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之夜,大地沉寂在黑暗中。风,摇动树枝摆动,几个影子从窗前掠过,让人分辨不清是树影还是人影。
皇上走了以后,林梧轩就睡不着了,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坐起来,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怪异的响声,赶忙把周迁叫起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啊?”周迁迷迷糊糊的起来,竖耳朵听,什么也没听到。“你听错了吧?哪有声音?读书人就是胆子小……啊,别吵我,老子困着呢……”
“……”是他听错了吗?林梧轩正琢磨着,惊天一声巨响炸开,把天都映亮了。
周迁一下子弹起来,粗着嗓子嚷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打雷吗?”
“出去看看!”林梧轩先一步出了屋子,只见北面变成了一片火海。
“怎么着火了?”
“不是着火,是有人点了炸药!”
“啊……”周迁愣了愣,长出一口气。“幸好皇上不在。”
他这句话提醒了林梧轩。“坏了!那位姑娘!”
“什么姑娘?哎,书呆子,你去救火啊?等等我啊!”
封凌霄快马加鞭赶回来,老远看到行宫的方向起了火,心陡然一沉。他在行宫门口下马,周迁和林梧轩顶着两着黑脸来迎他。“哪里起火?她人呢?”
周迁看看林梧轩,直挠头。
林梧轩硬着头皮回禀。“皇上,夜里有人闯进行宫,我等没有及时发现。他们在皇上的寝室安放了炸药,那位姑娘恐怕……”
——封凌霄!你走了回来别想再见到我!
云筝的话清晰出现在他脑子里。封凌霄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有关她的最后记忆竟是他无情推开她,害她又一次受伤的画面。封凌霄深吸气,方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紧张,紧张到连呼吸都忘了。
她不会死,不会就这么轻易死了!
“周迁,带人救火,就是人死了也要把尸体找到!”
“遵旨!”
大火烧了大半夜,扑灭时天已渐明。封凌霄在烧毁的废墟中找了无数遍,但都没有找到云筝的尸体。周迁没见皇上这么紧张过,特别还是为了一个女,所以心里有点不以为然,嘴欠的说可能是尸体被炸成碎片了。封凌霄突然停住,像是被下了定身咒,没了反应。
——祈王一句话就把陛下从我的被窝里拉走,当真是魅力不凡。
——怎么与我无关呢?陛下前一刻还与我难分难舍,这一柱香的功夫都没过,陛下就冷颜相对,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不许你去!
她知道。
知道祈云筝不会夜半三更约他去宫里见面。她知道这是祈云锦的陷阱,所以她不让他走……
封凌霄暗暗握紧拳头,满脑子都是她的模样。明明很讨厌她,明明见她于危险之中袖手旁边,巴不得看着她死,可现在他怎么会这么难过,这么盼望见到她平安无事?
云筝……
行宫被炸这等大事,不可能瞒过白竞天。所以,一大早,孙惟庸便候在宫外,打算亲口将此事告诉皇上。到了时辰,守卫打开宫门,孙惟庸疾步往里走,却见贤妃已然在等他。
“老臣给娘娘请安。”
“丞相不必多礼。”祈云锦侧过身,与他小声说话。“事情办妥了吗?”
孙惟庸低头应是。
“你确定?”
“是。”
祈云锦脸上总算有了笑意。“这件事丞相办的好,本宫一定跟皇上好好说说,让皇上重赏你。”
“谢娘娘。”
既然云筝已经死了,那么她也不怕白竞天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如今孙惟庸再说出她是封凌霄安排在天京的间细,白竞天就不会猜疑到她头上,这件事就顺利解决了。
祈云锦陪着孙惟庸一同去见皇上,他们到时,发现宇文卓竞他们先到一步,皇上坐在塌上沉默不语,想必是已经从宇文卓嘴里听说了。
“臣妾拜见皇上。”
“臣拜见皇上。”
祈云锦有恃无恐,表情一派轻松,然而孙惟庸却深知皇上心思诡秘不可琢磨,谨慎中添了一分忧虑。
白竞天注意到他们,语气和缓的问:“爱妃怎么与丞相一道来的?”
“臣妾原是有事跟皇上禀报,碰巧遇到丞相。”祈云锦试探询问。“听说封王住的行宫昨夜起了火所有以点担心,不知……”
白竞天端起茶,不言语。
“娘娘,昨夜行宫并不是走水,而是有人引爆了火药。”宇文卓似有若无的笑了下,目光飘到丞相身上。“据臣所知,封王当夜不在行宫,被炸毁的寝殿当中住的是一位女子。”
“女子?呀,难道是……”祈云锦故作惊讶,把话说了一半。白竞天抬眸看向她,祈云锦慌忙行礼,慎重道:“皇上,其实臣妾想跟皇上禀报的事也是与封王有关……昨个儿臣妾又去了一趟储秀馆,在那儿遇到封王……他当着臣妾的面掳走了一名秀女!先生说的这位女子会不会是……”
宇文卓颇为意外。“娘娘确定,封王掳走了一名秀女?”
“是啊,丞相当时也在场。”
白竞天一听,看向孙惟庸。他去储秀馆做什么?
“启禀皇上。”孙惟庸慢声道:“臣奉命追查徐淳一案,无意获知一些线索,是以昨日前往储秀馆询问详情。”
“封凌霄带走了一个秀女?”
“是。”
“谁?”
“臣没瞧仔细,主事的嬷嬷不在,所以没来得及查问……娘娘兴许知道。”孙惟庸巧妙的把这件事推回给了祈云锦。
这个老狐狸跟她还来这套。祈云锦暗暗嘲笑他胆小怕事,人都死了,犯得着这么小心翼翼么。“禀皇上,这个秀女来自路遥县,名叫云筝。”
她说出这个名字的同时,在场的人不约而同露出不同程度的惊讶,包括白竞天。宇文卓是最先怀疑到储秀馆的人,但他并不确知是何人,孙惟庸就更不必说了,祈云锦让他除掉这个秀女时,可没告诉他,她的名字。
“你说,”白竞天压低的声线中藏着一股阴郁。“这个女人叫云筝?”
“是,与皇姐同名。”
咣当一声,白竞天把茶碗拍在案上,茶水溅洒的到处都是,其愤怒可想而知。祈云锦等人全数敬畏的弓腰,不敢抬头。内侍递上帕巾,给皇上擦净手,唯唯诺诺退下。“先生方才推断,这个秀女与京北大营烧粮一事有关?”
孙惟庸偷偷瞧了瞧宇文卓,听皇上的意思,宇文卓只提了烧粮一事,没有为他的儿子开脱。
“皇上,在下只是推断,并无实据。”
“既然这个女人跟封凌霄有关系,那还要什么证据。”祈云锦语带尖锐,显然没有身边这两位的耐性,沉不住气。“皇上,您还记得前些日子臣妾在储秀馆遇到的蹊跷事么?臣妾以为自己撞了邪,后来才知道,臣妾见到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云筝!”
白竞天目光一厉。“什么意思?”
“她的容貌……”祈云锦话说一半,送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他。
她的容貌和祈云筝相像?像到连她这个亲妹妹也会认错的程度?白竞天内心不能不说震惊,但因为没有亲眼见到,他并不完全相信。一个与祈云筝容貌相似的女人,恰好拥有与她相同的名字,她出现在天京,制造出一连串或许与她有关的麻烦,而这一切都与封凌霄有关……
是巧合,还是阴谋。
白竞天沉默许久,才又重新开口。“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爆炸发生时正值深夜,整间寝殿都塌了,火势又烧到今早……”孙惟庸看了看宇文卓,那意思是宇文先生一早来汇报,一定知道的比他多。
宇文卓上前道:“在下留人在行宫探听消息,封王命人救火,却没能从火海出救出人,应是死了。”
人已经死了,追究下去也是徒劳,封凌霄在天京安置的间细又何止这么一个,不过是名字特别了些罢了。想到这儿,白竞天忽然间不再关心封凌霄是否盘算着什么阴谋,而是思索起祈云锦的话。
一个和祈云筝相像的女人,究竟有多像……
他居然好奇。
白竞天正想让他们散了,禁军统领肖驰前来禀报。“皇上,宫门外有一白衣女子十分奇怪,守卫以为她要闯进来,准备把她赶走,可谁知她到了桥上就不动了……”
“这等小事也来打扰皇上,赶走了便是!”孙惟庸斥责。
肖驰表情讪讪,看看皇上,硬着头皮道:“属下听说这件事便立即去看了,然后……然后……”
“别然后了,有什么说什么是了。”祈云锦死烦磨磨叽叽的男人。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丈人这样,女婿也这样。
肖驰不敢冒犯贤妃,又看了看皇上,才说:“属下在城楼上见那好像是皇后娘娘……”
什么!?祈云锦当下变了脸。这还有完没完?死了一个云筝,现下又冒出来一个,真是阴魂不散!
“你确定你看清楚了?”孙惟庸再次确认。
肖驰摇摇头,他没下城楼,只是远远看到,但那个轮廓确实像极了皇后,所以他才马上跑来……想来,他是太过鲁莽了。“皇上,属下再去看看!”
“不用了!”白竞天沉着脸起身。他倒要看看这故弄玄虚,装神弄鬼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