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妍——”就在自己要叫住女人时,有一个声音先于自己喊出了女人的名字。
尽管那个声音带着浓厚的乡土气息,但也能分辨得出那是在叫女人。
听到这个声音,女人的脸瞬间变了。
很快声音的来源——一个衣着淳朴、精神矍铄的老妇人就冲到了近前,一把抓住了女人的胳膊。
女人侧对着那妇人,被妇人抓住胳膊向妇人的方向转时,差点儿被带倒。
连忙抓紧自己正抓着的女人的胳膊,把女人拽到怀里来,另一只手臂挣脱了程冉也抱住了女人,以免女人摔倒。
“妍妍!真的是你啊!我们找了你二十年,终于找到你了!”那妇人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扯着女人,一边眼泪就下来了。
——什么情况?
女人挣脱开自己的怀抱,站直了,脸上又恢复了那万年不变的笑容,对那妇人亲切地说:“大妈?您在说什么呢?我听不大懂您说的话。您是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吗?”
妇人抹了把眼泪说:“妍妍,你不认得我了?我是你阿姑啊!”
姑姑?
女人的姑姑?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女人的“家人”。
女人听不懂,自己却大概听懂了那妇人在说什么,大学同住一个宿舍的甘肃小伙儿一和家里打电话说得就是这味儿,再加上自己老家是陕西的,虽然自己不会说,但父母间说话还是会说老家话,两种方言虽然不大一样,但联想一下还是能猜出个大概。
或许是妇人听女人说听不懂她的话吧,妇人拐起了普通话,但乡土味依然浓厚。
女人露出同情的表情说:“大妈,您是在找您的家人吗?”
“妍妍,你真的不认得我了?我是你二姑李芳啊!你叫李春阳,小名妍妍,你阿达叫——”
“大妈,您认错人了,”女人打断了妇人的话,“我不是您找的李春阳。仅管我也叫言妍,但那是我的大名,我姓言语的言,单名女开妍。我是广东人,您看,我连您说什么都听不——”女人在说自己是广东人时,还真真带了广东话的味道。
“我不会认错人的,你和你阿妈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妇人打断了女人的话。“小军——你还记得吗?我儿,你哥——刚给我买了个先进手机,你看,”说着就往出套手机,是个普通的国产智能手机,“这个不仅可以打电话,还能看可多东西了。你看,”妇人笨拙地滑起了手机,“这是不是你的照片?”
女人看了眼手机说:“这确实是我的照片,但我确实不是您要找的人。”
“我一看到照片就哭了,”妇人根本不管女人答了什么,照自己的节奏说着:“这不是我们找了二十多年的妍妍吗?我让你阿姑夫看,让你阿哥阿姐看,他们都说像。我说不是像,那就是!我说我一定要来找你,让你知道我们一直盼着你回家呢!我让你阿哥给我买了车票,我也不用他们陪我,我自个儿来找。我找不到路,我一下火车就坐出租车,让师傅把我带到这儿来了。真是老天有眼啊!一下车就让我看到你了。妍妍啊,阿姑可是找到你了!你不见了以后,你阿奶天天哭天天哭,天天拄着拐棍出去找你,不到一年你阿奶就死了。你阿达也是,班儿也不上的天天找你,后来出车祸也死了。——”
听到“阿奶”女人伤心的表情一闪而过,听到“阿达”时,女人的身体却大大地震动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顿时,自己就明白了,尽管女人在否定,但女人一定就是妇人口中所说的那个她寻找了二十多年的侄女,否则不可能听到妇人说奶奶死了爸爸死了就动摇得这般厉害。
“——你阿达和你阿奶要是知道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还活得这么好,他们该多高兴啊!”妇人说着说着,越哭声越大。
女人强打精神,回应道:“大妈,别哭了!我知道您思念家人心切,但我真的不是您要找的人。”
女人还在否定自己(女人)的身份,那就是说女人根本不打算承认自己(女人)就是妇人要找的人,而且由于妇人又嚷又哭的,声音很大,引了不少路人侧目。五六个刚从公司大门出来的同事也被这边的“吵闹”吸引了眼球,估计是看到这边的当事人里有言总吧,也开始向这边走了过来。
得帮女人解围。
来到妇人近前,抓住妇人的双臂,把妇人转向自己,说道:“奶奶,我们言总都说您找错人了。外面这么冷,您又是千里迢迢刚赶过来的,一定累坏了,咱们先到公司里面坐一会儿,您慢慢说,看我们能帮您点什么?”
说着,就扶着老妇人向公司方向走。
有人扯住了自己的上衣。
回头一看,是程冉——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
“我怎么办?”程冉小声说。
“没看事出突然吗?你先回去,回头再联系!”
说话时,看到有些木然的女人,说完话,丢下程冉,一手扶着老妇人,一手拽了一下女人,提示她也跟着走。
向这边走过来的是市场部的同事,打头的是市场部的一个副部长——张一鸣。
“言总,出什么事了?”张一鸣问。
“有点误会!——又加班了吗?真是辛苦了!”女人如常地笑着回应道。
“这算什么辛苦,现在才六点半,您才……”
女人又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丢下还在说话的同事和女人,继续带着妇人往公司门口去。
“奶奶,您第一次来A市吧?”
妇人边哭边点头。
“您还没找到住处吧?天也不早了,一会儿进了公司,我给您订个宾馆,您先住下。您是找侄女的吧?虽然我们言总不是您找的——”
“不!她就是妍妍!”
妇人说着就回头要到女人身边去,自己没松手,不让她过去,继续带着她前行。
“我跟你说,她就是妍妍,她离家的时候还小,才十六岁,有些事情可能不记得了——”
打断妇人的话,“奶奶,都十六了怎么可能还不记得?我跟您说,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长得像也不奇怪,长得像名字听着也像的也不奇怪!”
“她就是!”妇人不高兴了,站住不走了。
“嘿嘿,奶奶!”甜甜的笑,甜甜的声音,老人家最抗不住的就是这个了。家里上到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下到老爸老妈,自己都是这么哄的。
手臂使力,妇人继续动了起来。
妇人边走边说:“这个赖不掉,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跟你说,我们家妍妍可可怜了!五岁她阿妈就不在了,是我和她阿奶带大她的,别看这么多年不见,我一眼就认出她来了。我跟你——”
“褚宏!”女人叫住了自己,也打断了妇人的话。
停下来,回头看女人,那些同事已经被女人打发走了。
女人走过来说:“我看还是直接到宾馆吧。”
也对,虽然大多数职员都下班走了,但还是有加班留在公司里的人,人多口杂,女人想得很周全。
“好!我先订个房间。”说着,放开妇人,准备掏手机。
“现在是淡季,宾馆都有空房间,我们到前台直接办理入住吧。你们到停车场出口等我,我去开车。”
可以看得出来,虽然女人在强打精神,但这件事对女人的冲击不小。
女人需要的是尽快从这件事里脱身,而自己应该做的就是帮助女人尽快摆平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