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竞天走近,执起她的手。“你真的不怪朕?”
祈云筝轻轻抽回手,向后退了一步,仍旧不抬头。“云筝身已不洁,皇上垂怜已无福消受。”
白竞天怅然的抓着空气,无奈。“朕没有改变纳你入宫的决定。”
是啊,他连祈云锦那种烂货也要,还会介意这么一点小事么?“云筝声誉尽毁,进宫只会有损皇上英名。”
“朕可以让你用另外的名义进宫。”
祈云筝目光一闪,慢慢抬起头来。他的意思是……
白竞天没有马上解答她的疑问,而是慢慢踱步,巡视这座宫殿。“你第一次踏进这里的时候就没有疑问么?”
祈云筝没有故意装糊涂。“皇后不在。”
白竞天停步,侧眸看着她,略带赞许的笑道:“云筝,你很聪明,聪明却不自作聪明。”她早就发现了栖凤宫的秘密,不问,不提,却知道在什么时候、如何正确利用它。“朕需要你。”
祈云筝了然于心,悠笑不语。
白竞天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如果他看到就会发现那是深深的讽刺,他以为可以利用她,以为他掌控了一切,他怎么会想到,他才是那个陷于局中,不明真相的人。
“皇后难产,勉强保住性命,却久病不见起色。为免这个消息引来他国窥探,朕将皇后安置于秘密之处,盼她尽快康复,可现在……诸王仇视我白国,战事一触即发,已是紧迫在即,朕等不了皇后,朕需要你代替皇后站在朕的身边。”
他终于说出来了。
虽然他找的借口根本站不住脚,但他敢开口要求她假扮祈云筝,已经说明对她相当信任。这可真是,十分意外的意外。
祈云筝故作惊讶,还有些许惶恐。“皇上,那日云筝斗胆假扮皇后是不得已而为之,云筝万不敢有取代皇后的想法。”
“你没有,朕有。”
“皇上,云筝只怕做不到。”
“你能做到。”
他这是摆明在逼迫了?祈云筝低头,藏起满心的不以为然。她一直以为他就算再阴毒,也还有底限,有自尊。先是杀了她,而后来求她假扮她,不是等于承认他需要她离不开她?岂非太可笑!
“云筝,朕许你的承诺断不会更改。在朕的身边,莫要说荣华富贵,就是万里江山也有你的一半。”
亏他敢说。
被他利用的人哪一个有好下场?真到那个时候,他能给她留个全尸已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皇上能否容我考虑?”
她的犹豫落在他眼中,虽然没有立即答应,可她还是动心了不是?白竞天目光闪了闪,温柔道:“朕相信你会做出明智的决定。”
陈福备好轿子在外面等着送她出宫,行至花园,那么不巧碰到了祈云锦。陈福打小侍候皇上,又得老太后喜爱,在宫里对谁都横,可唯独害怕贤妃祈云锦,所以打远看到她,陈福就主动跑过去请安。
祈云锦出来晒太阳,看到他带着顶轿子在宫里行走,面色不悦。“轿子里是什么人?不守宫规,好大胆子!”皇宫里头只有皇上和太后可以坐轿,她都不曾享过这种待遇。
“呃,那是皇上的旨意……”为免旁人见到云姑娘。
“皇上?”祈云锦看着他的神色,再往轿子那边瞅,目光渐渐阴冷。祈云锦冷哼一声,笔直朝轿子走过去。
陈福想要阻拦,可是又怕惹她不高兴,贤妃整治人的手段他是亲眼见识过的,心肠狠毒的女人万万不能得罪。
祈云锦一把掀起轿帘,看着里面坐着的人,冷笑。“哟,我说怎么神神秘秘的呢,原来是你。”
云筝微笑以对,瞥了眼外头,怠慢道:“恕云筝不便行礼。”
“免了吧,我也受不起你的大礼。”祈云锦的眼睛在她身上打转,想不到白竞天对她还没有死心,连弟弟碰过的女人都不介意。“皇上临幸你了?”
“若非娘娘只在意这种小事,皇上怎么会需要我这个外人。”
祈云锦皱起眉头。“你说皇上需要你?可笑!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毁了名节的秀女,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云筝抿唇深笑,眼神莫测。“云筝身份低微,但也并非一无是处,不是吗?”
祈云锦听出她话里有话,心头窜起一丝不安。
“娘娘。”陈福赔着笑脸做无奈状。“奴才还得赶回去侍候皇上,这差使不能耽搁时候,您看……”
祈云锦还想再问清楚,可是又陈福到皇上跟前传话,只得甩开轿帘,冷着脸退开。
“起轿。”陈福催着轿夫行动快点。
云筝撩起轿窗小帘,冲面色阴沉的贤妃笑笑。祈云锦暗恨在心,指甲掐破了手帕。高嬷嬷等人走了才上前,见她脸色不对,问是怎么了。
“我原本以为只要断了皇上的念头这个女人就不构成威胁……”祈云锦把牙磨的吱吱响。
高嬷嬷瞧出她的意思,思忖劝道:“可是皇上的心正向着她,我们要是动手,难保皇上不会……”
祈云锦转过身,瞪她一眼,像在骂她是蠢材。“明着不行,还不能来暗的吗?”不让白竞天察觉,神不知鬼不觉除掉她……祈云锦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现出诡异的笑容,慢慢转过身来。“你出宫去替我办件事。”
陈福把云筝送回储秀馆,依皇上的吩咐,叮咛她尽快答复。祈云筝当然知道白竞天不是跟她商量,给她时间考虑只是个形式,到最后她愿不愿意都得答应。其实这件事依与不依对她都无所谓,可是白竞天偏就不了解,她这脾气呐,能让他如愿就怪了。
“姑娘,您可回来了!”小橙子打老远跑过来,逮着她的胳膊急摇。“青莲姐走了!这可怎么办呀?”
“走就走了吧。”祈云筝说的无所谓。青莲对她陷害封凌霄的事不能谅解也在情理之中,既然她不想留,她也不拦她。
“可是可是……”
祈云筝走了几步,想起什么,细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走的?”
“今早姑娘出门,奴婢就去洗衣服了,回来的时候青莲姐就不见了。”
“她的东西带了吗?”
“青莲姐的衣服不见了好几件,应该还拿了些碎银子。”
会收东西应该不是被人掳走,那么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你不想走吗?要是想走,现在追她还来得及。”
“奴婢不走!奴婢走了就没人照顾姑娘了!”
“我可以再买两个丫头。”
“姑娘别再说了,再说奴婢就要哭了……呜呜……”
“呵。”
第二天,祈云筝照旧一大早去药铺,经过茶摊时,偶然听到几个人在议论最近发生的事。他们说祈军离开以后,城里变得冷清了,大火烧过的地方没有官兵巡夜,到了晚上都不太敢出门。
“这阵子城里的治安确实不太好,我听说前两天夜里莫名其妙死了好多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城都是这个样子,更不要说外面了。”
“对了,你们听说没?今早有人在城外发现一个人……”
祈云筝没有在意,从茶摊走过去,转弯进了药铺。徐掌柜知道她这个时候会来,早就在等着了。
“姑娘,我都把药包好了,还跟昨天一样是吧?”
祈云筝看着徐掌柜自鸣得意的样子,笑了笑。“今天换别的方子了,麻烦你重新抓。”
“啊?”
“掌柜的!”一个官兵跑进来。“衙门里有个受伤的姑娘需要医治,麻烦您跟我走一趟。”
“哦!”徐掌柜赶忙从柜子底下拿出药箱。“敢问官爷,那个姑娘得的是什么病?”
“是……”官兵瞧了瞧在场的云筝,颇为不忍心的说:“教畜生给糟蹋了!”
徐掌柜听了这话,立即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对云筝歉意道:“姑娘的药要晚些时候才能抓了,要不您先回去,过后我给您送到府上去。”
祈云筝对官兵所说的有些在意。“我与掌柜一起去,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也好也好!”
官兵把他们带进衙门,那位受伤的姑娘在厢房有个老妈妈照顾。官兵为避嫌留在外面,祈云筝跟在徐掌柜后面进去,徐掌柜先赶到里间给那位姑娘诊治,祈云筝随后进来,待见到床上躺着的人时,脸色陡然一变。
“真是畜生呐!好生生的一个姑娘家给折磨成这个样子……”徐掌柜也是有女儿的人,看到她遍体鳞伤,没忍住流下泪来。
祈云筝疾步走到床前,抓起她的手腕试脉。徐掌柜看她面容严肃,好像是认得这个姑娘,于是问:“姑娘,你认得她?”
祈云筝坐在床边,看着满身青紫的青莲,沉重的吐出一口气。“她是我的丫头。”
“丫头?好端端的,她跑去城外做什么?”
祈云筝沉默不语。她不是不知道表面看起来温驯的青莲性情其实极为刚烈,叛主的行径她绝不容许,势必不会再留在她身边……她知道她会走却没有阻止。
“姑娘。”徐掌柜见她神情严肃,有些担心。“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治好,别的事过后再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