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忙脚乱，形象全无的苏秀才，杨肃珏也是忍不住扶额。
苏秀才的形象在杨肃珏的心里是一降再降，从神坛跌落到了旮旯里。
“那个，苏爷爷。是这个样子的。小子和小子的弟弟要去参加乡试，需要您的举荐。您看，可以不？”
苏秀才炒肉的手几不可见的顿了顿，然后有若无其事的继续炖着他的肉。
嘴里唠唠叨叨的，就是没有一句关于刚才杨肃珏问的那个问题。
苏秀才把肉上了色，该放的调料都放了点，然后加入了一瓢水开始小火慢炖。
就这样，杨肃珏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直到肉炖好了。
看着苏秀才盛了肉，往院子里走去。杨肃珏很是自觉的跟在后面。等到苏秀才把肉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后，杨肃珏又很自然的坐了下来，眼睛转都不转的盯着苏秀才看。
刚开始的时候，苏秀才还能面不改色的吃着，只是越往后吃的越慢。
他没有做饭啊！光吃肉他腻的慌！现在去做未免会被那个臭小子嘲笑！
“咳咳！那个没礼貌的小子，你说你来干啥来着？”
杨肃珏见苏秀才终于理他了，很是激动。
“俺是来拜托苏爷爷给俺和俺弟举荐的！”
“童试？”
“嗯嗯。”
苏秀才想了想，决定不能轻易同意，他要刁难一番！
“来！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考童生，以后还会继续接着考吗？”
杨肃珏想了一会儿才道：“为了光宗耀祖，为了保护弟弟妹妹。俺会一直考下去的！”
听到杨肃珏的回答，苏秀才一点也没觉得意外。他以前识字考试不也是为了光宗耀祖。
然而这条路不是那么好走的！唯一令他感到舒心的是，他说他是为了保护弟妹。
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自以为是，或许一切都不同了，或许他们也都还在……只可惜他明白的太晚。太晚明白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无奈、自责与后悔，太晚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疼痛及崩溃，太晚晓得心死的感觉。
“我送你四个字，勿忘初心！”说罢，苏秀才起身进了屋子。
得到苏秀才答复的杨肃珏本该离开。可是刚才他回答完后，苏秀才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那个时候的他，不是老顽童，而是一个充满悲伤与沧桑的智者。
杨肃珏看了眼紧闭的门，端起桌子上的红烧肉，放回了厨房，这才离开了苏秀才的家。
下午的时候，杨散散带着三份礼回来了。
“哥，下午你还是一个人去吧，俺在家把猪蹄还有猪下水给收拾一下。”
杨肃珏点了点头，然后午睡去了。
申时初，杨肃珏拎着一篮子往村里走去。
村里的三个族老还是非常和善的，知晓他跟弟弟要参加童试，故而还询问了几句。虽说场面话最多，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有关心他们一家子的。
回来的时候，杨散散还在炖猪蹄。
猪下水已经处理好了。
肚肺汤、爆炒肥肠还有一道双椒猪肝。
“这猪蹄是不是闷着就好了？”
正在神游的杨散散根本就没有听清杨肃珏说的什么，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继续神游。
琢磨着杨肃珏他们考童试那天要不要准备些什么。饮食要不要做的比平常好点。各种担心。
“那成！你先去铺子里吧。这儿俺看着就行。”
杨散散依旧是点了点头，不为所动。
这会儿杨肃珏要是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他也就不用活了。这么明显都没有看出来，那也是眼瘸的厉害。
“你发什么呆呢？”杨肃珏伸出手扯了扯杨散散。
这么一扯，杨散散还真就回过神了。有些茫然的看着杨肃珏。
“俺刚才让你先回铺子里去，俺在这儿看着。”
杨散散摇了摇头，有些疲惫的说道：“今天不去了。你回屋复习去吧，这儿有俺。”
“不去就回屋歇着！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点精气神儿都没有！”
“没事儿，俺就喜欢呆在这儿。”
“回屋歇着去！听哥哥的话。”
无奈，杨散散只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房。
脱下外套，抱着正在午睡的杨瑶瑶进去了梦乡。
在梦里她梦见了杨肃珏他们考试的那一天。
“今天家里兄长和弟弟参加童试，打半折，还送糕点！”
“那俺们今天可得多吃点！”
“就是就是！”
“……”
杨散散擦了擦额头的汗，笑容满面的看着每一位进进出出的客人。
“不好了！不好了！散丫头，你家瑶瑶和勤之掉河里啦！”
画面一转，原本喜气洋洋的画面变成了沉闷悲伤的景。
两个小小的孩子躺在河边，勤之紧紧地抱着瑶瑶。两个人双眼紧闭，湿漉漉的。
杨散散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惊喜的发现他们还有气！连忙喊人帮忙，然而周围的人都在指指点点着什么，她听不清他们说着些什么。她只知道他们不愿意帮忙！没有一个人帮助他们！
愤怒之下，她吃力的抱着两个已经不小了的娃娃，晃晃悠悠的把他们放到了牛车上，一路往镇子上狂奔。然而那天的路格外的长，她走了很长很长时间，在她快崩溃的时候终于进了镇子。
庆幸的是，到了医馆，大夫说还有救。
她给他们擦了身子，喂了药。等了一天又一天，他们就是不醒！
家里的银子越来越少，越来越少。铺子早已在她没有交房租的时候被收了回去，他们没有了收入，一家人又回到了一开始的穷困窘迫。
不同的是，家里多了两个永远醒不过来的药罐子！他们不会长大，不会受伤。她三十岁的时候他们还是三四岁的模样，他们不老不死不伤不灭！
梦到这里，杨散散猛的惊醒。这个梦实在是太恐怖了！
看了看睡在身边的杨瑶瑶，不由自主的抱紧了些。
不停的安慰着自己梦都是反的！
想着想着，杨散散再次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家里静悄悄的。
穿好衣服，杨散散摸索着出了房间，然而她发现家里的人都不在了！不管怎么喊，怎么找，就是没有人应她，就是找不到。
因为那个梦境她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这下子，直接是恐慌到大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