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刘威和赵汝芗各自筹谋之时,远在剑阁城下的蒙军大帐之中,王子阔端也再主持着一个事关此次攻蜀成败的军事会议。
阔端今日乃是一身传统的蒙人衣饰,头上是白狼皮为顶,镶嵌水獭皮的防寒小帽。脖子上围有长毛的白狐围脖,白狐头尾互咬,整张皮毛光华完整,甚是异常珍贵。又见他身着红色贵公长袍,身披水貂大氅,右胸前侧挂刀链,腰刀掖在后腰带上,脚上蹬布里亚特式厚毡底高腰蒙古靴,这身装束正是蒙古王公贵族的标准冬装。
“乞木罗哥!”阔端喝道:“三日期限已到,你可有话说!”
却说十月初一,阔端率大军攻城之时突遇城上强弩阻击,一个托落赤千人队几乎死伤殆尽,大路之下,阔端限期一日让这探马赤的千夫长乞木罗哥负责调查城中兵力以及这强弩出处,可谁知初二日剑阁城下突遇寒潮,甚无防备的蒙古大军当下就病倒近半,而那裹胁而来的汉人百姓更是冻死不计其数。
于是这两下巧遇拖延,阔端才将这期限延为三日。
乞木罗哥闻言,自是从列班之中站出,行至帐中跪禀道:“回禀大代青,乞木罗哥得令之后,经过多方打探,得知此时剑阁城内确实并无南人军队,不过却有大约两千余民老弱残军、厢军衙役驱近三万青壮在城头坚守。”
“那强弩之事呢?”阔端闻言,眉毛不竟抖动了一下。若是那日就知此事,想必这三万南人必不能挡得自己大军强攻。若是那日自己不被南人强弩所惧,定能强攻下剑阁城来,也不至于突遇寒流,白白伤亡了两千勇士。
乞木罗哥再道:“回禀大代青,乞木罗哥前日派入城中的汉人细作回禀,城内南人手中的强弩并不多,至多只有两个百人队。”
“哼!”闻言阔端猛的一手掀翻了面的矮桌,怒道:“两个百人队还叫不多?他们一人发一箭就可杀我两百勇士,这还叫不多!”
这南宋虽然军力积弱,但神臂弓之物向来却是蒙人十分惧怕的杀人利器。只是那比普通蒙人强弓多出近乎百步的射距,就让蒙古人视之为极度邪恶之凶器。
这阔端听闻城中有两百弩手还只是气恼,那边上的郝和尚、汪世显等人却是齐齐抽了一口冷气。两人曾经宋军近战过多次,自然知道这神臂弓之威确实如阔端说言“一人一箭,可伤一人。”是实!
就算是身着宋人所制的札甲,有时也抗不住那强弩巨力。因此这神臂弩在当时,可说是蒙古骑兵的致命克星。不过由于此弩制造复杂,造价昂贵,因此宋军之中也并没有大面积的装备应用,甚至前次曹友闻在仙人关欲两面夹击蒙军之时,手上也不过只有一个百人队罢了。
是役虽然蒙军大胜,并且缴获了差不多六十余具完好的弩机,但宋人战败溃逃之时,却多将弩机之中的机关扯走,因此这些弩机于蒙军来说等同废物!
众人见阔端怒火中烧,自然也都做不得声,到是汪世显起身禀道:“大代青暂且息怒,这剑阁城坚,就算无此强弩,我军若要数日之内攻陷也是为难。且今日军中粮草告急,又遇霜寒,兵卒当中冻伤者众。依我之见,我们还是暂且减缓攻城,就近取食为妙。”
阔端闻言,心知有理。这几日确实军中的粮草不多了,而且受伤的士兵还需要大量的吃喝,是该四处劫掠一番,打些草谷了。当下点头应道:“汪安答所言有理,不知我军去那里打这草谷为好!”
这蒙人军粮向来都是以活物来计,谷物之类皆是依靠劫掠得来,得食既食而已,且蒙军的军粮向来是不会与那些虏来的奴隶驱口分食的。因此这傅松所报蒙人缺粮,以人为食之事,乃是半真半假。真者,蒙军确实缺粮,但还没到需以人肉为食的地步。但这假者却也不假,乃是蒙人所虏的汉人百姓无粮可食,于是就杀南人以哺南人,让这些百姓靠食同胞血肉为生。这好处一是不需要浪费蒙军的粮草,二是在这些百姓驱口心中造成心理阴影,他日驱使之时甚为便利。
而且长此以往,还能催生一些心理变态的强人,为蒙军攻城略地之死士。古籍中有云,蒙军灭宋之时曾有刺“顺天应吾,代为战奴。”八字的宋人战奴部队为前锋,此部之人皆以人血肉为食,攻杀之时状若疯狂,勇猛非常,南宋军队几乎无人能敌。
众人原本还是甚怕阔端冲冠一怒,命众人冒着强弩之险强攻剑阁。但见阔端语气一松,心知他这怒火已然被汪世显给扑灭了,当下各自都是大松一气。可谁知此时,依然跪在帐中的乞木罗哥却再道:“大代青,乞木罗哥还有一事禀报!”
阔端当下奇道:“唔,还有何事。”
“大代青,请看……”乞木罗哥从怀中取出了一张草纸,只见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蝇头小楷。这阔端本不识汉字,当下自是让汪世显、郝和尚阅看,再说与他知。不过乞木罗哥却道:“昨日晚些时候,萨尔木的阿勒斤赤在剑阁的西面山林之中猎到了一名南人的信使。那信使所带的书信虽然被毁,但从他身上搜出这张纸片。这南人信使甚至硬气,不论萨尔木使出如何手段都不开口,直到最后欲求速死之时才道出CD城里来了一位什么仙人,还建了国,名为大汉……”
“哦,竟有此事!”阔端闻言,也甚感惊奇。前几日不是才说CD的南人统帅带着大军狼狈逃窜,不过几日时间,怎么又冒出了一位仙人和一个大汉国来。这南人的事情,还真是有趣,当下阔端自是将目光投向了这军帐之中唯一识得汉字的郝和尚、汪世显两人。
其实那张草纸之上,正是刘威当日登基之时所出的立国文告及“新约法三章”和“八荣八耻。”这郝汪二人看了之后,自是惊奇不以,当下就将文告中的事务一一说与阔端知道。
众人听闻此事,也俱都大喜过望。显然南人之中这是又弄起了窝里斗,这名叫做刘威的所谓仙人,不过几日之间就居然将这宋庭治下的西川一地据为己有,实在是大出众人所料。不过也因为如此,这自小就受窝阔台教导兵书战策的阔端当下就心生一计,急忙派出一名信使,向那剑阁守将劝降去也。
可谁知,信使还未靠近城门,就在一箭之地被城中所发神臂弓给一箭穿了喉咙。当下阔端气急,又派三人,举高大白旗再去。此次信使虽然靠得近了些,来到城门前喊了几句,可谁知南人端是无耻,竟然再次以利箭射杀。并且还将城门打开一条缝隙,出来一名军士将信使胯下所骑战马也牵了回去。
当下这阔端看得傻眼,只有无言。
无奈归是无奈,阔端还是采纳汪世显的建议,逐下令留三万人马看押驱口驻守大营,其余三万余人就近取食利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