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周玲珑刚到办公室,同事就转告:“老猫让你一来就去找她。十万火急的。”
“哦。”周玲珑磨蹭着放下包,又磨蹭着擦了擦桌子。怎么说呢?这丁晓阳还不到!
“赶紧的啊。你干嘛呢?等下当心被骂哦。”同事好奇的看着她。
“马上马上。”再也没有磨蹭的理由了,她心一横,大踏步的走向老猫办公室。
“哎呀,玲珑来了,昨天吃饭吃的怎么样?”老猫见到玲珑,就要把她往会客区的沙发上让。
“不用。我就站你面前就好了。”
“啊?哦,那你说。”
“昨天吃饭挺好的。按照你的吩咐,我带了嘴了,吃的挺好。”周玲珑实事求是。
“哦。那就好那就好。那明年的合同,周总怎么说的?”
“那个,那个,他说他考虑下。”周玲珑咬了咬嘴唇。
“哦。那你抓紧点。这几天盯紧点周总,务必让他把合同签了。我再重申一遍,合同签下来了,你就是公司的大功臣;如若不然,你也知道,咱们部门后面三年的用工合同再过几天就要签了。轻重你知道的。好了,你去吧。”
怎么办?怎么办?周总那个老色狼的条件绝对百分百,不,百分之一千的不能答应,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怎么才能在保全自身清白的情况下又保住这份工作呢?以前在工作上遇到困难,李唯涛总是第一个哭诉的对象,也最终会帮自己圆满解决,可是,现在?唉!周玲珑叹了口气,走向了位子。
“怎么啦?垂头丧气的!”丁晓阳已经坐上了座位上。
“刚从老猫那回来,你说有什么好事啊?”周玲珑愁眉不展。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让你这副德行?走,茶水间去!”丁晓阳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把丁晓阳的杯子塞到她手上,率先走向茶水间。
正是九点半的样子,进出倒水的同事已经难觅踪影。小小的茶水间非常寂静。
“怎么了?老猫说什么了?快说!”一进茶水间,丁晓阳就急道。
“这个老女人,居然拿后面三年的签约威胁我。”
“啊?你是说如果周总那边明年合同拿不到手,公司就不跟你签后面三年的用工合同?!”丁晓阳倒吸了口凉气:“够狠啊!这招都做的出来!要真这样,咱告公司去!”
“告?!大小姐,人家只是不跟你继续签合同而已。这也是正常的事。有什么可告的。至于解聘理由公司随便捏造一个就得了。谁也说不出什么。”周玲珑无奈道:“其实这个公司也没那么大的诱惑力让我这么留恋。可是钱是真的啊,你看这里,工资还可以,福利也不错,每年百分之十的薪资涨幅也是保证的,更何况,我刚毕业就在这里,一直熬到现在,机会总是会比去新公司要多点的。可惜,现在因为一个臭男人……唉,你说他怎么看上我了呢?要不……”
看着欲言又止的周玲珑,丁晓阳急道:“要不什么啊?有什么好主意快说说啊。”
“你看你哦,身材这么好,脸又长的美,‘魔鬼身材天使面容’就是形容的你,咱们公司谁不说你魅力四射啊。”看了眼被夸的心花怒放的丁晓阳,周玲珑继续说道:“而且你现在又孤家寡人一个,也不用对什么人负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现在组织上就派你去色诱老男人,救我于火海中。
“对哦。”丁晓阳配合的做出一副醒悟状:“以我的魅力,用不了多久,那佘山的别墅就是我的名字了,我再从他那弄一大笔钱,再一脚把他踢了,再把我的络腮胡招进来。哈哈,计划是不是很完美?!”丁晓阳乐的哈哈笑。
“哎呀,我的个妈啊。你还真能顺杆爬!要说这拿自己消遣的功夫,要说你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了。”周玲珑道。
“呵呵。你也不错啊。事情已经紧迫到这种程度了,你还有开玩笑的心思,说明你心态还不错。要我说啊,做不了干脆就走路算了。凭你的能力,找份相当的工作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唉,我们家的情况你也不是不了解。老大两口子还等着我们拿四十万呢。我虽然对李唯涛心冷,但是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总是真的,而且这两天我也想的有点明白了,人不冷静的时候总是话赶话的,或许,我对他有什么误会吧。四十万拿不出来,总要尽可能的多点支援啊。所以,现在我根本就承受不了失业的后果。”
“要不,我给老男人打个电话,直接挑明了我是你同事。让他知道他的花花肠子肮脏心思是有证人的,让他不敢乱说乱动,乖乖的把明天的合同签了!”
“别想的太简单啦。人家好歹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还能被你一妮子给操纵?快别乱想了,搞不好我们两个一起滚蛋。”
怎么办?怎么办?两个女人相对着叹了口气,没了主意。
中午周玲珑正趴在办公桌上休息,电话“滋滋”的在桌上转动起来。她叹了口气,拿起电话。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摁下了接听键。
“小玲啊。我是周总啊。”电话那边清晰的传来老男人沙哑的嗓音。
“啊?”周玲珑楞了一下,随即道:“哦。”
电话那边却不需要周玲珑太多回应,老男人继续道:“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喝咖啡!喝完咖啡看个电影去。你们小年轻不都喜欢这样嘛?”
周玲珑头皮一阵阵发麻,赶紧打断:“哦,那个那个,周总,我晚上很忙,家里有事。我老公生病了,我得照顾,最近都没时间。”
“哦,那应该照顾。昨天我跟你说的别墅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只要你愿意,钥匙我随时交你手上。”
“够可以啊。把老公都拿出来做挡箭牌啦?”丁晓阳凑过身。
“那怎么办?能挡一时是一时呗。我本来还想告诉他我是有老公的人,让他别打我主意。谁知那老男人根本不在意,还一个劲的让我考虑别墅的事。唉。”周玲珑说着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无产者你怕谁啊?大不了大闹一场,你拍拍两手走路。说到底,咱们干的也不是什么高科技工作,也不是什么高管,也不用怕行业追杀。他可就不一样了,好歹是个老总,事情闹破了,对他而言,可是名利俱损的事情。他可是要比你怕的多的。”
“唉。话是这样说的。可是我现在家里那个情况。你不知道,就我网购的那些便宜货,我婆婆都整天叨咕不给我好脸色,这再要看到我丢了工作,还是在老大需要支援的时候,以她那小心眼,她保准以为我故意的。我跟李唯涛本来最近就不顺,她再在中间挑拨下,那我们两口子直接完蛋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看啊,你就放下你的小自尊,把现在这个情况直接跟你老公说明白了,看他怎么个意见。你们两个一直这么冷战下去也不是个事啊。现在正好有这件事情,你就顺坡下驴,也不算主动示好,这不一举两得的事吗。”
“恩。看情况吧。今天晚上下班就跟他说这事。”周玲珑答道。
下午,五点钟一到,周玲珑就出了办公室直奔地铁站而去。一路上,她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她跟李唯涛之间只是个误会而已,他们需要好好谈谈。
到了家门口,刚六点过一刻。隔着防盗门能听到屋里隐约的谈笑声。
可是一切的声音在房门“咔哒”打开的同时停滞了,同时凝滞的还有饭桌上刚还笑意盎然的的三张脸。
“玲珑回来啦!赶紧来吃饭。”一向少言的公公最先反应过来,他隔着饭桌招呼着。
“吃什么吃啊。我就做了三个人的饭,锅里没了。”婆婆坐在桌前,挑着眼皮冷冷的说道。
“你这老太婆。”公公白了老太太一眼,又对着玲珑说:“别听你妈胡咧咧。来,坐下吃饭。”
“爸妈,你们吃吧。我等下下碗泡面就好了。李唯涛,你吃完了进来下,我有话跟你说。”周玲珑说着就向房间走去。看着刚刚一直沉默的老公,周玲珑真不想跟他说话。可是,自己今天是抱着一颗想解决问题的心早归的,既然都回来了,就按照计划进行吧。
“真够可以的,不是网购就是泡面。败家不说,你还想让我李家绝后啊。”婆婆又抛出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不理会,不理会!周玲珑快步走进房间,把婆婆的冷冷的嗓音隔在了门外。
可是婆婆却不想安静,她提高了的声音清晰的传进了房间,“老大都困难成那样了,她还有心思天天的趴网上买新衣服。她以为没有她的同意,咱们贷不了款就没辙了不是?哼!不动房子咱照样把四十万给解决的漂漂亮亮!”婆婆全然不顾公公制止的眼神,越说越起劲。
门“忽”的被拉开了,周玲珑喊道:“李唯涛,进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李唯涛迟疑了一会,走进了房间。
“四十万解决了?!”周玲珑盯着面前的男人,炯炯的眼神冒着火焰。
“恩。是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本来没跟她商量,李唯涛心里也觉得很是不应该,这些天总想着把这事好好跟她说说,可是看着此刻妻子盛气凌人的表情,他又忍不住恶语相对。
“呵呵,是啊。是没告诉我的必要。李唯涛,我们之间已经冷漠到如此地步,这种大事都不需要沟通了吗?请你告诉我,这种裂缝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者是早就有的,只是我傻傻的不知道?”话至此,泪早已不受控制的倾巢而出。
看着妻子的泪水一滴滴的顺着脸颊奔流而下,李唯涛不禁心痛难忍。在她成为他的女友的那刻起,他就暗地发誓一辈子都要让她快乐、开心,一辈子都没有忧愁,如果有一天她流泪了,那也必定是幸福的泪水。可是,这段时间以来……他慢慢走向前,伸手擦去了周玲珑脸上的泪水。可是,泪水是那么的汹涌不断,李唯涛的心一点点被泪水泡软,他伸手把妻子拉进怀里,任泪水把自己的衣襟打湿。没有语言,没有安慰,只有温暖的怀抱和一如既往的爱恋。
一个小小的动作,一个温暖的怀抱,这一切,对于周玲珑而言,就足够了。她感受得到,他们的爱一如既往,浓烈而深切。所有的委屈、纠结以及痛苦都化为了云烟。
她直起身,拉着丈夫坐在床沿,“告诉我一切吧。”
“好,一切。”李唯涛如释重负,“瞧瞧,我已经习惯性的要把一切事情都给你兜底,这么几天你也不理我,满腔的话没有你倾诉,还真是别扭。”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仿佛一切的矛盾纠结都从来不曾存在过。
“媳妇,我现在就告诉你,但是你必须保证你保证不生气保证不发火。”想到即将要说的话,李唯涛还是有不自禁的犹豫。
“恩。”周玲珑点了点头,用坚定清澈的眼神做了保证。
“媳妇,这四十万我筹到了三十五万,剩下的五万就好办了,大家凑凑也就出来了。”
周玲珑不说话,只是耐心的等着重点。
“恩,这三十万——”李唯涛犹豫了一下,继而闭眼狠心说道:“好吧,我说实话,借了高利贷二十万,另外跟公司签了五年合同,公司预付了我两年工资一共十五万。”
“高利贷?二十万?”周玲珑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利率?”
“两分利。”
“啊?两分利?一年光利息就四万?你拿什么还?李唯涛,我问你,我问你你拿什么还啊?”周玲珑失去了理智,她猛烈的摇晃着眼前的这个糊涂汉。
“别那么大声。我妈还不知道高利贷的事情。别让她听到了吓着了。”李唯涛手忙脚乱的拿手去捂妻子的嘴。
周玲珑一把打下他的手,“你妈你妈,什么时候都是你家里人第一。我在你心里到底是排在什么位置?跟你家人相比,我永远是末位吧?!恩?!既然这样,你干嘛要跟我结婚?啊?我问你干嘛跟我结婚。你这样的就不应该结婚你就应该跟你的家人过一辈子!”周玲珑一段话喊完,已气的浑身发抖。
“那你要我怎么办?大哥那四十万肯定要解决的,你又不肯房子抵押,除了高利贷你说我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你放心,连本带利我自己付,不会用你一分钱!”
“你付?!”周玲珑不禁冷笑了起来,“哼!哈哈!你付!请问你倒是拿什么付啊?拿你的工资啊还是开辟第二职业啊?你付!你的所有收入好像都应该是我们共同的吧?”
“那你让我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房子房子你霸着不让动,好不容易钱借着了你又嫌利息高?你让我怎么办啊?你让我去死吗?你让我全家去死吗?你要是觉得受连累了那就离婚!”李唯涛说完狠狠的甩门而去,走到门口,又回转身,用手指着一脸惊愕的周玲珑,“你就抱紧你的房子抱紧你的钱吧,啊,抱紧啰!千万别撒手!”房门再次被“砰’的甩上,紧接着防盗门也被狠狠摔上,阻挡住了李唯涛“咚咚咚”的下楼声以及粗重的喘息声。
隔壁房间的老两口被铁门的巨响吓了一跳。婆婆怔了一下,然后飞速的打开周玲珑的房门,儿子已经不见了,只有儿媳一人呆呆的坐在床边。
婆婆气的右手食指点着周玲珑,“整吧!你就整吧!非要整的这个家散了你才开心才满意是不?”婆婆气哼哼的停顿了下,又重重的说了句“你就整吧!我看你整!”说完,就在公公的拉扯下出了房门。房门再次被婆婆重重的关上了,沉重的“砰”一声,门边的墙皮被震的索索落下,地上立时一片斑斑点点的白。
唉,才装修了几年啊,连墙皮都掉了。想当初可是用的最贵质量最好的油漆啊,可见任何的油漆都禁不住岁月的流逝。一如感情和婚姻。或许是到了真正考虑落幕的时候了。她心疼的厉害,浑身发冷,泪腺给冻住了,只偶尔滴落下一两滴,重重的、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