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点头。“怕是害你两个哥哥的人，与这次父亲遇袭也有牵连。”
沈嫡珠又将那写了人名等字的纸拿起来细细看了，里面许多人名她都是初见，一头雾水。少不得开口询教，“这里头许多关系，我看不懂。嫂子查出些什么？”
赵氏性子慢，缓缓开口道，“这段恒，本不是我沈家军。八年前你大哥在征讨大理时遇险，被他所救，他说自己与大理世子有世仇，愿意效力沈家军征讨大理。这人倒也端地是个人才，似是熟读兵书，行军布阵上的造诣就连你大哥都要逊色三分。虽名为长随，可实则与苏先生一样，算是军师。你大哥非常信任他。当年你大哥命丧沙场，正是他拼死背了尸体回来……”说到这里，赵氏想起前尘不禁哽咽，顿住说不下去。
沈嫡珠上前握住了赵氏的手，想要宽慰她却不知应该怎么开口。想到自小疼爱自己的大哥，也悲从中来，落了眼泪。
赵氏擦了眼泪，艰难挤出一丝笑来，“看我，没的淌眼抹泪，惹姑娘跟着哭。”说着便掏了绢丝小帕来给沈嫡珠擦泪。
“怪我嘴拙手笨，见嫂子哭，不安慰反倒跟着添乱。”沈嫡珠羞愧的垂头，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嘴角。“咱们继续说，这段恒后来也很得父亲器重，在军中提拔了品级，任了职。只我偶听父亲提起，如今朝廷改制，欲要军将分离，父亲必要交出军权，沈家军也要散了的。这段恒，倒是先有了好去处。”
“我托人打听的大概也就这些，不过，嫡姐儿，你来看。”赵氏葱白玉指一伸，蔻丹精致的指甲点在了最左方一个人名上。“他与段恒交情匪浅，这人是端王爷的幕僚。”
这事竟与端王府扯上了关系，沈嫡珠忽然想到方姨娘被贬之前说过的一句话，乔氏的心思并非只局限于内宅之中。武昌侯一直为圣上心腹，想要拖垮武昌侯，霍乱侯府，为的是要砍掉圣上的左膀右臂。沈嫡珠心头一惊，抬眼看向赵氏，“嫂子，这些都是托谁打听的？”
赵氏有些不好意思，“自然是托家中兄弟。因是牵扯了端王府，再不好查访。所以才来找妹妹商讨。你这些年亲自打理庶务，总有些自己心腹，打探消息上总比我方便些。”
沈嫡珠蹙了眉，深思。段恒是大哥亲信，当年沈家军随大哥出征的一支全军覆没，唯独他活着回来。二哥所带另一支虽有活口，但却再回京之后不久暴毙。这些明明都很可疑，为何当年父亲不查，反倒要提拔这个段恒？
不对，武昌侯并非提拔他，而是巧借提拔之由将他踢出了沈家军。
“这事情既然牵扯到了端王府，怕是与朝中局势有关。嫂子与我并不在朝为官，为不给父兄添乱。暂且不要轻举妄动。”沈嫡珠理清思路之后，认真看向赵氏。“以免忠勤伯府也牵连进来，嫂子最好不要再找娘家人商讨。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自打查出一个端王府幕僚开始，赵氏便心知自己找私自找娘家人欠妥。被小姑说到明面，到底有些不自在。
沈嫡珠哪里不知她心中所想，又安慰道，“我知道嫂子一心为了大哥的事情操劳，你且放宽心，咱们沈家人觉没有平白让人欺负的道理。我们也必定要给大哥、二哥一个交代！”
沈嫡珠自小做事果决，虽然年纪还小，可在赵氏心里，在这武昌侯府里头除了已过世的沈大哥和被贬祖宅的卢氏，可信任和依赖的人唯有沈嫡珠。又见嫡珠神色坚定，叫人心里无端端生出信服来。
姑嫂两个又聊了几句巧姐病情等话，便各自散去。
如眉进来添银丝碳的时候，见沈嫡珠正在发呆。用手肘怼了怼正蹲在八角三层錾花白铜火盆旁边，用银丝勾认真挑燃尽煤灰的若烟。努了努嘴，示意她看沈嫡珠。
若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姑娘想事情的时候，最怕旁人吵。你想说什么，只管等一等罢。”
如眉心里藏不住事，卡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沈嫡珠，欲言又止，最后只得不甘心的瘪了嘴出去。
见了要进门的刘妈妈便抱怨，“真是要憋死我了，那院儿的吃了老爷好大的排头，这么大快人心的事儿竟不能跟姑娘说。”
刘妈妈见如眉一脸憋屈不甘的样子，忍俊不禁。伸手戳她额头，絮叨的老毛病又犯了，教育道“偏你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这屋子里谁不知道太太受了老爷责罚。哪个猴急的偏学那说书先生，吵着说去了？如今你也大了，该有个懂事儿的样子。往后姑娘还得指靠你呢。”
点翠和碧柳两个大丫头都到了婚配年纪，沈嫡珠是个不愿意委屈自己丫头做通房的主子，早之前就嘱咐了刘妈妈上心她们俩的婚事。在府上挑了得力的小厮或是年轻管事婚配，日后自己嫁人做了陪房一并带走。排除点翠和碧柳，沈嫡珠最信任的就是如眉和若烟，毋庸置疑会重用她们两个。一时间屋子里的丫鬟们都听出了端倪，点翠和碧柳不禁红了脸，都有些埋怨的去看刘妈妈。
如眉恍然大悟，促狭的去看点翠和碧柳。两人恐怕被拿来打牙祭，对视一眼，一个托词给嫡珠添茶，一个托词给嫡珠送手炉双双进了门。
正巧嫡珠开口询问，“香姨娘的兄嫂出府了吗？”
“侯爷留了赐饭，这会儿应该都在香姨娘院子里。”点翠一年给嫡珠的茶碗里添热茶，一面回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侯爷也都清楚了。方才侯爷身边的陪茗来传话，说侯爷亲自派人去接香姨娘了，让姑娘不必操心了。”
沈嫡珠点头，碧柳又继续补充。“侯爷又命人打卖了太太院子里的一些人，请太太去广济寺给要出世的小爷祈福一个月。”
让太太去给庶子祈福？沈嫡珠一口热茶喷了出去，一点不留全落在了碧柳枚红色缠枝玫瑰比甲上。虽然他爹这招荒唐了点，但是真她祖母的过瘾！
碧柳委屈忙拿帕子擦衣服，埋怨道，“姑娘您高兴也得悠着点呀，奴婢……奴婢……这是新洗的衣裳。”
沈嫡珠心情大好，“把我那件水蓝色荔枝纹绣百蝶穿花的对襟小褂赏你！”
碧柳受宠若惊，点翠忽然觉得或者自己被喷一下比较好。
这一战，打的过瘾！沈嫡珠优哉游哉的开始吩咐摆饭，她突然觉得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