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退的镶蓝旗骑兵没有理会清军绿营兵参将马志广的指挥,径直撤退到了石桥口。当他们刚刚走到桥中间的时候,河东岸响起了一声号炮,芦苇丛里钻出许多榆园军士卒,这是赵静虎率领所部人马埋伏在这里。他们一边呐喊着,一边蜂拥向前,将石桥口堵住。
清军没有料到这里竟然还埋伏有榆园军,加上主官牛录额真谷依古阵殁,无人指挥,一个个显得非常慌乱,一开始他们试图应冲过去,但是石桥较为狭窄,死了几个人马之后,通道基本就被堵死了,骑兵根本过不去。他们见此路不通,撂下二三十条人命,又转头向南逃去。
后面溃退的清军绿营兵兜头被埋伏的榆园军截住,根本没有作战的勇气,一个照面就被打得向后倒退。中军卫队护卫着马志广,转而向西逃去,后面追击的榆园军士卒一直在后面追击了五里地,王定光方才命人鸣金收兵,一路之上,到处都遍布清兵的尸体。
收拢了士卒之后,王定光命人救治伤员,打扫战场,夜不收小队骑马在远处警戒,又安排了一小部分人去河对岸搜索附近逃生的清兵。
火烧芦苇荡的时候,有少数清兵游过了马颊河,钻进了对岸的芦苇荡,肖臭蛋这一百总的队伍被派到了河对岸去搜索逃生的清兵。百总徐皓亮将他们分成几队,开始了拉网式的排查,很快就搜到了十几个清兵。
这些清兵在过河的时候,大都丢掉了武器,穿着湿透了的衣服,被料峭的春寒一冻,基本都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全都乖乖做了俘虏,偶尔有几个身体强壮有战斗能力的清兵,也因为寡不敌众,被榆园军士卒当场格杀。
经过排查之后,漏网的清兵基本被肃清,徐皓亮吹响了竹哨,招呼散布在芦苇荡里的部下集合,又命令手下将清兵俘虏押送到河对岸,准备回去缴令。
肖臭蛋被安排在芦苇荡中,最靠近河边的位置,与同队的队友横向拉开,向前搜索,相互之间间距一丈的距离。这时,竹哨声响起,队总董大鹏听到集合的哨音,立刻招呼部下,放弃搜索,归队集合,队员们纷纷应和着,向外撤离。
肖臭蛋刚要跟随大家离去,突然听见身后不远处响起了一个水花的声音。他警觉地停下了脚步,侧耳聆听。
片刻之后,又响起了河水被拨动的声音。他心里一片紧张,将解首尖刀攥在手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拨开芦苇丛,朝着发出声响的位置,几步就蹿了过去。
三个清兵正半趴在芦苇荡的河水中小心翼翼地往前爬,浅浅的河水没住了他们腰部以下的肢体,只露出上半身和一个脑袋来。
“别……别动!”肖臭蛋因为紧张,结巴了起来:“你……们被俘……虏了!”风声刮过芦苇荡,在梢头打了一个旋儿,发出呜呜的声音,盖住了他的说话声。
那三个清兵被吓得一哆嗦,中间一个清兵把头低了下去,不敢看他。左边稍远一点的一个清兵迅速抬起头来,瞪大着眼睛盯着他看,长满胡茬的下巴滴滴答答落下许多水珠,砸在水面上,发出一串串令人不安的响声,涟漪荡漾出邓达吃惊的面庞来。
肖臭蛋第一次独自面对三个清兵,紧张得腿肚子已经开始抽筋了,解首尖刀紧紧捏在手心里,不停地颤抖。
“臭蛋?”最右边一个清兵低声叫了他一句。
肖臭蛋一愣,目光移向最右边那个最为瘦弱的清兵。
“是俺!”那个瘦弱的清兵飞快地抄起一把河水,在脏兮兮的脸上抹了两把:“俺是齐二狗啊!”
“二狗哥!”肖臭蛋眨了眨眼睛,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这个齐二狗与他是同一个村子的人,两家是隔壁邻居。两个人小的时候,是极为要好的伙伴。现在却因为命运的捉弄,变成了敌对厮杀的双方。
就在这时,负责搜索的榆园军士卒,大部分人都已经走出了芦苇荡,正在排队点名报数。
“嘘!”齐二狗把食指竖在嘴边:“小点声!别让人听见!”
“哦,哦。”听见昔日的小伙伴的要求,肖臭蛋习惯性地点头答应。
邓达眼睛里弥漫出一股杀气!他不动声色地地将右手悄悄伸到腰后,那里别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齐二狗松了一口气,对旁边的两个人说:“没事!是俺同村的老乡!”
肖臭蛋将举着的解首尖刀慢慢放下,微微皱眉问道:“二狗哥,你咋披上清狗的皮了?”
齐二狗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混口饭吃呗!”
正在此时,肖臭蛋听见队总董大鹏在叫喊:“肖臭蛋!肖臭蛋!为什么不报数?”
肖臭蛋条件反射地大声回了一句:“到!”
吓得齐二狗三人浑身又是一哆嗦,邓达摸到匕首的右手又停了下来。
肖臭蛋冲着齐二狗摆了摆手说:“别吭声!等俺们走远了,你们再出来!”他转过身来一边用手分开芦苇杆,向外跑去,一边大声回应:“来了,来了,马上就来!”
他飞快地跑出了芦苇荡。
董大鹏看见他就开骂:“你娘的!没听见吹集合哨了吗?跑到哪里去了?劳资还以为你让漏网的清狗给干掉了呢!”
“哪能呢!俺就是看到有只野兔,本来想抓回来炖着吃呢!让你一嗓子给吓跑了!”肖臭蛋编完了谎话,嘿嘿笑了两声,掩饰内心的不安。
“执行军令的时候竟然还想着抓野兔?”董大鹏踢了他一脚,瞪着眼睛骂道:入你娘!快滚回队里报数!”
肖臭蛋屁股上吃了一脚,踉跄了两步,回到队伍里开始报数。
齐二狗三人趴在水里不敢动,听见肖臭蛋的上官大声训斥了他几句,然后集合了人马,向石桥走去了。
齐二狗听见他们走远了,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对身边的人说:“还好是同村的肖臭蛋!”
中间那个清兵担心地问:“那个家伙回去之后,会不会告密?”
齐二狗立即否定说:“不会!俺俩从小玩到大!他不会害俺!”
邓达蹲起身来,将中间那个清兵扶起来,扭头对齐二狗说:“如果他知道宋游击就躲在这里,一定会告密的!”
原来中间的这个清兵就是宋游击!他游过河之后,恰巧碰到邓达和齐二狗。在邓达的建议下,他果断地换上了普通绿营兵的衣服。
一语惊醒梦中人!宋桥石心焦地说:“啊!对对对!”他猫着腰站了起来:“咱们还是赶紧回范县吧!”
齐二狗面对宋游击的提议,毫无主见。他习惯性地将目光看向了邓达:“舅,现在该咋办?”
邓达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三个人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摸到芦苇荡的边上,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发现确实没有榆园军了,这才如丧家之犬一般,仓皇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