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自己的第一道独立创作完成的旨意就被人全数驳回,刘威并没有生气。
实际上,在拟订圣旨的当时刘威就已经估摸着可能出现的反对意见,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丁黼驳回旨意的借口和他当初设想的并不一样。
丁黼驳了第一道圣旨之后也不继续说话,而是等着刘威给出解释。基本上眼下他对三道圣旨的看法都已经整理出了头绪,虽然最后很有可能都是要全数通过的,不过之前肯定得由他们这些大臣一压一抬,参合进去才行,不然这皇帝陛下的旨意都不经过和众臣商议就颁行天下,如何能成。
对于丁黼的质疑,刘威也很是伤了一下脑筋。总不能告诉丁黼后世的所有城市都是没有城墙的,晚上也是不搞宵禁的。也不好跟他们解释解除宵禁和将市集搬迁到城市是为了改善人民的生活,提高他们的生活品质和满意度,促进消费和拉动内需,增加节日欢乐氛围。于是刘威只要硬着头皮说道:“解除宵禁一事,朕自有主张。众卿且按朕命行事,日后众卿自然得见分晓。至于城外蒙军俘虏之事,朕已命卢豹从中挑选出蒙族精壮,于三日后开拨前往嘉定冬垦。”
听到刘威如此一说,众臣就算有什么腹诽也不好说话了。不过话说回来丁黼的顾虑到也不是无地放矢,一直以来刘威俘虏的那一万多蒙军也不是十分的安生。其中最为调皮的正是那将近五千人的蒙古精锐,由于其中大半都是中了麻药箭被俘的,因此躺在担架上养伤的他们不但没有丝毫敬畏,反倒是因为太过清闲而脾气见涨。时不时就在营帐里拍桌子打板凳的要闹事。虽然之前找他们要头发拿信物,给他们治伤的时候说过会让他们的可汗拿牛马来将他们赎回,不过这些蒙古人也都是贼光棍的,根本就不会相信南人会有那么好心,可汗会有那么大方,因此反到是见天的开始自暴自弃起来。
不过相对来说,那些金国归降蒙古的金国契丹人、女真人和汉军们反倒乖巧得很。毕竟他们原先就是降军,并且也心自肚明就算蒙古大汗要赎人也不太可能赎他们,到不如表现好点降了刘威。甚至一些汉军还在契丹人和女真人的要求下在战俘营里教起汉话,因为他们发现每次外出做工的时候,如果能听懂汉话按照押头的指示把工做好就会少挨些鞭打,甚至把工做了好还能有加菜奖励。
但也因为这样,战俘营中蒙族人和契丹、女真和汉军的情况不断的恶化,而这也是刘威非常希望看到的情况。而且刘威自己也心知肚明,窝阔台就算再怎么有大将之风,帝王之术,也不可能用相等的代价将这些蒙古军中的契丹人、女真人和汉人给赎回去,能将那五千多的蒙族人卖掉就不错了。
所以,这一次分营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争取这些契丹人、女真人。
“其二,关于迁移市集和瓦肆之事,朕也是早有打算。”刘威顿了顿,却是语气有些轻松的笑道:“朕且问你等,眼下城中一个小户人家,一日的吃食花消所费几何,可有人知道?”
听闻刘威此问,众臣都是一怔,都自心想这小户人家的一日花消和迁移市集之事有何干系?因此都自己愣神,不知做何回答。刘威等了半响,看看众人都不知如何回答,当下就指了指一个站在末尾身着皂袍的小吏,命他上前来答:“你且站着说话,朕问你,你一月俸禄几何,家中有家眷几人,每日家中开销又是几何。”
那小吏大约三旬的年纪,看站班的位置应该是户部的文书或是长吏,想他来站班已经将近两月,这还是头一遭被叫到御前问话,因此心中很是激动:“回禀陛下,下臣吴乃浩,是为户部长吏,眼下月俸为一百二十石钱引,折合宋子约为四十贯,家中有老母、娘子、幼子二人,家下四人,家中每日开销不足一贯。”
眼下CD金融体系内的主要流通货币还是CD钱引,最小单位是半石。而零花的货币依然还是宋朝的铜钱,也就是宋子。据刘威所知,眼下钱引兑换宋子的汇率基本持平在三石钱引兑换一贯,也就是说现在CD的粮价保持在每石三百五十百文,而一石米粮差不多合后世的一百市斤,也就是说现在的粮食每斤才三文半。
刘威听了暗暗点头,一个九口之家的户部长吏家中每日花消不足一贯,这在后世不知道是清廉还是奢侈。要知道,眼下一个大子(一文)可是能买上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肉馅包子,那种肉包子换到后世绝对能值一元一个。也就是说,这时的一文能抵后世的一块,每日不足一贯,便是每日的开销不到一千块。
刘威也自有趣,继续问道:“哦,你家每日所食何物,食肉否?饮酒否?”
吴乃浩被刘威这么一问,面上却是红了一红。他长那么大,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做了几年的官,还第一次被人问到这种问题,不过略为思想了一下,还是据实回答:“回禀陛下,下臣……下臣家中老母因生有富贵病,因此每日里须要以人参鸡汤续命。因此下臣家中每日都有肉食,然初一、十五家**奉先祖,便有酒饮。”
刘威一听乐了,看来这个月俸一百二十石的长吏还是个孝顺儿子。不过听他说话,这每日一贯钱不到的开销居然是如此清苦,连喝酒都得等初一、十五家**奉先祖的时候才有机会。不过转念一想,这才省起这个时代的官员都是相当清苦的,哪怕这一百二十石的月俸都是自己下令给原来各部官员的俸禄上增加了一倍才得到的。不然这吴乃浩的俸禄也才有六十石。而且,说到这里刘威还想到了那个脍炙人口的“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典故,想想人家陶渊明当上个县令不过才五斗米的俸禄。到了宋代因为社会经济的发展,俸禄虽然增加了,但官员的清苦却还是依旧。
不过,刘威对此还是抱有怀疑态度的,便继续问道:“你家下人每日所食如何?”
吴乃浩听闻刘威此问,却是苦笑道:“陛下,臣下家中的家人并非下人,四人当中有侄女两人,应家贫无法养活,便由舅母送来我家,想着将养几年之后,为她二人在城中寻个好婆家。又有故交的子侄,乃父与臣下有同袍之谊,眼下借居家中,也是寒窗苦读,只盼来年恩科,最后一位便是侍奉过先父的老管家。家中的一切饮食起居,皆由内子和两名侄女操办。”
在这个时代,作为一个帝王,在大庭广众之下问臣子家中每日开销多少,有没有肉吃,有没有酒喝这事本身就是相当失礼的。尤其让人恼怒的是,刘威居然还去问人家家中的下人每日吃些什么。丁黼见着刘威犹如查户口的一般问臣下的家中隐私,实在按耐不住之下,不得不出口轻呼道:“陛下……”
“唔……”刘威被丁黼一喝,却是尴尬一笑道:“丁老莫急。”
接着刘威又向那吴乃浩问道:“若如你所言,家中饮食皆由内人操办,那你定然知道眼下CD肉价几何了!”
刘威话才出口,群臣面上都是一呆,显然是被刘威那种天马行空的思维模式给搞得晕头转向。而吴乃浩更是面上一窘,心中却是想到这个陛下还真是神了,居然知道家中娘子会跟我谈论肉价,一会回去还得跟娘子说道说道。
所谓君子远庖厨,可现在陛下问起,却也只能知无不言了:“回禀陛下,臣却是听闻内子说道这个……这个肉价之事……”吴乃浩顿了顿,回忆了一下娘子的原话,这便答道:“据内子所言,前几日肉价还算平稳。猪膏肉(肥肉)十文、精肉(瘦肉)十五文、猪骨五文。这几日因有那城外的勾栏、瓦肆大势搜购瓜果肉菜,便都涨了两文,且米粮瓜果也有微涨。”
吴乃浩话一说完,大殿之内的噪音便高了数个分贝,泛起了一片嗡嗡之声。众臣们现下也是哭笑不得,作为大臣,说实话他们可从来都没关心过这个猪肉的价格到底是多少,若是刘威让他们来答的话恐怕没人能答得上来。可现在吴乃浩答是答上来了,可他们却又生出了多种想法,一是鄙视吴乃浩居然连这个都知道,而是揣摩起刘威关心肉价到底想干什么。
刘威待他们议论得差不多,这才轻咳一声,慢慢道来:“所谓:民以食为天。有道是,国泰民安之时,百姓富足,便要吃细粮、肉糜、山珍海味;兵慌马乱之时,民不聊生、便只能吃草根、树皮、无已果腹。”
说到这,刘威顿了顿,看了一眼殿内的众臣,见众人脸上都又些迷茫,这才道:“然,今日朕问肉价,卿等不知何故,虽是情有可原,却也是让朕十分的寒心。大道理朕也不说了,就从这肉价说起。朕且打个比方,比方说诸位都是贫家百姓,且家中还有父母弟妹供养,家徒四壁,无隔夜之粮,若是一日做工得工钱二十文,可愿意花上十五文换上一斤精肉回家食用。”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人点头也有人摇头,不过摇头者居多。
“若是每日做工得两百文呢?”刘威又问。
这下得出的答案却是一致,都是点头。若是有两百文的话,买上一斤肉食回家给家人食用,那可是个喜人的事儿。虽然这些官儿眼下都是重臣,以前却也是贫过饥过的,也都知道有些小户人家只有过上年节才有肉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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