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微微敞开的心扉
又到周末，一周工作结束，走在下班的路上，看着周围匆忙的行人，苏锦年突然有些庆幸，因为公司最近在做的这个工程即将结束，所以这周她大概不会被人喊去加班。
不过，这样一日重复一日，总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或许，人便是这样一天一天老下去的。
从十几岁的少年时代，到二十几岁的青年时代，再到三十来岁的中年时代，时间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读书的时候，总是觉得时间难熬，但是也不过短短工夫，仿佛只是瞬息之间，便已经成了奔三的人。
所以，她是不是应该珍惜这仅剩下的一点青年时代，尽情享受？
唇角勾起无奈而浅淡的笑意，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苏锦年微微伫足，左右打量。
暮色正在一分一秒地慢慢吞噬着天光，街道两侧的店铺内热热闹闹地放着吵人的音乐，有下了班的年轻情侣，手拉着手，走过她的身边。
苏锦年下意识朝他们看去，心中闪过瞬间的迷惘。
真的……有他们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恩爱吗？
一个人，怎么可能要那么喜欢另外一个人，喜欢到……甚至可以为了对方，放弃自己所坚持的信仰和原则？
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这样的情感……
虽然她心里也有喜欢的人，可是她所坚持的，就是一定不会去破坏佟离的幸福。
她看过很多这样的例子，因为太喜欢一个人，所以就要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自己喜欢的那个人。
可是她不会。
这样的心情，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
更何况，得到了，就一定会珍惜吗？
也有不少这样的例子。
追求的时候，一门心思地想要博得对方一笑，但是真正在一起了，就会出现疏忽，进而忘记了，对方是自己所曾经孜孜以求的心上人。
然后，出现矛盾、进而矛盾激化，再进而争执。
或许是她太悲观，但是应该说，几乎每对情侣都有过这样的摩擦吧。
她相信，一定是的。
苏锦年叹了口气，茫然四顾，最终抬头向前，准备快点回家。
只是匆匆一眼间，却在人潮中，认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男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看起来，只是个寻常的上班族而已，像都市里常见的那种中年男人一样，面目普通，微微显出一丝疲倦的表情，并没有什么特别。
与他牵着手的女人很丰腴，脖子上挂着亮闪闪的黄金项链，笑起来的时候会夸张地露出红红的牙龈，男人却似乎并不觉得有多好笑，只是沉默地跟着她朝前走，女人边说边笑，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苏锦年下意识朝那对男女走了过去，直到正好将他们的路堵住。
女人左右躲了两次没躲开，忍不住就急了，“喂，我说你这个人，走路不长眼睛啊，怎么一定要堵别人的路才好？”
苏锦年依旧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个男人。
男人原本皱着眉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这会儿终于抬头，正好对上苏锦年略带一丝仇恨的眼睛，他顿时讪讪，下意识开口：“锦年……”
“别叫我的名字，”苏锦年盯着他，“你不配！”
“你们认识？”女人疑惑地看了看苏锦年，不觉来气，“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呢，这么难听，什么配不配……”
“就是因为她吗？”苏锦年依旧盯着男人的眼睛。
她的目光太冷太寒，男人忍不住躲闪了一下，“锦年，我……”
“我说了，不许叫我的名字，你不配！”苏锦年冷笑，“如今应该已经结婚了吧？也许我应该恭喜你心想事成，终于可以得偿所愿，攀上高枝？我们家不是什么有钱人，没有办法给你的工作提供帮助，真是难为你了，居然还要娶我姐姐！”
最后一句，她的语气几乎是恶狠狠的了。
“锦年，你别这样，你姐姐的死，我也很难过，你要知道，我当时真的很爱她……”男人急急分辩，“我真的不想她死的，而且……”
“你闭嘴！”苏锦年气得微微发抖，“你没有想过？你打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逼她死？你骂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曾经追了她七年？她死的时候，你连她的遗体都不肯看，就为了陪别的女人，你还有没有良心？说什么永誓同好，盟约白头，真是可笑，爱情对你这样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世纪初最大的笑话！是最廉价的东西！亏你还有脸说爱我姐姐！”
一旁听了半晌的女人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你是他那个死鬼老婆的妹妹？”
“不许你侮辱我姐姐！”苏锦年冷冷看她，“否则的话，大家都不会好看！”
“哟，那你想怎么样……”女人摩拳擦掌，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
男人一把抓住她：“老婆，别说了，我们走！”
“想走，有那么容易吗？”苏锦年依旧拦着他。
“那你想我怎样？”男人痛苦地抬起头看她，“逝者已矣，你想我怎样？要我赔上这条命不成？即便那样，你姐姐又能复活吗？如果她能复活，我保证二话不说，立即还给她这条命！”
或许是太过激动，男人大口喘息了两下，随即红着眼睛瞪向苏锦年。
但是苏锦年却因为看到他那一瞬间的痛苦之色，而没有再出言嘲讽，只是移开目光，怔怔地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
男人看她不再说话，于是也不顾女人的抱怨，将她匆匆拉走。
苏锦年独自一个站在原地，只觉心间疲倦，无所遁形。
男人的痛苦和疲倦，太过真实，真实得让她没有办法当作看不见。
那么，他是真的觉得后悔了吗？
后悔逼姐姐走上了绝路，后悔害死了她，后悔……她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苏锦年没有办法得知，因为她再度陷入了困惑中。
她完全没有办法理解，既然现在后悔，那么当时为什么可以那么绝情？
明明曾经那么相爱，为什么当时可以做到完全忘记那一切，而对自己所曾经爱过的人冷言冰语，甚至动手打人？
她也曾经以为，婚姻是种神圣的保障。
可是即便结婚了，也可以离婚，既然如此，神圣在哪里？又何来的保障？
苏锦年惆怅满腹，只觉得完全没有办法理解。
手机铃声就在此时陡然响起，她愣了好长一会儿时间才醒悟过来接了电话：“喂？”
“小锦年。”穆良辰轻笑的声音传入耳中，“有没有想我？”
“没有。”苏锦年下意识地开口。
穆良辰一副无奈苦恼的样子，“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小锦年，你好狠的心啊……”
苏锦年听他唱念俱佳，勉强笑了一下，“别开玩笑了。”
“那，你真的不想我？”穆良辰恢复了正常的语气，可惜问的还是不怎么正经的问题。
“拜托，别玩了……”她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你打电话给我有事？”
“我明天要出差，大概后天才能回来，”穆良辰状似愉快地告诉她，“所以你有事找我的话，记得不要选这两天，因为我不在家。”
“你……要出差？”很奇怪的，苏锦年那一瞬间，居然稍稍愣了一下，有一种淡淡的失望悄悄萦绕在她心间。
是因为什么呢？
她也说不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语气里不自觉显露出来的那一点失望，穆良辰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试探地问她：“你舍不得我？”
“我……”苏锦年有些鄙视自己这一瞬间突然出现的软弱，“没有，你别乱想。”
“真的没有？”穆良辰觉得自己刚才应该不是错觉，“小锦年，你不开心？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苏锦年佯笑掩饰。
可是她越是这样，穆良辰越是没办法放心，“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嗯？”
他最后一声“嗯”，带着微微的探询，温柔得让人无法抗拒一般。
苏锦年迟疑了一下，终于低声说：“刚才……遇到一个我曾经认识的人……”
“是谁？”穆良辰轻声问她，耐心地等着她的沉默结束。
“……我姐姐以前的丈夫。”苏锦年许久之后才开口，“我狠狠指责了他，与他在大街上差点争执起来。”
“所以，你现在的心情很不好？”穆良辰想到佟离所告诉他的那些，顿时感同身受。
“嗯，”苏锦年茫然地点了点头，“我以前想过很多次，想着如果哪天不小心在路上遇到他，我一定要狠狠骂他，告诉他是他害死我姐姐，甚至，我还想狠狠打他一巴掌，可是那么久过去了，这个城市却总显得那么大，让我没有办法遇到他，直到今天……可是我遇到他之后，我却只是说了一些狠话而已，最后还因为我发现了事实上他也并不好受，而最终选择了放弃，我并没有狠狠打他一巴掌，也没有用最难听最恶毒的话去指控他……”
“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你就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苏锦年了。”穆良辰的唇角浅浅挑了起来。
“可是，我觉得对不起姐姐……”苏锦年的情绪很低落，“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当我听到那个人跟我说，如果可以让姐姐复活的话，那么他可以把命赔给她的时候，我居然心软了……我想不通，既然现在可以做到这个地步，那么当初为什么又那么绝情呢？”
“那是因为，心太大，诱惑太多，想要的东西就多，所以感情，常常就被忽略。”穆良辰的声音轻轻传入了她的耳中。
“既然如此，感情岂不是不重要了？”苏锦年茫然地问他。
“不，正是因为被忽略，以为它不重要，所以才会在失去它的时候追悔莫及，”穆良辰叹了口气，“不然的话，正如你所说，那个人，又怎么会后悔？”
“可是既然总会有被忽略的时候，那么明知道会有那么一天，又为什么要让感情发生呢？”苏锦年自言自语，“不如从一开始就控制自己的感情不就好了？”
“那不等于是因噎废食？”穆良辰苦笑不已，“如果所有的人都跟你这么想的话，那么大家干脆都不要感情算了，那么世间也就没有这么多痴男怨女了。”
“可是……”苏锦年还想要说什么，却被穆良辰打断了。
他耐心告诉她：“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忽略感情，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把心放得很大，想要很多的东西，对于我来说——小锦年，我只要一个你就好，只是，你从不曾正视而已。”
怦！
怦怦！
他话音落下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苏锦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颗心莫名地跳得飞快。
仿佛突然之间明白，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他说的喜欢，是真的。
他说娶她，是真的。
他说他想他，也是真的。
莫名的笃定让她突然心慌起来，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不信任婚姻，可是他却依然愿意给她婚姻。
她不信任爱情，可是他说喜欢她。
她不相信男人，可是他却是她唯一一个除了父亲之外，所信任并愿意依赖的异性。
所以……她突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因为过于慌张，她匆忙地挂了电话，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夕阳很快落下，夜色吞没大地。
周六一天似乎过得都非常快，因为家里有事，所以爸爸妈妈只好回家处理，头天晚上苏锦年帮他们收拾了行李，然后第二天送他们离开。回来之后，打扫卫生洗澡洗衣服，等到差不多收拾完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随便吃了点东西，便早早地上了床，抱着一本书发呆。
爸爸妈妈一走，仿佛才突然察觉到，因为已经习惯了爸爸妈妈的照顾，这房子如今显得分外空荡，没有人跟她说话，也没有人陪她，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嗯，百无聊赖。
书是之前买的，可是似乎没什么心情看，只好抱着继续发呆。
只是她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昨天开始，每次出神，似乎总会想到……穆良辰。
他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因为说过要出差了，所以他今天果然没有像往常那样出现在她面前，不过……居然连一条短信都没有发给她就有点奇怪了吧？
虽然她以前并不曾真正恋爱过，可是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她却很清楚。
他不是说，他喜欢她吗？
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想随时随地都想要知道他的消息吗？
更何况，手机放在口袋里，想要打电话，或者是发简讯，只是动一动手指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就算是根本没有想到打电话，但是快捷键一碰，说不定电话就已经在不自觉的情况下给拨了出去。
可是为什么，他就仿佛突然像消失了一般，莫名其妙地不见了踪影，一个消息都没有？
苏锦年百思不得其解。
她翻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盯着穆良臣的电话号码许久，终于还是放下了。
那是因为……佟离与穆良辰的电话号码不过是上下行的距离而已。
只要看到穆良辰的电话号码，就可以看到佟离的电话号码。
苏锦年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眸子里的星光暗淡了许多。
佟离她……现在过得好吗？
一定很好吧？
她嫁给了她一直想要嫁的那个人，又怎么可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她追随着自己所爱的那个人的足迹，走过了那么长的时间，终于抓住了自己的幸福，所以，她怎么忍心去破坏？
更何况，是她这种不被世俗接受和原谅的畸形感情？
苏锦年重重地咬住自己的唇，不敢再去看自己的手机，匆忙地把它丢开在一旁。
她靠着墙壁，心乱得仿佛涨潮的海，汹涌澎湃，激荡不已。
佟离……
姐姐去世之前，有一段时间，过得非常不好。
她看过姐姐自残自虐的举动，看过她拿着刀片，一下一下地割划自己的手臂，以至鲜血淋漓。
真的那么爱吗？
她没有办法理解，更没有办法想象，自己有一天，也可能会沦落到那一步的情形。
所以她拒绝了所有男生对她的明示和暗示，她逐渐变得孤僻，阴阳怪气，完全地不合群。
只有佟离，离她最近，也最能照顾她的佟离。
她一直像太阳一样，温暖着她，陪伴着她，她喜欢那样用热情洋溢的笑脸面对着她的佟离，所以，她觉得，这就是爱了。
而且，是佟离的话，她就不用担心自己会受伤害，因为佟离一定不会伤害她的。
何况，只要她不说，佟离就不会知道。
而她，也会是安全的。
可是没想到……
佟离她结婚了。
而她，只能默默忍受。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穆良辰却说，他喜欢她。
为什么他要喜欢她？
这样的他，让她完全看不透，继而变得迷惘万分。
她该怎么做？
靠在墙壁上，抬头仰望天花板上的吊灯，苏锦年蹙着眉头，想了好久好久，可是依然找不到答案。
也不知道半夜几点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苏锦年被音乐声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在床头摸了几下，也没注意是谁打来的电话就接通了，所以当穆良辰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的时候，她吃了一惊，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把你吵醒了吗？”穆良辰在电话那头轻笑。
“还好。”苏锦年努力打起精神。
“我等会儿去见你。”穆良辰的语气很平静，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哦——”苏锦年下意识应了一声，沉默了几秒钟，突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等会儿来见我？”
“对，我现在在车上。”电话中有隐隐的电流声，还有浅淡的风吹过的声音，让穆良辰的声音越发显得虚幻起来。
“你不是出差？”苏锦年茫然了半晌之后看一下时间，“现在……半夜两点多？还不到三点？”
“对啊，现在是夜里。”穆良辰唇角挑起，“因为昨天忙到十二点，终于把事情全部都做完了，所以我就想提前回来好了。”
“那也没必要现在来见我啊？”苏锦年直觉地抗拒他这样突然的举动。
“因为我很想你，小锦年。”穆良辰轻浅的笑声隔着遥远的距离传过来，“你呢，难道你都不想见我？”
苏锦年的脸倏然发烧，她立即摇头，“我为什么要想见你？”
“因为我很想你，”穆良辰霸道地宣布，“以后我想你的时候，你也要想我才可以。”
“我怎么知道你……你什么时候想我？”苏锦年结结巴巴，面红耳赤。
穆良辰再次笑出声来：“小锦年，等着我啊，我很快就会到的。”
挂掉电话，苏锦年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出神。
窗外的路灯亮着光，光线透过窗子，映得房间内的一切隐约可见。
苏锦年茫然了良久，却不像之前那样，此刻简直再也没有了一点睡意，翻来覆去的，无论如何就是睡不着。
真是痛苦……
忍不住在心内抱怨穆良辰，半夜三更不睡觉，打什么骚扰电话？
只是很短的时间不见而已，有必要这么夸张地来一出夜奔相会吗？
这让她简直……简直太不好意思了。
她要不要起床穿好衣服等他？
不然的话等他来了……
苏锦年越想越烦，最后索性一翻身坐了起来，认命地穿衣洗漱，准备等穆良辰来了再好好抱怨。
等她收拾好看看时间，也不过才三点左右，左右闲着没事，随手抓了件十字绣慢慢研究。
打发时间，莫过于收拾这种琐碎又烦人的小玩意儿。
所以她一针接着一针，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四点十分不到，手机终于再次响起，接了电话之后，穆良辰仿佛报告什么重大事件一般：“我到了，不过被你们小区保安挡在外面了……”
苏锦年犹豫了一下，“你等着，我下楼去找你。”
带上钥匙，苏锦年下楼朝小区大门口走去。
早晨四点左右。
这个时间，只怕正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刻，苏锦年几乎有些懊恼自己刚才出门的时候没有系围巾了，风吹在脸上，那感觉，简直让人百感交集，难以形容。
出了居民楼朝前走，拐个弯，就能看到正对着小区大门的地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穆良辰。
看到她走来，他连忙挥手示意，还不忘记对小区的保安大叔说：“你看，我都说了我朋友住在这里。”
保安大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越走越近的苏锦年，脸上露出了有些暧昧的表情，拖长了声音应了一声：“哦——”
开门，放人。
穆良辰朝苏锦年走来的方向微微一笑，便朝她走了过去。
“怎么现在过来？”两个人走近之后，苏锦年抱怨，“凌晨四点多而已。”
“说了想见你，”穆良辰微笑，把手里的东西给她，“刚买的海鲜粥，要趁热吃。”
苏锦年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谢谢。”
穆良辰微微低着头看她。
小区两侧的路灯发出的光朦胧地映在他的脸上，原本俊朗的脸部线条此刻变得分外柔和，苏锦年有些受不住他那种目光，心慌之下不禁脱口而出：“见也见过了，你还不走？”
穆良辰半是失望半是自嘲：“怎么你这么着急赶我走？”
苏锦年尴尬地咬唇，更在无意中发现保安大叔犹自频频朝他们这里张望，于是低下头很快地说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穆良辰没有听清楚。
“我说……现在是半夜三更，你快走了，不然别人会误会的！”苏锦年不敢抬头看他，胡乱地找着理由，“而且你才回来，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穆良辰顿时大为失望，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这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好，我先回去，你也回去吧，外面很冷。”
“知道了。”苏锦年点头，迟疑了一下之后，转身走了回去。
虽然一直都能察觉到身后灼灼的目光，可是苏锦年一直都没有回头。
直到终于察觉不到那目光，她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还是……不够习惯……
不够习惯他的靠近……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苏锦年吓了一跳，连忙接了电话。
穆良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锦年。”
他平常总是有点戏谑地喊她“小锦年”，如今乍然这么正经，苏锦年顿时觉得不习惯起来，迟疑了半晌之后才问他：“什么事？”
她的声音软软的，从电话中听起来，会带着一点点仿佛孩子般撒娇的意味，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罢了。
所以，穆良辰很喜欢给她打电话，因为他喜欢她那种软软的撒娇的声音。
“下午要出去走走吗？”穆良辰微笑问她。
苏锦年却半天没做声，犹豫了一下，才说：“不想出去。”
“锦年，出来陪陪我。”穆良辰的声音里，几乎带着一丝企求了。
“……不想出去。”苏锦年半天后，却又说了同样的四个字。
穆良辰忍不住苦笑，“为什么？”
“没心情。”苏锦年的这个理由……简直无礼到欠揍。
“即便只是朋友之间合理的要求，你也会拒绝吗？”穆良辰无奈至极，很想把她抓过来晃一晃，看看她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也许。”苏锦年极快地开口，补充道，“更何况，你说了这么多，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把你当作一般的朋友。”
“既然如此，做我的女朋友如何？”他认真地请求。
“我……我不知道。”心弦怦动，苏锦年莫名紧张。
“还是害怕吗？”穆良辰叹了口气，“与其找一个陌生的男人与你结婚，为什么不选择我？”
“我说过了……”苏锦年心情烦乱无比。
“但是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失去我这个朋友。”穆良辰实在很想不通，为什么苏锦年总是在钻牛角尖？
“就算你能保证，可是……”苏锦年狠了狠心，“你能接受我心里爱着另一个人吗？算了吧。”
穆良辰沉默了，半晌都没有开口。
“好了，不说了，你回去赶紧休息吧，再见。”苏锦年挂了电话。
明知道她已经听不到了，可是穆良辰却还是对着手机轻声说了一句：“再见。”
隔了许久之后，他又说：“锦年，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想，还是没有成功。
而且，每次都是这样。
如果他不打过去，她就绝对不会打过来。
会累吗？
大概不会。
可能怕被拒绝的心情已经超过了疲累，所以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累不累了。
更何况，男人主动追求女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去追求自己所爱着的女人，所以，也谈不上什么累不累的。
只是苏锦年，要到何时，她才肯粘着他？
她太过自强，总是把自己武装得仿佛完全不需要别人提供给她休息的港湾。
她又太过沉默，让他总是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揣测她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这样，很有趣。
他愿意猜测她的心，更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去捕捉她的心。
反正他已经等了那么长的时间，也不在乎，多等一会儿。
所以，当务之急，他还是要尽快解开她的心结才对。
那个心结就是——
佟离！
周日下午三点，某咖啡厅。
虽然外面还有太阳，但是咖啡厅里为了气氛着想，居然弄得周遭朦朦胧胧的，光线暗淡无比。
楼梯过道上点着蜡烛，进来的客人走路脚步带风，直把那烛光带得晃来晃去的。
佟离按照穆良辰的指示，径直到7号桌找他。
见了面，佟离就一巴掌挥过去，目标直指穆良辰的脑袋，“找我来做什么？大周末的，不知道像我这种已婚妇人是要陪老公的吗？”
穆良辰抬手挡住了她的攻击，“拜托，你不要像个猴子一样，总是张牙舞爪的，要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我才懒得找你，我自然是要去找我们家小锦年的。”
“那你怎么不去找小锦年？”佟离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穆良辰立即皱眉，仔细打量她。
佟离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双手挡在身前，“你做什么？”
穆良辰皱眉，继续盯着她，而且是上下左右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的那样审视着她，半晌后他终于得出结论：“也不怎么样嘛。”
佟离立即白他一眼，“你想死可以提前跟我说。”
“佟离，”穆良辰认真地看着她，“我有话要和你说。”
“难道你突然在我结婚后发现爱上我了？”佟离笑言，“不要告诉我这么狗血无聊的事情哦。”
“不，我要说的当然不是这件事情，不过——”穆良辰深深地看着她，“你确定，你做好要听这件事的准备了吗？”
佟离从服务生那里接过一杯茶，笑眯眯地点头，“哎呀，不要这么严肃嘛，你一严肃，害我都紧张起来了。”
穆良辰冷眼看着她，然后缓缓开口：“你知道不知道……小锦年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佟离端着那杯茶就朝唇边送，“是谁？小锦年有喜欢的人了？惨了，穆良辰你绝望了吧？”
“是你！”穆良辰极其冷静。
“噗——”佟离一下子就喷出来了，不过还好穆良辰比较警觉，早就逃出了她的喷射范围。
佟离呆滞地看着他，半晌后才颤颤地举起一只手，“你说……我？小锦年喜欢的是我？”
“对！”穆良辰点头，“她说她喜欢的人是你。”
虽然小锦年希望他不要告诉佟离这件事，但是……只有告诉她，他才能找到办法来彻底解决这件事。
佟离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神志，“你开玩笑？”
穆良辰没好气地瞪她，“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不像——
所以佟离此刻才会觉得荒谬，不过她想了一下之后，忍不住咋舌：“小锦年想跟我搞蕾丝边？那她不是喜欢我老公？太好了，我老公安全了！”
“现在高兴也太早了吧？”穆良辰皱眉摇头，“你说你都已经那么久没回来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老公的任期满了，想换个环境不成啊？”佟离横他一眼，“不要把自己希望破灭的沮丧发泄在我的身上。”
“好了，”穆良辰不跟她废话，“今天找你出来，是因为我想要你帮我一个忙。”
“帮什么忙？”佟离很好奇。
“我要你——”穆良辰看着她一字一句，“发、展、婚、外、情！”
“你开玩笑！”佟离大义凛然，“我是绝对不会背叛我老公的！”
“我没开玩笑，”穆良辰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如果你不这么做的话，小锦年，她是永远也认识不到，其实她喜欢的那个人，绝对绝对不是女人！”
认识了小锦年那么久，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她喜欢女人。
就算她主动承认，就算她对佟离真的有别样的感情，但是，他还是不相信。
所以，尽管小锦年要他不要告诉佟离这件事，他还是说了。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佟离。
要让小锦年意识到这一点，她喜欢的，绝对绝对不是佟离。
也绝对绝对不会是其他女人！
因为她，注定是属于他的！
佟离盯着他，怀疑地问他：“穆良辰，你这算什么？我先说好，万一她真的被我拐走了……”
穆良辰阴阴地看了她一眼，“那么，你是想我去拐走杜老师吗？”
佟离两眼放光，“好啊，你快点去拐！”
穆良辰呕血，“变态！我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对小锦年用情不专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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