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凌霄要不是被她捅了刀子放任伤情恶化，何至于被一群行尸困住。要不是带着封凌霄这个笨蛋，怕他被当成一块肉分食，她也不需要逃的那么没面子。
校场那一回纯属封凌霄多管闲事，即便她功力不济，但也不是不能全身而退，可他两次都替她挡了，还把自己弄的那么惨，只能说明他是个笨蛋。
祈云筝踩在他身上，把玩着手里的刀。“沈杰，你自诩聪明，怎么就没想到这整个是个局呢？只有你出手，才能把隐藏在宫里的间细全揪出来，所以封凌霄才会耐着性子跟你耗这么久。你觉得你胜券在握，殊不知，他从来就没把你放在眼里。”
沈杰哼笑。“是么？那么刚才打算下跪求我的人是谁？要不是你横插一刀，我早就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祈云筝望了一眼封凌霄，说实话，她也意外。这是个多么骄傲的男人，宁死都不肯低人一分，却为了保全旭儿开口求人……
“不过就算你杀了我又能怎么样？”沈杰纵声大笑，声音格外凄厉。突然，笑声终止，他咬破嘴唇，口中念念有词。
祈云筝不知他要做什么，但也已察觉不妙。她起手挥刀砍下他的脑袋，但终究迟了一步！
哨声响了。
行尸听哨音行令，前一刻还在与程煜风等人死战的黑衣人突然撤离，程煜风和周迁等人都十分诧异。
“这些尸怪是害怕逃走了？”周迁问。
“不知道……不好！”程煜风惊道。“他们去的不是出宫的方向！皇上有危险！”
——————
封凌霄伤的不轻，内伤外伤加起来，走几步就吐一次血。祈云筝不能把他扔下，旭儿让他抱着，她在后面挡住黑衣人。可是，这些砍了不知道疼，杀也杀不死的东西越来越多。
沈杰要不是太高估自己的本事，早点把行尸招唤来，他一准丢不了命。这些东西要比他难缠多了。
“云筝，你带旭儿先走。”封凌霄说话没什么力气，听起来很像是在央求。
祈云筝没空回头理他，她走了，他怎么办？让这些东西把他活活吃了？程煜风和周迁那俩木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云筝……”
“少废话！没见老娘忙着么！”
封凌霄叹气，他是真没有力气了。封凌霄看着她飘动的身影，眼前逐渐模糊，力量逐渐流逝，他站不稳，倚着墙坐在地上。
被她救不是第一次，想想其实很好笑，在一个强势到没有任何事能够打倒的女人面前，所有的强硬都会不由自主软化。不想跟她争，不想跟她斗，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他情愿做一个没有原则被人指着鼻子骂昏庸的皇帝。
她的男人。
她这么说了。
那是不是说，她心里已经不恨他了？
他不敢问。
她是一个把是非对错分的很明白的人，她可以救他，可以为他拼命，患难与共也好，交颈缠绵也好，那不过是她认为应该、且想要做的事，但并不代表原谅，不代表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一个把理智和心完全分开来的女人，多么可恨。
她说帮他清洗朝堂，还他一个清平天下，之后，要他亲自送她走。她开了条件，他没有说不的权利，她明明知道他不舍。
既然她狠心狠到这个份上，为什么不走的再干脆一点？沈杰死了，事情已经结束，她还留下做什么？真的非要让他亲眼看着她离开，她才能走的开心？
他大概是送不了了。
至少现在不行。
送君千里，真的要送，不送足一千里怎么算有诚意。可现在，他连她的影子都已经分辨不清，定是走不远的。
封凌霄强撑着意识，不想昏睡过去。他不敢想，如果他睁开眼睛发现她已经不在会怎么样，他是答应放她走，但他其实做不到。若早知当日的一时意气会牵扯今日离愁不舍，何必。
封凌霄倦极，双手懈了力气，垂在两侧。祈旭的脑袋碰到地面，眼睛睁开，迷蒙的眨了眨，清醒了。
喉咙痛的发不出声音，他用手按住脖子，困难的吞咽口水滋润干涩的喉咙。刀光剑影的声响近在身旁，祈旭转头就能看到娘，她和黑衣人打的不可开交……那么，他压着的人是谁？
祈旭抬头看，看到封凌霄，眼中浮现出一抹晦暗之色。
黑衣人越聚越多，祈云筝顾忌身后，不敢贸然久战。对方以数量压倒力量，数度强攻，几次下来，祈云筝的体力明显不支。她稍一疏忽，黑衣人便从她身边漏过，祈云筝急忙回头，惊喊封凌霄的名字。
祈旭听到娘的声音，惊慌转身。他侧身闪开的那个空隙恰是封凌霄的左胸——那里插着一把刀。
祈云筝呆住了，意识全无，身体停止了所有行动，那双眼睛只盯着逐渐被血渗透的衣袍。
黑衣人离祈旭只剩不到一步，而祈云筝却毫无反应，千钧一发之际，天降一道凌厉的银光，以雷霆厉势扫开密集聚拢的黑衣人。
祈云城抱起祈旭，大步走过来，拉住云筝的手。“走！”
走？
祈云筝迟钝的感知到这个字，眼前的人离她越来越远，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她看到他抬起了头，看到他一眼便找到了她，看到他眼中难抑的悲伤以及失望，但他对她笑了……
答应送她走，便不会留她。
他要她走的安心。
“封……”声音未出口，哽咽的不成样子。
原来，她也是舍不得。
他消失在视线，她只看到黑衣人重重将他包围，她想挣开云城的手，想回去，但是……
“你答应过我。”
云城的声音伴着风声，在耳边静静回响，把她的留恋撕的四分五裂。
他们出了皇宫，祈云城直奔酒楼，按原计划与小橙子汇合一起离开封都，祈云筝突然停住不走了。祈云城回头看着她，意外捕捉到她眼底那一抹失魂落魄，心狠狠抽痛。
“云城，旭儿。”祈云筝是平静的，纵然心头思绪翻涌，她亦只是平静。有些事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明白的，对她来说感情就这么一种东西。她不懂什么是爱，不懂，也从未涉深，但是，不懂不代表她不会感受。
心告诉她，她不想走。
是的，云城对她的指责其实没有说错。封凌霄困不住她，困住她的只能是她自己，这是她不肯承认、不能承认的事实。
她爱这个男人，爱到可以不计他的背弃与狠心。恨不了，放不下，她怎么可能承认？眷恋他的亲吻，渴望与他相拥的体温，他没有底限的讨好，不计后果的信任，让她一点点心软，一点点原谅……怎么可能承认？她这辈子都不会说出一个爱字。
“你答应过的。”祈云城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更加心痛。她真的要为了封凌霄，毁掉他们的约定么？
“他是玥儿的爹，我不能让他死。”
“别再自欺欺人了！”祈云城厉声断喝。“你何不直说你舍不得他，说你想跟他长相厮守！”
祈云筝默了默，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转而看着旭儿。祈旭在她面前少有心虚的时候，但这一次他避开了她投来的目光。
孩子的眼睛看的比成人剔透，旭儿也是察觉她对封凌霄的不同，才想帮她断了这个念。
“云城，我不会骗你，答应你的事我也一定能做到。”轻柔的目光静静落在祈云城身上，她笑，问的那么轻快。“可你真的甘心一辈子守着一个心思不在你身上的女人么？”
她说的不能再明白。
他们之间有比任何人都强的牵绊，默契，不会有人能够取代对方在心中的位置，但是他们无法做夫妻。
“我甘心！”
“云城，你值得更好的女人。”
“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我们被困在密室那天晚上，我上了封凌霄的床。”
“……你骗我。”
祈云筝没有再多说，转身，向皇宫走去。她已经找到了答案，既然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那就绝不能让它从手中溜走。
“回来！”祈云城对着她的背影喊，尽管他知道，她是不回头了。她的决定从来不由他人左右，当初是，如今也是。她注定不会是他的，他注定只能望着她的背影看她离去。
沈杰死了，黑衣人失去宿主很快也失去了行动能力。周迁制服了卫除，程煜风抓住了想要偷偷逃走的琴妃，宫廷这一场乱子以在预料之中的方式落幕，唯一的意外就是封凌霄被刺的那一刀。
祈云筝赶回皇宫，正遇上匆忙前往寝宫的太医们。封凌霄伤重，程煜风等人不敢轻易挪动他，就近把他安顿在那座空殿。
祈旭到底是个孩子，那一刀虽然刺的准，但因力气不足卡在肋骨中间，没有伤及他的心脏。坏就坏在封凌霄中了毒，身体失去凝血自愈的能力，流血一直止不住，祈云筝用了所有能用的办法也只是勉强控制住出血量。
程煜风，林梧轩，周迁，还有被放出来的程敬，这些人轮番跑来问她，皇上怎么样了，祈云筝的回应只是沉默，握着封凌霄的手，在他身边陪着他，沉默，不与任何人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