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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街灯微暗,在夜空中孤单地鼎立着。内心积聚着的怒火无处发泄,我的步履快而紊乱,感觉身体某一处在轻轻地随着轻柔的夜风颤抖着。

风不停地吹,舞动的树梢在昏暗的灯光照映下,象一个个飞舞着的小鬼,让人横生惧意。

我缓了脚步,看着手机,又看着手机,之前因愤怒而燃起的勇气在快速地消退着,我怎么能先开口,要怎么才能将想要结婚的想法传达给康焕呢?

我的身后,秋皓站在门前,久久地注视着我的身影,街灯拉长了他的身影,也拉长了我的身影。可能他知道,这条路上的两条身影,终不可重合吧,他并未追出,只是远远地望着我。

我站在路边一颗菩提树下,清风吹起绿油油的树叶,沙沙做响。夜空漆黑一片,一轮弯月斜斜地挂在树梢之上,星星一眨一眨地,有些清冷。想着秋明轩冷冰冰的话语,那个外表美丽却没有温暖的家我是一秒都不想再呆下去。可我能走吗?从今天开始搬出去,被他和秋芊嘲笑我的母亲吗?不能,我虽不孝,还不至于这么做。

可今天事件的罪魁呢?将我置摆在这样一个困苦的境地后,那个惹祸精跑到哪去了?不臭骂他一顿,我这烦躁的心情怎么才能平缓?

拨了罗俊驰的电话,却不想听到他的声音,我一鼓作气地说完自己想要说的话:“罗俊驰你听好,不管你曾经对秋芊说了什么让她误会我们两个的话,我都限你明天中午之前,将误会解释清楚,要不然的话,你就等着吧!”

我想我的声音够狠毒的了,我在脑海里一遍遍放大他的容颜,用手掌嘴、用手扭他的耳朵、用力地揉弄他的那张让人心慌意乱的脸……可是我的眼前却一直出现他那张超俊带着点玩笑意味的脸,连眸子都不似平日忧郁,闪烁着顽皮的晶光……总之我虽极虐地想了个遍,可心情却愈发地沉重了。这小子怎么会越来越难以理解?

“怎么了?我还以为你想我了呢!秋芊又找你的岔了?我明明告诉了她,若是再找你的岔,我就杀到你们家,将她彻底收拾一顿,怎么对待姐姐的?”罗俊驰的声音清晰而洪亮,心情好似好得不得了的样子。

“记住,明天中午12点之前!”我说着,脑海里又重复着秋明轩对我说的期限,心中的火气又一次直朝外冒,怒火燃烧下,猛地将手机挂断。

手机很快又响了起来,是罗俊驰。我狠狠地按了结束键,心中暗道:“骆叔,这事你别怪我,实在是那小子太过分了!”

想法刚过,突然又起了一阵风,夜风柔和地自我的面颊拂过,象一位老人慈爱的手。我望着天边泛着粉色光芒的霓虹区,心中一阵恍惚。如果骆叔还在,又该有多好!

可是骆叔已经西归,此刻的我孤单而又冷清,身边没有人可以让我依靠。我再次看了看手机,将号码拨向了许丽。这个时候,身为好朋友的许丽应该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她的关心应该能给我支撑的力量,她的聪明才智能帮我指引一条康庄大道。

电话很久才接通,接通的瞬间,电话那头的人儿声音里有一丝迟疑。我狐疑地看了听筒一眼,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在气愤中太过敏感,还是许丽那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事吗?”许丽说,语气不缓不慢,理智地让人害怕。

“你怎么了,以前我打电话你从来没问我有事没事?”我更诧异了,许丽的性子欢快明朗,什么时候这样说过话?平静的背后,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哦,手里有点事,所以不方便讲电话。”许丽突然客气起来,声音里多了抱歉的意味。

一向她在我面前都是高高在上的,而且我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她是才智渊博、睿智机灵的象征,时刻都可以高举智慧的罗盘,对思维迟钝的我进行导航。可今天的她让我陌生,潜意识里更加坚信,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她对我如此。

是因为这段时间太忙,没去陪她吗?可前几天明明还见到她,她还兴高采烈地,虽然那股兴奋有些过了头的感觉,可那就是她的为人。

“你在哪里?”我又问,现在我必须见到她,我要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她如此失常。

“我现在不在花店,所以你不要来!”她回的很快,我却嗤笑出声:“我知道你不在花店,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哦,”电话那头的许丽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接着又说道:“我现在有点忙,明天来店里吧,中午我请你吃午餐。”

“可我现在找你有点事呢!”我急忙道,可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嘟嘟的忙音。看着已经被挂掉的电话,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是许丽,没讲完的电话她也会挂,因为心急,因为生活的焦点太多,她太忙!

虽然这通电话没有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可因为分心,我的心情好了很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开始朝回走,秋皓手插在兜里,单脚着地斜靠在墙上,一股凄冷孤单的味道迎面扑来。

我顿了脚步,因为记恨秋明轩,连带着他也不想理。可又见他的神情如此落寞,心生不舍,我终于开言:“你在等我吗?”

“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他低下头,躲避着夜色之中彼此无法清晰窥得的眸光。

“谢谢你!回去吧。”我点头,开了门,手机却又响了起来。

是罗俊驰么?我看了看身后的秋皓,拿出电话看了看,是许丽。

就是嘛,刚才明明没讲完,干嘛挂电话呢?

我停了步子,秋皓也停了步子,在我身后五六步的地方站着。

“许丽,怎么又打来了?”我问。

“靖兰,我的心里好乱!真的很痛苦!”许丽的声音不似之前那般慌张,却带着伤心的味道。

“怎么了?”是什么让一直乐观的许丽落了泪?我心焦躁,急忙追问。

“靖兰,如果我——如果我向你要一样东西,你喜欢的东西,你会给我吗?”

听了她的话后,我哑然失笑:“傻瓜,咱们什么关系,你要什么我都不会吝啬的!”

“可是这样东西你很喜欢,也许是唯一的,失去后再也没有了!”许丽的声音压抑着,好像生怕身旁有人偷听似的。

“朋友,就是分享喜悦的。这个世界上所有你喜欢的东西,只要我有,我都会跟你分享的。”我安慰着她,想不到今晚寻求安慰的我,却先为她操心起来。

“靖兰,你一定要记住你说的这句话!”电话那头许丽收了线,我心头却隐隐不安起来。

她到底想要说些什么?来不及细细思索,我转身看了看站在大门旁等待的秋皓,率先朝屋子里走去。

他在后面默默地跟进来,客厅黑漆漆的。我没开灯,只是顺着记忆中的路,朝楼上走去。秋皓却在身后随手开了灯,霎时我和他都置身于一片灯火通明之处。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我的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还没来得及适应强光,就听见秋皓焦灼的一声疾呼:“小心!”没有机会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后脑勺就被异物重重地锤击,顿时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来不及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已软软地倒下,倒下去的瞬间,我听见秋芊一声穿破云层的厉吼,仿佛是无限的伤心绝望之时,突然出现的转机让她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是那样地清亮明媚,开心不已!

我一直都不知道,昏迷的过程是这般地幸福。这个时间里,我模模糊糊地见到了逝世已久的父亲,父亲拉着我的手,责怪我总是不讨人喜,说我性格太过强硬;又见到了总会对我温言软语的骆叔,甚至见到了一个和蔼高贵的女子,她束着一头乌发,贵气逼人,黑亮的瞳眸如水般温柔,骆叔在她身旁幸福地微笑。

这里是天堂吗?这里没有穿着白衣服,长有翅膀的小孩,我甚至可以听见糟乱的脚步声,还有妈妈的哭泣声。我很想睁开眼,对妈妈说,我们有钱了,骆叔给我留很多钱,咱们再也不住在秋家了,好不好?

谁拉着我的手?一直很用力,温暖而又敦厚,让人安心!一滴灼热的液体落在我的面颊之上,我听到一个男人隐忍着的哭声,是那么地悲戚,那么地伤感。

我竭力地想睁开眼,看一看这个人,可是我的眼睛却沉重异常,怎么都睁不开。

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一直在海洋中飘荡,有风、有波,一起一浮地难以主宰般的感觉。浮浮沉沉间,伤痛的感觉仿佛消散了许多,可那颗火热滚烫的心,不知道在何时,变得冰冷剔透,如冰凌般坚实。

等我睁开眼,据说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时分了。

入目的是三甲医院的牌匾,上面写着看护二室。我身旁坐着母亲、许丽、苏放歌、还有罗俊驰。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我转了转眼珠,想要努力撑出一朵微笑来,可面部表情却显得异常僵硬。许丽眼尖,先看见我睁眼,伴着一阵开心至狂的尖叫后,泪水也跟着宣泄而下。

几人都诧异地看向许丽,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我,接着母亲也喜极而泣地哭诉着:“靖兰啊,你终于醒了,终于肯醒了,我还在想,怎么向你死去的父亲交代呢!”

苏放歌看了我一眼,扭脸一旁,躲避了目光碰触后的第一个瞬间。罗俊驰的眸光却定定地停留在我的脸上,我清晰地看见了他眼眸之中的泪光,带着欢欣庆幸的笑意,闪烁难停。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不用上班吗?”我的目光柔软,问出的话也轻飘飘地没有一点力量。

“他们得知你出了意外,上午就过来了,午饭都没吃,一直等在这里。”母亲抬眸,看了看苏放歌,又看了看罗俊驰,眼角带笑地解说道。

“谢谢你们。”受伤的时候,永远都是软弱的。此刻我的心里飘荡着的,全是幸运的光栅,一格又一格,延续无边。

“你快些好起来才是!”许丽抹了抹眼泪,脸上又是春光满面的笑容了。

“嗯!”我也笑,面部肌肉好像柔软了很多。

“靖兰,这次好之后,就搬到骆叔那吧,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再去受那个变态魔女的气了!”罗俊驰突然在一旁扬眉眴目、咬牙切齿地说道。

“罗总,这是我们的家事,跟你无关!”我一边想,一边冷冷地道。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他,竟然还在这里煽风点火,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真是让我着恼啊!

“可她这样对你……”罗俊驰却象是据理力争般,急切地跟我瞪眼。

“这一切还不都是你害的!”我烦躁地蹙眉,真恨自己一时冲动,答应了骆叔那啥啥了。

“靖兰!”母亲出声阻止,刚要接着说的时候,却转脸朝外看去。

这时我才发现,病床前突然多了两个人,秋明轩和秋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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