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云筝从皇陵回来,刚把封凌霄安顿好,打算回去看看两个孩子,正被她堵在寝宫门口。
“云筝!你陷害我爹,我要跟你拼命!”程绣绣得知父亲被打入天牢的消息,疯了似的跑来找祈云筝。“我爹决不会暗害皇上!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在背地里搞鬼!”
程煜风拉住妹妹,可程绣绣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冲过来扬起手想要甩她耳光。祈云筝哪里是肯乖乖让人打的,她抓住程绣绣的手,没怎么使力气就把她的胳膊拧弯了。程煜风急忙把妹妹拉开,护在身后。
“别挡着我!我要给爹报仇!我要杀了她!”
程绣绣嚷个不停,祈云筝只是笑。“程煜风,难道你没有告诉皇妃,我算计左相的事也有你一份儿?”
程煜风阴着脸,看着云筝的眼神窜着怒意。程绣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说什么啊,哥……”
“皇上在休息,娘娘莫要在此处喧哗。”程煜风冷漠的把她推远,不近人情的说:“请回吧。”
“为什么……”程绣绣流下泪水。云筝说的是真的,他帮着她算计爹!?“为什么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煜风拒不回应,只重复。“娘娘请回。”
许是他的冷漠刺痛了她顾念的心,程绣绣愤怒的大喊,声音撕裂。“我恨你们!”
程煜风看着妹妹跑走,心痛的凝起眉,转身,怒瞪着云筝。
“你瞪我做什么。”祈云筝十分无辜。“事实如此,难道我说错了?”皇上快不行的消息是他亲口告诉程敬的,皇陵之行他暗中伴驾却没给他父亲通风报信,这不是合谋是什么?
程煜风看着她,眼中凝结的怒气忽然间散了,低眸之时竟然笑了下。“你总是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把和皇上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好像自己多么潇洒,可还不是嫉妒皇上碰过的女人么。”
祈云筝愣了下,看好戏的心态,忽然不那么有趣了。
“绣绣一直到现在都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姑娘,她的把戏你又怎么会看在眼里,充其量就是嘴上占占便宜,这种程度的敌意根本不值得你跟她一般见识。”程煜风到底跟过她一段时间,她的作风,她的想法,即便不完全了解,也能摸到一些规律。“特地告诉她一个误会重重的事实,你敢说不是故意?”
她嫉妒?
祈云筝想了想,没准他还真说中了。见着程绣绣,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她趴在封凌霄怀里的样子,虽然她并没有把程绣绣看作是一个威胁,但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舒服。
原来是嫉妒啊。
“好吧,今天这事儿是我不对。”祈云筝坦然认错,倒让程煜风不适应了。“你去追她,就说皇上准她去天牢探视。”能见着人,知道她爹活的好好的,就不会跟她喊打喊杀了吧。
程煜风不赞同的皱起眉头。“你让我假传圣旨?”
“怎么成假的了呢?我说的话,封凌霄敢不承认?”
“……”
“行了,你快去吧,省得她一时想不开再自寻短见。”
程煜风一听这话也担忧起来,这就去追人了。祈云筝想着嫉妒这回事儿,忽然想到将来她走了以后,封凌霄就要跟宫里的这些女人睡,心里好像灌了醋一样烧的难受。她揉着胸口,做了两次深呼吸,才觉得好了点。
当日,随行前往皇陵的大臣轻轻重重全都受了伤,伤重的在家中卧床静养,伤轻留下支撑各部政务,由于人手严重不足,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务近乎停滞。
祈云筝这个吏部尚书的作用终于体现出来了,皇上发了话,急需人手替补的空缺上报到她这儿,大小官员的任免由她全权做主。卫除和祈云筝一并领旨,从寝宫离开的时候,卫除叫住了她。
“尚书大人。”
“右相有何事?”
卫除腼腆的笑了笑,手揣在袖子里。“皇上将官员更替继任一事交由大人来负责,老夫以为……”
“右相莫非是在担心云筝霸了朝堂,把异己全部清除?”
卫除干笑两声。“大人误会了,老夫并没有……”
“我是有这个打算。”
卫除一愣,看着她悠然的笑容,心底里发毛。
“左相倒了,朝中也只有右相还能与云筝抗衡,接下来只要将右相的门生踢出朝堂,封国的大权就掌握在我一个人手中了。”祈云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当然,武将里面大多都不会服我,但是有皇上在,解决他们也是早晚的事。右相是个聪明人,想保住自己,就请假装当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吧。”
卫除面露难色,沉吟半晌,试探的问:“皇上对大人言听计从,即便朝堂并非掌握在大人手中,大人亦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必……”
“右相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当糊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怎能甘心屈于那一人。”祈云筝目光悠转,凝睇着他,眼中划过一缕清幽光芒。“既然你们皇上心甘情愿由我摆布,我何不顺水推舟领了他的情,把这天下都收于掌中?”
卫除大吃一惊。“大人莫非是想——”
“不是想,是正在做。”祈云筝也不怕他知道。“云筝奉劝右相,可千万别学左相那样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否则,左相今日的下场就是你的明日。”
“呵……”卫除尴尬的笑笑,她与他在皇上寝宫之前谈论江山易主之事,他若隐瞒不报便是对皇上不忠,若是忠于皇上又会与左相一般沦为阶下囚……真真是左右两难。
“右相不必觉得为难,关于这件事封凌霄心里比你清楚。”祈云筝看到他愕愣的表情,轻轻笑了下,翩然而去。
卫除低头站在原地,想着她的话,表情蓦然变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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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除没有出宫,他去了一趟枢府,逗留到傍晚,拿着几本奏折去见皇上,却在后宫绕了个道,去了琴妃住的地方。
卫除的步子很快,行色匆匆,像是随时在警惕着什么,不时往两边看。走到荷花池的时候,头顶突然落下一只风筝,吓得他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卫除定了定神,见那只风筝眼熟,上前拾了起来。
这是云筝那两个孩子的东西。
卫除四下寻找,并没有看到两个娃娃,想必是在别处放的,线断了,才落在这儿。外臣私入后宫与妃嫔见面是明令禁止的规矩,卫除当即把风筝放下,寻了别的道折回去。
他穿过一片树丛,冷不丁瞧见眼前站着一个安静的女娃娃,吓的叫出声来。祈玥穿了件黑底的花裙子,头发长长披在两侧,流海遮住了眼睛,不动不张嘴的时候活像一个人偶娃娃。
“小姑娘,你在这儿……”卫除长出了一口气,强自镇定的跟她搭话。“是找风筝么?”
祈玥不说话,跑过来扯住他的袖子,沿着他刚刚走过的小路回去。卫除心下疑惑,但也没多想,许是她看见风筝掉在了那里,要他帮忙去找——回到荷花池那边,被他放回到地上的风筝不见了。
卫除正诧异,祈玥指着池面让他看。
那只风筝飘在水面上,快要沉下去了。
他离开不过一小会儿工夫,此处没人,也没有风,风筝是怎么到荷花池里去的?卫除的疑惑越来越深,身边的小女娃晃着他的袖子催促,他只好帮她去捡。
卫除走到临近风筝的一边,扶着边上的石头,探身去够风筝。他差一点就能够到了,一阵风吹过,把风筝吹的远了。卫除再往前挪,突然手指被什么东西猛敲了一下,手松了,他掉进了池子里。
荷花池不深,卫除喝了两口水站了起来,抹掉脸上的水,抓住那只风筝,但转身,小女娃已经不在池边。
此时,天色幽暗,深红的霞光铺满大地,周围很静,静到连风声都听不见。
卫除心里莫名划过一丝凉意,毛骨悚然。他安慰自己,小娃娃可能是看到他掉进池子里,害怕的跑掉了。
卫除转身往岸边走,突然,脚底下踩到一个柔软的东西。他心里一沉,僵着身子没敢再动,可是接下来,他感觉到脚底有一种上浮的力量。他下意识移开了脚,那个东西慢慢浮出水面——
一张浮肿泛青的人脸出现在他面前!
“啊!啊——”
祈旭把一块酥糖放进玥儿嘴里,摸摸她的头以示表扬。祈玥美滋滋的含着糖,手里抱着一只更大、更漂亮的风筝。
侍卫听到叫声赶来,救出了落水的卫除,至于那具尸首,经查实,是在御膳房负责传菜的小工。
卫除这一惊吓的不轻,接连数日闭不出门,祈云筝知道他病了,特地命人给他府上送去一副压惊的药。卫府的管家当是御赐的药,赶紧熬了送去给老爷喝,只是喂他服药的时候,管家善意的说了句“皇上念着他的身体,赶紧服下这药病就好了”的话,卫除把碗打翻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