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药是云筝的主意,执行的人却是孙玉谦,云筝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药,孙玉谦却有,并且,只有他有这个机会。
云筝察觉了他们的丑事,非死不可,然而知道秘密的人除了云筝还有她,安全起见将她一起除掉更好……祈云锦一点也不意外,假如她想保守这个秘密,她也会不择手段除掉他。
所以,是这么回事。
他早做好灭口的打算,在调换的药里搀了剧毒,太后服药暴毙而亡,药经她的手出问题,皇上必不会罢休……好一条毒计!
“贤妃,你不打算解释吗?”卫太后阴沉沉看着她,眸光虽不兴波澜,但也能看得出生了杀念。
解释?她怎么解释都不会有人相信,还解释什么?后宫里头多少人等着看她倒霉,老太婆这是没把事情传扬出去,一旦让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们知道了,个个排队到这儿来“帮”她作证。
她盛气凌人是仗着白竞天的宠爱,可给太后下毒这件事,白竞天又怎么会护她?在这座后宫里,一旦失去皇上的偏袒,她就是任人欺凌的可怜虫!虽然可悲,但却是不争的事实。
冷毒的光芒在眼中急窜,分分皆狠。祈云锦沉默许久之后,恭顺的双膝跪好,向卫太后磕了一个头。“太后,臣妾是无辜的。”
“哀家也想相信你是无辜的,可是……”卫太后特意留住了话尾,嘴角掀起,笑的格外冷。
“臣妾知道太后不会相信。”除非,她照实把她和孙玉谦的丑事抖露出来……这个世上还有比出卖作贱自己更加令人信服的么?祈云锦眼底划过一道狠光,置死地而后生是她的生存法则。“太后,当日在宁和苑,孙玉谦引诱臣妾,教臣妾帮他调换血玲珑,臣妾没有想到他居心叵测竟然在药里下毒!”
卫太后扬眉,怎么又扯出个孙玉谦来?
芳华抬袖掩唇,本是一个娇羞的动作,但因她神色之间皆无笑意而透着一股子邪气。“血玲珑这么重要的东西,贤妃听人家说句话便答允,当真好说话。”
祈云锦恭敬趴伏在地上,一副知错悔改的模样。“只怪臣妾一时糊涂,听信了他的甜言蜜语……”祈云锦突然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太后!臣妾有违妇道,罪该万死!但臣妾绝不敢毒害太后啊!”
卫太后脸色一沉,挥手把屋里的人都打发出去,她离开座位走到祈云锦跟前去,带着怀疑的语气跟她再次确认。“你说孙玉谦引诱你?”
祈云锦作出一副害怕的模样,轻轻点了头。
她是怎么一个风流性子天底下恐怕无人不知。卫太后极为嫌恶的皱着眉头,大怒道:“说!从头到尾详细说!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入夜了,满是石墙的牢房有些冷。
祈云筝拢了拢衣服,只这么一个小动作,封凌霄便察觉,把她拉到腿上坐上,用斗篷罩住她,抱着她取暖。祈云筝依势偎在他怀里,想他这般细心,粗暴起来却是不管不顾的,不由得好笑。
“你笑什么?”
“笑陛下反复无常。”
“你又比我好到哪去。”
祈云筝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那以后我得对你和气些。”
封凌霄从她的话里琢磨出了点意思,低头看看她。祈云筝察觉他异样的视线,仰起脸来。
他对她不好,虽然为数不多,但她想必记忆深刻。
封凌霄轻触她的脸,承诺不易出口,但他可以保证,以后不会再由着性子伤她。
他的眼神这么温柔,是透过这张容貌想着祈云筝?
祈云筝低转目光,说不清楚是嫉妒还是羡慕,弥足珍贵的温柔不是为她……虽然是她却不是这个她……她就在他面前,却无法吸引他。
虽然她很好奇,他深爱祈云筝究竟爱的是哪里,但是跟他谈这个问题最后只会以不愉快收场。
祈云筝倚回他怀里,靠的更近了些。
“冷吗?”
不冷,只是温暖进不到心里。
终有一天他会离开,而这一天的到来相信已经不远。不知道到那个时候,他会不会像她一样眷恋两人互相依偎的时刻。
祈云筝感觉到了心里陌生的酸涩,不习惯的皱皱眉。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人容易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想了,落在了心上,就成了负担。
她的手指划过他胸前衣襟的褶皱,轻轻捏在手里,眼中荡漾令人心醉的柔光。“封凌霄,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你先答应,将来再告诉你。”她仰起头望着他,笑,笑的狡猾。
少见她有耍赖的时候,封凌霄不由轻笑。“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答应了能不能做到。”
“你只要答应就行,不用做到。”
“那我答应你有何用?”
祈云筝抿起了唇,笑的温柔,温柔成了一个迷。
他知道她不愿意说,索性也不追究了。“好,我答应你。”
“真的?封王说话要算数哦。”
“是你说不用我做到,怎么又要我说话算数。”她前后说的岂不矛盾?
祈云筝强勾住他的小指,和他立约。“不管,我当你答应我了,你做不到算你背信弃约。”她动动小指,笑的心满意足。
鬼灵精怪,少见的女儿娇态,和她十分不相衬。但是这样的她,他看起来却入眼又顺心。封凌霄捏捏她的鼻尖,她大概没有自觉,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多么惹人怜爱。
原该最冰冷的地方,正在上演温情,原该最情长的地方,却酝酿着诛杀。
孙玉谦在深夜被传召入宫,见面的地点选在太子书房。他到的时候,皇上立在窗前,窗外是绿意盎然的竹林,小的时候他们常掰下竹条,切开最外面一层抽出里面的芯,比谁的最长。
孩童时的记忆久远而鲜明,当年的好友,如今的君臣。
“皇上。”孙玉谦抱拳行礼。
白竞天听到他来,没有转身,依旧望着外面。“朕记得有一回,三哥放进来一头狼,奴才们吓的到处跑,你挡在朕的面前,告诉朕不要害怕。”
“臣记不大清了。”
“朕记得。”白竞天转过身,温文尔雅的面容噙着笑。“你为了保护朕,被狼咬的遍体鳞伤,夜里烧到昏迷……朕当时对你说,假如有朝一日朕为君,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这个想法,朕从来就没有更改过。”
孙玉谦出了好一会儿神,感动万分。“臣不贪居权势,只想尽心为皇上效命!”
“是啊,朕知道,你一直做的很好。”白竞天走到他面前,赞许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皇上深夜叫他来不会只是闲话家常。孙玉谦心里明白,皇上深夜见他是为了云筝的事,可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要放在私下谈,难道……皇上不想杀云筝?孙玉谦心生反感,他不知道云筝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使皇上如此偏袒她,但只要有他在,就绝不允许魅祸君心的人存在!“皇上,臣有要事禀奏。”
“不急,朕这里有件事也要跟你说。”
“皇上——”
白竞天横眸,冰冷的眸光掩不住锐利,他没有动怒,却早已泄露了真实情绪。孙玉谦暗暗心惊,不知何事惹恼了皇上,遂不再作声。
“玉谦,朕器重你,信任你,在朕的心里你与其他人不一样,包括你的父亲。”白竞天走到他背后,斜扬的目光冷寒至极。“朕从不轻易交付信任,一旦给了就绝不允许背叛!”
皇上这是何意?孙玉谦忙道:“皇上,臣万万不敢!”
“是吗。”白竞天冷冷睨着他低垂的面孔,嗤笑。“这么说来,你没有与贤妃做一夜夫妻,没有调换血玲珑,事后没有命人伏击贤妃,杀人灭口?”
孙玉谦大惊失色,脑中一片空白。“皇上……”
白竞天挑着抹残酷的笑,静等着他。“嗯?”
孙玉谦呆了半晌,蓦然间回过神来,一脸肃然的单膝跪下。“皇上是从何人口中听来的传言?这是诬陷!”
白竞天低凝着他,沉郁的眼眸压抑不住狂窜的杀意。“你是不是以为,这件事是云筝告诉朕的?”
不是她还会有谁?孙玉谦强自镇定,慷慨诚恳道:“臣洁身自好,从不贪迷女色,又怎敢肖想皇妃?”
“可是,你的确去过宁和苑。”
“臣……”
“朕信得过你的品行。”白竞天一顿,唇边的笑意骤然消失殆尽。“但朕同样也清楚贤妃的习性。”
孙玉谦的心提到嗓子眼,不必抬头也能感受到来自上方的重重压迫。
“朕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睡过朕的爱妃?”
孙玉谦抑制不住恐惧,语气虽坚毅,但声音已然不由控制的颤抖。“皇上莫要听信云筝的谎话,臣对皇上忠心耿耿,断然不会做出有辱皇上的事!”
“那么。假如这件事是朕的爱妃亲口承认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