为是他令她哭得那么悲伤。

傅希尧哭笑不得地叹口气,他宁愿她是为他而哭,可惜不是。

不知过了多久,安菲终于慢慢止住哭泣,整个人力气似乎被这场恸哭抽尽,软软地趴在傅希尧的肩头,良久,才伸手抹干泪痕,抬头状似轻松地开口:“走,请你吃饭,上次欠的。”

傅希尧将车开过来,一直往郊外开,安菲蜷在副驾上,也懒得问他带她去哪儿,只要离开有安禹与伊桐桐的地方,哪儿都好。

傅希尧逗她:“你也不怕我把你卖了呀。”

“我会帮你数钱的。”

傅希尧勾勾嘴角,没再开口,能开玩笑了,证明从前的那个安菲又活过来了。

车子最终在一家小酒馆外停下来,是真的小酒馆,只卖酒与下酒的小碟菜以及中式小点心,不提米饭大鱼大肉等。

安菲抬眼打量,这是郊外,因为这一片有很多度假村,四周风光十分宜人,小酒馆背靠青山,门前一条清澈的小溪涓涓流过,一座古朴的木栈桥连接溪两岸,直通小酒馆的木廊。

“真会享受呐!”安菲忍不住赞了句。

进了门廊,安菲发觉小酒馆的内部格局设计的也非常创意与精致,老板真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妙人。“哎傅希尧,你认不认识这里的老板哇?”

傅希尧看了眼安菲,忍不住翘起嘴角:“怎样?你要以身相许么。”

“滚远点。”安菲瞪着他,“想认识下呗,顺便套个交情,等会给我打个折。”

“好,给你SVIP折扣。”

“你说了又不算……”安菲猛地顿住,眨了眨眼,惊讶地望着他,“这是你的?”

傅希尧只笑不答,拖着安菲走到角落里最安静又不影响欣赏风光的座位落座,很快有服务生过来点单:“傅先生很久没来了。”

傅希尧点点头,点了常喝的酒与小碟,安菲得知这小酒馆是傅希尧的,立即毫不客气地点了所有的点心。

服务生善意地劝说:“小姐,量力而为。

傅希尧笑着摆摆手:“都上。”

酒是温好在特制的酒壶里送上来的,倒出来,有淡淡的稻香味,剩下的继续放到一盆小炭火上温着,淡蓝色的小簇火苗在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下静静地跳跃,空气中满是寂静的香味儿。

安菲身体往椅背靠了靠,忍不住笑说:“如果是下雪天,气氛就更好了。”

“那冬天咱再来呗。”傅希尧望着安菲,目光灼灼。安菲低了低头,伸手去拿点心。

“对了,你怎么会在酒店?”安菲忽然问。

“我答应过你妈妈,”傅希尧挑挑眉。“我可是言而有信的人。”其实最重要的理由他没说,他想见她,但他生气她的利用,而安禹的婚礼刚好是个台阶。

暮色渐浓,酒壶已经空了,安菲喝得不比傅希尧少,但不知为什么,总也醉不了似的。其实安菲不知道,米酒后劲大,酒劲儿慢慢地上来。她要的那些点心,一大半堆在桌子上,傅希尧没说什么,倒是她自己嚷嚷着说浪费可耻啊!但她实在吃不下了,站起来伸伸懒腰,忽然兴致,“傅希尧,我们去爬后面的山吧!”

那座山其实不太高,但安菲爬了很久才爬到山顶,大刺刺地躺在地上再也不肯走。

傅希尧微微喘着气拉她:“起来,地上湿气重。天快黑了,等下不好下山。”

安菲累得筋疲力尽,酒意也渐渐涌了上来,死活不肯动,傅希尧无奈,在她身边蹲下,拍了拍背:“上来,我背你。”

安菲趴上傅希尧的背时,眼眶里忽然又涌上一阵泪意,她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头搁在他肩头,静静听着他的呼吸声。闭了闭眼,仿佛回到很多年前,安禹也是这样背着她,一步一步从一楼爬到五楼,到了家门口她赖着不肯下来,一定让他背进客厅。

“傅希尧。”

“嗯。”

“时间是不是真的可以让人忘记所有的伤痛?”

傅希尧没有做声,天一点点黑下来,山路寂静,只有他沉稳的脚步声与呼吸声静静地响起。

“傅希尧,我会忘掉安禹的对不对?”

“嗯。”

“我好累了。”安菲将脑袋移到傅希尧另一边脖子上,“我睡一会,到了你喊我。”

“嗯。”

安菲被傅希尧叫醒时,已是四个小时后,她睁开眼,发觉傅希尧的车正停在自己家楼下,她的头正枕在傅希尧的腿上。

“我可不可以去你那借宿一晚?”安菲问。

“不可以,回家吧。”傅希尧打开车门,“不要逃避。”

安菲叹口气,拿起包下车。

傅希尧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又在车里等了半小时,才发动引擎离开。原本以为一切都OK,没想到凌晨两点被手机铃声吵醒,他迷糊地抓过手机接起,在听到安菲的声音时睡意瞬间全醒了。

“傅希尧,我在你家小区外面,你出来下,噢记得带上钱包。”

傅希尧气喘吁吁地跑到小区门口,的士司机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接过傅希尧递过去的车费时嘴里还在碎碎念,安菲气不过,抬脚试图去踢车门,被傅希尧一把拽住了。

“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

“离家出走?”

“YES。”

傅希尧揉了揉眉心,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几分贝:“小姐,你有没有脑子,这大半夜的离家出走还不带钱包,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啊……喂,你去哪儿!”他话还没讲完,安菲转身就走。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安菲气恨地说道。

傅希尧扑哧一声笑了,小跑上去一把拉住她,“好啦,别折腾啦,回家睡觉。”

安菲扭了两下也没再挣扎,如果傅希尧不收留她,她真的别无去处,她出来时一腔难过,披上外套就往外跑,钱包也忘记拿,而粟粟此刻在云南写生。

回家后,安禹劈头盖脸甩了她两个耳光,这是自十五岁那年后,他第二次打她。而一向疼她的安妈也只是拉住了怒气冲冲的安禹,而后重重地叹了口气,神色中满是对她的失望。其实在伊桐桐的婚纱上做完手脚后,她就后悔了,她讨厌这样卑劣的自己,但时光永不可能倒流。

她跑回房间后狠狠地哭了一场,越想越难过,爬起来就往外冲,她想,这个家没有人真正爱她,她也做不到与安禹伊桐桐长期同居一室。

在街边拦了辆出租车,让司机漫无目的地转悠了很久,最后能想到可以投奔的人,也只有一个傅希尧。

第二天吃早餐时,安菲吞吞吐吐了许久,才终于开口:“可不可以收留我一阵子?我可以睡沙发的!”

“不行,你回家。”傅希尧果断拒绝。

“我不要!”

“别闹小孩子脾气了,你妈妈该着急了,吃完早餐送你回家,乖。”

“傅希尧!别把我当成小孩子,我知道自己不讨喜,你不肯帮忙就算了,大不了去睡桥洞!”安菲说完起身就往门口走,一边在心里数,一、二、三……

“好啊,去睡吧。对了,要不要借床被子给你?”

“傅希尧!”安菲颓丧地折身,“你要不要这么冷血啊!”她又坐回餐桌,咬了咬嘴唇,轻轻说:“我是真心请你帮忙,她跟安禹婚后会住在家里,我不想看见他们,你明白吗?”

傅希尧继续吃着面包喝着牛奶,安菲打算真的放弃时候他忽然开口了:“我暂时搬回家住吧。”

安菲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谢谢。”

顿了顿,安菲再度开口:“傅希尧,要不,我们试试看?”

傅希尧抬眸望着她,望了很久,忽地翘起嘴角:“安菲,你还没睡醒吗?”站起来开始收拾碗筷,转身进厨房的瞬间,嘴角的笑意消失殆尽。

安菲,我要的不是你一声谢谢,我也不想做你溺水时随手一抓的救命稻草。

如果你需要时间来忘记,那么我愿意等,多久都可以。

因为,我爱你。

过了几天,安菲渐渐冷静,决定回家一趟,安妈见到她,还没开口就掉起了眼泪,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安菲抱了抱她,说没关系,妈妈,真的没关系。是我让你失望让你伤心了。

“妈妈,我决定搬出去。”

“菲菲,你还是在怪妈妈对不对?”

安菲摇摇头:“真的没有。”她低了低头,良久,才抬头直视着安妈,“妈妈,我喜欢安禹,不是对哥哥的喜欢,你明白了吗?”

安妈睁大眼睛,嘴巴一张一阖,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喃喃:“怎么会……怎么会……”

安菲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地从家里搬了出来,安爸给她买了间八十平米的精装公寓,安菲起先不肯要,安妈早知她会拒绝,所以告诉她说,这是你爸爸妈妈留下的遗产买的,你不用有负担。

安菲搬入新房子时已是暑假,拉着粟粟成天逛家居市场与商场,给新家添置东西。看到傅希尧挽着个美女是在商场二楼的鞋专柜,安菲有一瞬间的怔忪,眼神似飞镖在那美女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笑得可真嗲啊,啧啧啧,细长的眼睛长得跟狐狸似的,曼妙娇小的身体整个都挂在了傅希尧的身上。

“怎么啦?”粟粟见安菲没跟上去,折身问。

“没什么,粟粟,我有点累了,今天先别逛了吧。”

在公交站与粟粟告别后,安菲站在路边仰头喝水,“哧”地一声,一辆车停在她面前,车窗缓缓放下,傅希尧探过身子与她打招呼:“小骗子,上车,送你回家。”

安菲往后座瞟了瞟,车厢内没人。

“你在找什么?”傅希尧翘了翘嘴角。

“谢谢你噢,但是不用了!你还是去送你的小美女吧!”

傅希尧已经下车朝她走了过来:“别磨叽,这里不能停太久。”说着将她推进了副驾。

“喂!”

“你在吃醋啊?”傅希尧帮她系好安全带,仰着头望着安菲,笑意盈盈。

“吃你大爷的醋!”

“好酸啊。”

“那是你鼻塞!”

“别不承认了,安菲,你喜欢我对吧?”

“你自作多情!”

“嘿,你这个小骗子!”

“懒得理你!”

安菲索性微微闭眼假寐。

“那是我表妹,”傅希尧偏头望了眼安菲,“她刚从美国回来,硬拉着我陪她买鞋。”

“傅希尧,你这是在解释吗?不用不用!”安菲依旧闭着眼,摆摆手,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她的心思。

“晚上一起吃饭吧,有个哥们过生日。你上次见过的。”傅希尧说。

“好啊,有免费的大餐不吃白不吃。”

傅希尧的那帮朋友,个个都会玩,也很会搞气氛,虽然偶尔也会玩点出格的,但安菲还蛮喜欢跟他们凑一块玩的,喝酒唱歌猜拳玩游戏,很容易忘记不开心的事,所以每次傅希尧约她,她都会赴约,渐渐也就融进了他的圈子里。

有次趁安菲去了洗手间,一哥们半认真半调侃地问傅希尧,你们到了什么程度?大家混在一起玩了很多年,傅希尧的那点感情史基本上都了解,交往过的女朋友没一个能超过三个月的,而这次,一年多了吧,他身边除了安菲,就没见他带过别的女生参加他们的聚会,但傅希尧连手都没拉过安菲的,两个人像是在谈恋爱,又不像。

傅希尧漫不经心地喝着酒,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另个哥们也来了兴致,嗤一声笑了:“别告诉我你们连吻都没接过噢。”

“鬼扯,他过生日那次,安菲那妞不是还主动亲了他嘛!”

“那是接吻吗?整个一小孩子过家家嘛!”

“喂!你们无聊不无聊!”傅希尧实在听不下去了,抬脚就扫过去。

“哥们,这次你来真的啊?”

“不会吧……”

傅希尧抓起外套,转身出门去找安菲,拉开门,赫然看见她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刚才那么大声的交谈她听了多少。

“安菲,安菲?”

“嗯?”安菲从走神中抬头,“怎么啦?”

“走了。”

“哦。”

出了俱乐部的门,一阵寒风吹来,安菲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傅希尧脱下围巾给她系好,“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取车。”

转身才走了几步,手臂忽然被拽住,他诧异回头,还来不及出声,安菲已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双脚微踮,嘴唇猝不及防地覆上他的。

傅希尧浑身一僵。

这是她第三次吻他,第一次莫名其妙,第二次是为了给他与自己台阶下,都是浅尝则止地迅速弹开,可这一次,这一次安菲的温度久久停留在他的嘴上,且极不安分又生涩地试图撬开他的唇,下一秒,傅希尧已伸手揽住安菲的腰,用力往怀里一带,两个人的身子便贴得紧紧的,他的吻似一团火,带着独属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笼罩住……

良久,安菲靠在傅希尧的肩头微微喘气,她张开眼睛怔怔地望着街边闪烁的霓虹,来来往往呼啸而过的车辆在灯河里闪成一帧帧画面,热烈而又孤寂,像是她那些年无畏而又绝望的青春爱恋。

她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安禹了,可是当她吻上傅希尧的时候,原本只是试试看的心态,却在闭上眼时,满脑满心的都是他。

真的,再深的爱,如果得到的回应只有伤害,那份爱也是会被掏空的。

她觉得累了,倦了。而傅希尧,不是救命稻草,而是另一段崭新人生里的新鲜空气。

安菲微微阖了阖眼,那一刻,她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然后,有泪水从她眼角缓缓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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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宋意看到元曲手机上的电话备注“臭狗屎”时果断按下了拨号键,口袋里的手机应声而起,随后气急反笑的把人按在沙发一角,想到那封信上的词汇,也不知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光里,还写了多少让他心乱如麻,充满误会的话。你写过信吗?用十年给自己一个圆满的那种。元曲用十年的时间给宋意写了260封信,宋意用十年的时间给元曲回了261封信。十年,从童稚懵懂到青春少艾,从心带憧憬到情愫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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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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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第一美女苏玉嫣意外接到了警局的电话,她的未婚夫回来了?八年前叶家被毁!八年后叶家唯一独子带着一身惊天的武功修为和起死回生的医术重返金陵,必将掀起一场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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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辈子,练功是不可能练功的。只能靠教教弟子,写写画画弹弹琴才能维持的了生活这样子。门派里弟子个个都是人才,长得又好看,说话又好听,超喜欢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