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只知道在第一时间跑去找林琅的人里面有皇帝赵恒,却不知道还有一个人比赵恒还早,那就是薛蟠。
薛蟠盼林琅回来已经到了望眼欲穿,差一点成望夫石了。
他是个听话的孩子,王子腾叫他不要跟贾家的人混,他就不跟贾家的人混一块儿。他又盘算着离开自家老妈和妹妹的控制,所以这开销上就节制许多。他往家里的账上支的银子不少,可是这些银钱真正他被花费掉的并不是很多。
薛蟠一心一意地攒私房钱,为了就是买地、自起炉灶。因此,这这花楼酒楼什么的,他也不去了,最多每天花一点小钱,在茶馆里面吃着不怎么出彩的茶,听着街头巷尾的各种小道消息,消磨上一整天。
也正是因为在街头巷尾久了,薛蟠也知道了一点事情,回头再看看自家老妈和妹妹,他就觉得老妈和妹妹错了主意了。
街头巷尾最多的是什么样的事情,自然是东家长西家短的百姓日常。薛蟠听了许多,对一个老头子的话感触最深:“如今的闺女啊,看见人家夫妇琴瑟和鸣,男的对妻子好得很,轻易不让妻子伤心,就盯上了人家的男人,非要人家的男人不可。他也不想想,如果这男人真的会为了你舍了身边十余年的枕边人,将来说不定会为了别的女人舍你!你说人家是顾家的好男人,却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其实就在毁掉一个顾家的好男人。这样的男人抢到手又有什么意思呢?你今儿个将他抢来了,他的心也不在你这里,终究不是你的人。将来也不定什么时候,他被别的女人抢走了。”
薛蟠觉得很有道理。
回头再看看自家老妈和妹妹原来的念头,薛蟠就觉得傻。
是啊,家里为什么花了大力气培养妹妹?还不是因为当今圣上是个多情种子?为了那个刘氏,圣上还没有登基的时候就跟先帝闹上了,这登基以后,为了给刘氏升位子,圣上跟大臣们不知道掐了多少次,就连皇后也没有得到好。就是因为这个事实,家里才希望自家妹妹能够成为这刘氏第二的。
现在薛蟠觉得这个主意很傻。
如果官家那么轻易地变了心,那么谁知道他下一次变心会是什么时候?今天还是明天,今年还是明年?既然注定会被遗弃,那为何要飞蛾扑火一般的凑上去。找个门当户对的嫁过去,相夫教子,一辈子顺风顺水的不好么?
可是薛蟠没办法改了自家老妈的主意,也改变不了妹妹的雄心壮志。他如今只希望自家妹妹不要蠢到连累了林家。毕竟林琅可是这世上少有的几个对他还不错的人了。
所以,他可是竖着耳朵听着隔壁的消息,为的就是第一时间上门拜访。不想,在林家他居然遇见了贾琏。
原来贾赦已经跟弟弟分家,之后又跟贾氏一族分了宗,如今一家五口就在林家隔壁安了家。贾琏来林家是送喜帖的。他也定亲了,定的还是他母家那边的姑娘,虽然庶出,性子还使得。贾琏的年纪也不小了,自然也不能拖。
按照风俗,这样的婚姻大事可不能落下左右街坊邻居。既然贾家送来的喜帖,林家也不能失了礼数,只不过,他们两家以后都不能以亲戚的名义往来,就是要来往,也只能用街坊的名义。也就是说,林如海结婚,贾赦父子还能够借着街坊的名义来林家吃酒,如果他们用贾敏的名义拉关系,他们就只能在奴仆的散席上找位置了。因为贾敏最后也只是林家的妾,不是正经的主母。
在林家居然会遇见薛蟠,贾琏也觉得尴尬,只略略坐了坐就走了。
薛蟠倒是很放松,道:“虽然贾家这位大郎君已经跟我表姐和离了,可我还是要说,我那表姐有的时候也太爱现了,不知道夫郎对他的好。如今和离了,人家让他带走嫁妆已经是很好了,他还不依不饶地闹,实在是不像话。”
这也是当时的风俗。就好比李清照跟他第二任丈夫和离,他带过去的财产就被判给了他第二任丈夫,自己净身出户。在宋代,女人的家不是娘家,而是夫家,如果要离开,就只能两手空空地离开,孩子财产一样都不许带走。就是夫家不要你了,果然人家不许你把财产拿走,你也只能净身出户。
贾琏还算是有良心,即便他自己的私房被王熙凤败掉许多,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王熙凤,觉得自己管家往里头贴了钱,还想问贾家找回来,结果边上的人问,你不是帮着你姑妈管家么?你姑妈叫你贴钱你就贴了,怎么如今倒问你男人要钱不问你姑妈要钱?
可以说,王熙凤是大丢面子。本来他不闹,还能够找个下家,如今大家看到他这样泼辣又不讲理,倒是原来有几个看中他模样的人家也不愿意要他了。
贾琏这边很顺利。因为大家觉得这个男人还算有良心。本来他就是让王熙凤净身出户也使得的,可是他不愿意看见王熙凤以后生活无着、让王熙凤带着自己的嫁妆离开,让他多了一顶有情有义的帽子。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子,他亲舅舅也觉得这孩子还算使得,在自己家里找了一个适龄的女孩子出来配了他。
说起来也好笑,贾琏的母家跟林家还有那么一点子关系,林如海的继室之前就是这家的媳妇,只是不是同一房的。
林琅道:“这个我倒是不知道。”
薛蟠很随意地坐在廊下,晃荡着两只脚,嘴上却道:“也是,你不曾在贾家住过,又是刚打外头回来,自然是不知道的。”薛蟠细细地将始末都说了,又道:“我听说,原来还有人觉得我表姐模样好又会管家,觉得我表姐有些意思,结果公堂上的事儿一出,如今大家提起我表姐就摇头。还有人说,这是王家的家教,如今,我二舅舅的亲闺女和我妹妹都受了牵连。”
林琅道:“还有这事儿?”
薛蟠道:“可不是。本来我还想着请官媒给我妹妹看看有什么好人家呢。结果人家官媒听说了我跟表姐的事儿之后,悄声劝我说,先等两年看看,如今可找不到什么好人家。我妹妹来年就十五了,叫我怎么不着急?”
林琅道:“女孩子十五岁嫁人实在是早了一点。对将来的子嗣也不大好。”
薛蟠道:“是这样么?”
林琅道:“一般来说,男子二十到三十六岁,女子十八到三十岁之间生得孩子身子才好。超过这个范围的,生出来的孩子几乎有八成的几率是生来就带着心悸之症的。而在这个范围之内生下的孩子,患心悸之症的几率只有一半,而且大多数在六岁之前就会痊愈。”
薛蟠道:“这个我可不曾听说过呢。”
林琅道:“这是杏林之中的不传之秘,因为传出来很容易引起恐慌,故而人家都是藏在心里的。”
薛蟠道:“原来是这样。那我跟妹妹的婚事也都缓缓。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之前我妈还问我喜不喜欢我表姐呢。说实在的,贾家大郎君可比我强多了,我表姐尚且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换了我,只怕越发到了泥地里去了。如果他是个老实的,那也就罢了,凑活凑活还可以过下去,可要是他有的别的心思,那可怎么办?他又不是那种真的聪明人,什么时候把家里卖了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我妈是什么意思。外头好人家的女孩子那么多,就是没有官宦人家的闺女,也有清白人家的女孩子啊。为什么一个劲儿地在我耳朵边上跟我说我表姐的事儿?如今我舅舅也没了官职,表姐也就是普通的庶民家的女孩子,为什么我要娶他做媳妇儿?”
林琅道:“令堂还有这样的打算?”
薛蟠道:“可不是。好兄弟,我知道这样有点麻烦你。不过你好歹给我出个主意,让我出去躲两天,你看成么?”
林琅道:“躲两天?可是这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你躲出去了,如果令堂做主,你也是无可奈何的。”
薛蟠道:“那岂不是说,如果我妈做主我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琅点点头。
薛蟠惨叫:“那可怎么办?”
林琅道:“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薛蟠道:“什么意思?”
“这句话出自《孟子》,大意是:所以上天将要降落重大责任在这样的人身上,一定要道先使他的内心痛苦,使他的筋骨劳累,使他经受饥饿,以致肌肤消瘦,使他受贫困之苦,使他做的事颠倒错乱,总不如意,通过那些来使他的内心警觉,使他的性格坚定,增加他不具备的才能。”
薛蟠道:“我不需要你背书我听,我只想请你帮忙出个主意。”
林琅道:“这就是我给你的建议啊。既然不能逃避,就只能面对。人前做事、人后教妻,无论是家父还是我都不例外。”
薛蟠拉住了林琅的衣袖,急切地道:“这个人前做事、人后教妻是怎么一回事情?是不是我这样做了,就能够让老婆听话?”
林琅刚要回答,就听见有人咳嗽,抬头一看,不是微服出宫的皇帝又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