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花无恙照例又在洞外的月光下瞑目修行饮光之术,进入了忘我的定境。自从昨晚花无恙饮了血月之光之后,元神大增,于是在她修行的时候,隐隐已有光晕加身护体。那晚无恙的姐姐先是假装睡着了,然后等无恙出去修行后,她又悄悄起来,想偷看她修行究竟如何。走出洞外,正好看到此景。她心中不免暗惊,怪不得自己感觉功力花无恙不相上下,原来她已到如此境界。
然而令无恙想不到的是,就在这时她的姐姐花含香潜移到她的背后,趁她修行不备,一口掐住了她的脖子,撕咬了起来。无恙从巨大的疼痛中醒来,极力挣扎。她从眼角的余光看去,见是她的姐姐花含香。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撕心裂肺地喊道:“姐姐,是我。姐姐,是我啊!我是无恙。”
只见姐姐花含香双眼露出凶狠的光,一点也没松口的意思,狠狠地用喉音嘟囔道:“我知道是你,我要杀的就是你。你居然骗我,你的修行已经比我高出不少,还骗我说没有。刚才你修行时,我明明看到已有光晕加身。如果我今天不杀你,日后你肯定处处为难我,与我作对,坏我好事。”姐姐花含香狠狠咬着无恙,用力撕扯,鲜血从无恙的脖颈喷涌而出,白色的腹毛已全部染红,然后顺流到地上,一片殷红,散着氤氲的热气。
在那时候,无恙心想,她可能没有机会存活下去了。在那一刻,她想到了子虚山下的林静远。她多想再见他一面,哪怕就用这幅丑面目呢?
如果说睡前的最后一念与醒来的最初一念想到的那个人是今生所爱,那在这将死之际仍牵挂于心的应是今生至爱吧!
可是,这一切,静远他又不知道。无恙不由得有点心酸。
最初的巨痛过后,慢慢是觉得浑身无力,无恙缓缓地闭起了眼睛。
就在无恙觉得自己再无生机的时候,只见那棵千年大树枝叶一摇,一根长枝甩了过来,狠狠地抽在了她的姐姐花含香身上,把她抽出了很远。花含香痛得哼哼唧唧,好一会儿方才站立起来。她立起身后,惶恐地盯着无恙看了好一会儿,见大树没有什么动静,又试图走过来。就在这时,只见枝叶狂摇,似狂风呼啸。她不由得胆怯地后退了几步,不甘地看向无恙,然后扭头一拐一拐地跑走了。
姐姐走后,无恙就看到树伯伸出两只手来,也就是两根树枝,一只手托着自己,一只手按住了她流血的脖颈。“无恙,无恙,你还好吗?”
听到树伯张口说话,无恙惊异地看向他。“树伯,你--?”
只见树伯伯微微一笑,说:“我都活了几千年了,自然能的,只是平常不想说罢了,懒得张口。”
是的,有什么好说的呢?能懂的,不说也明白;不能懂的,说也没人理会。
无恙还想张口说话,已经被树伯给拦住了:“先别说了,留些气力。”这时,只见树伯又伸出一只手来,把手中的药草汁轻轻敷在了她的伤口。他边敷边说,“这些草能止血的。”无恙朝着树伯微微笑了下,然后慢慢地闭上眼睛。她失血过多,几乎没有气力了。只见树伯拍了拍她,说:“无恙,先别睡,吃下这个。”无恙听后努力睁开眼睛,只见树伯的另一只手递来两颗闪光的像药丸一样的晶体,放在了她的口中,然后轻拍拍她的背,让她吞下。无恙服下之后,树伯把无恙轻放在地上,轻轻抚着她,柔声说道:“孩子,好好睡一觉吧!醒来,一切都会好了。”
此后,无恙便恍然入睡了。
第二天,无恙从刺眼的阳光中醒来,昨夜发生的事像梦一样在脑海中回放。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还好,没伤,但身上及地上殷红的血迹则明显告诉她这不是一场梦。无恙再抬头一看,她顿时傻掉了。本来郁郁葱葱的树伯,叶子已落了大半,没有落的也已经萎了,半绿半黄了。她很是难过和诧异,泪眼婆娑地问道:“树伯,你这是怎么了?树伯,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树伯努力微微一笑,说:“孩子,我没什么了,我只是老了而已。老了,都会这样的。天若有情天亦老,没什么好难过的。”
无恙想起昨夜之事,泣不成声道:“树伯,你是不是为了救我,然后舍了自己的元神给我。我想起来了,昨晚你喂了我两颗元神之晶。树伯,是不是这样?树伯,是不是这样?”无恙泪如雨下。
树伯牵起一丝笑来,轻轻摇了摇稀疏的叶,说:“孩子,我都活了几千年了,看了太多的生死循环悲欢离合,我都厌倦了,觉得很是无聊,早就不想再活下去了。可这几百年里,有你陪着我,相看不厌,偶尔说说话,我觉得挺有趣的。可纵使再有趣,也终有一别的日子啊!恰逢这个时机能救你一命,何乐而不为呢?况且,我不仅能救你一命,而且还能成全你。现在你的体内已经有我几千年的元神,还有昨晚你吸收的血月之光的能量,现在你完全可以自由变化了,不用再害怕你的丑了。现在,你完全可以下山去寻你朝思暮想的美少年了。不过,你还是要记得,你的本原是一只狐,你的本原还是那个样子,所以无论你再如何变化,在某些时刻你还是会变回原来的样子。无恙,记住,不管你现在变成如何模样,日后又变回旧模样,都不要失了你的善良本性。世上万物最丑的不是面目容颜,是心。”
无恙似懂非懂地听着,点了点头,说:“树伯,我知道,我记住了。可树伯,我情愿不要下山去找林静远,我要你继续活下去。如果连你都走了,我可真是没有一个亲人了。”
树伯听后淡淡一笑,气若游丝地说道:“傻孩子,只要你这般真心地活下去,自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亲你近你爱你。无恙,别难过了,我要走了,以后就不能陪你了,你要小心照顾自己啊。不过,树伯在临走之前,想看你再笑一下。”
无恙双眼溢泪,微微笑了一下,看向树伯。只见树伯轻轻摇了一下,枝上仅余的稀疏的叶子也开始萧萧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