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与吕夷简估计的那样,早就有人盯上了这几艘船。契丹人可不会管这几艘船是不是官船,他们在乎的是,船上的东西值多少。
身为游牧民族,契丹人不知道汉人在这片土地上流了多少血汗,才让这片土地呈现出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来。他们只知道,这片土地是那么的富饶,没有严酷的寒冬,还有吃不完的食物,只要略略注意一点,就不用担心饥饿。到了冬季的时候,不需要杀掉大部分的牛羊只为了节省草料,不需要让舍弃一部分老弱族人只为了让部族繁衍下去。
在契丹人的心中,懦弱的汉奴们占据了广阔而辽阔的土地,而他们的勇士却只能在饥寒交迫中挣扎。这简直不可原谅!
既然老天爷不成全,他们就用自己手中的刀为自己、为自己的部族夺得更多的草场。这是每一个契丹人的信念。
当然,在这个冬天结束以前,契丹人对此都是深信不疑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个信念的正确性。
但是,现在连长生天都要放弃勇敢的契丹人了么?
萧宝宝一想起那道金色的影子,就忍不住发抖。
萧宝宝是部落的女首领,至少现在是。他出身后族,跟耶律隆绪的皇后萧菩萨哥还有那么一点关系,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他丈夫的部族才能够得到一片肥美的草场,才有了强盛的希望。
不久前,他的丈夫死了,所以他成了部族的首领。
部族死的不止他丈夫一个,可以说,除了老人女人和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少年和青壮都死光了。死在那个可怕的金色魔神的手里。
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萧宝宝就觉得自己在做梦,如果不是他反应快,带着族里的老人和小孩子先跑掉了,他们也无法幸免于难。很多到了后来才开始逃跑的部族,因为混乱和互相践踏,死得人更多,有些原来的大部落如今甚至连他们这样百十个人的小部落都不如。
一想起这个,萧宝宝就觉得自己很聪明。他的族人也这么认为,所以,他成了部族的新任领袖,以上任领袖的妻子的身份。
这个冬天,对于所有的契丹人都是难熬的。萧宝宝从各个途径打探到,汉狗开价很高,基本上不可能将被俘虏的族人赎回来。而且,死去的人更多,更不可能保证部族里的勇士还活着。
至少萧宝宝从来就没有想过赎人的事情。
萧宝宝很清楚,现在几乎每个部族都是如此,这也是他们发展的大好时机。只要不再遇见那位魔神,他的部族一定会再次强大起来。
契丹人的强大只有一个办法,劫掠。掠夺财富、掠夺人口,无论对方是汉人还是契丹人抑或是党项人,只要可以下手,那就一个字,抢。无论对方是不是自己的同胞,为了活下去,就是对着自己的父母挥刀也在所不惜。
因为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萧宝宝在一个半月前就下了这样的决定。因为他们没有粮草,这大冬天的,又找不到食物,所以他下令,将部落里面的一部分老人和身体虚弱的女人都杀了,做成了口粮。在这样的时候,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马匹和牛羊更是不能牺牲,那么就只能牺牲老人和女人了。
刚开始的时候萧宝宝还不敢对汉人动手,哪怕这些汉人已经在契丹人的统治下一百年之久。因为有谣传,那金色的魔神乃是汉人的神仙。不过,京里流传下来的新的消息让萧宝宝下了决心。也许对方真的是天上神仙,完成了人间君王的请托就回去了,所以他们这些人对汉奴下手才没有被报复。
萧宝宝对齐天皇后(即辽圣宗皇后)委身季父晋王(韩德让,也是萧绰的情人,此时已经改名为耶律隆运)的消息并不感兴趣。这在草原上很正常。草原上讨生活不易,没有男人没有部族依靠,女人很可能连一个冬天都活不过去。而对于男人们而言,身边多一个女人就是多一个负担。季父能够照顾皇后,那是对皇后的保护而不是侮辱。毕竟圣宗还有好几个兄弟,而皇后又没有孩子丈夫又死了。
萧宝宝在乎的是,季父既然选择了皇后,那么他也能够从中得到好处。这次大战是契丹人的噩梦,也是契机。只要自己再加把劲,就能够抢先一步将自己的部族发展起来。日后,自己的部族说不定也会成为后族。
想到这个,萧宝宝就激动不已。
只需要一场胜利,一场能够带来足够的财货的胜利,自己就能够压下族里那些不和谐的声音。
每个部族都会有那么两个孬种。自己的部族里也有几个被吓破了胆的东西。如果不是被自己强压下去,只怕这两个孬种早就鼓动族人逃回大草原去了。
这个时候,大草原上还是冰天雪地呢!
比起这个,萧宝宝更愿意相信京里来的大师们的话。没错,汉人的皇帝能够请来天上的神仙,为什么我们契丹人就不能够请神仙帮忙?可恨契丹人没有汉狗那么富裕。所以,这次的肥羊绝对不能放掉。听说这个汉人是做买卖的,一个铺子一个晚上就挣三十万贯呢。这次来澶州,是因为大宋的朝廷有国策,鼓动下面的百姓种地,免税还送地。要不然,这个财迷心窍的肥羊还不会来澶州。
萧宝宝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价值三十万贯的财货。他根本就无法想象,要凑齐三十万贯钱财,需要多少的牛羊马匹。
得到消息的可不止萧宝宝这一个部族,可以说,这方圆三百里之内的契丹人都得到消息了,就连王庭也从南京派出了一位千夫长和一支三千人的精锐。
为了活捉这支肥羊,所有的首领和千夫长都坐下来商议了一整天,各自约束自己的族人部下,不让他们惊动了清丰县。果然,清丰县里才收拾了一处宅子,肥羊就从汴梁出来了,还非常谨慎地选择了坐船。
不过,那船只的水深清楚地告诉了探子们,他们到底带了多少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