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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篡权夺位

这浩浩荡荡的百人之众行进在深山老林中,果腹成了大难题。他们日日以野菜、野草为食,人人体力不支,咒骂、埋怨在人群中日益泛滥起来。

这一日,胡老大自己也吃不下野菜了,往前方看,山连山,似乎没有尽头,往身后瞧,走了这许多日再往回走,前功尽弃,何况身后的路终究是走不通的。

这时百里弈近前道:“帮主,你是没有胃口吧?”

胡老大哼了一声:“明知故问!试问这天底下竟有吃野菜、啃树皮,还吃得津津有味的人?”

百里弈微微一笑,小声道:“我弄了只叫花鸡,正预备献上呢!”

胡老大一怔,满腹狐疑地看了看百里弈。百里弈穿着一件极大的百家衣,由于不合身,看上去,就像一个小人儿钻进了大麻袋,只露出个小脑袋,蓬乱的黑发,仰着黑炭似的丑脸,明亮的眸子却闪着奇异的光芒,胡老大心下道:“这小东西竟有本事捉住山鸡?”

百里弈见他不信,扬手一指。

胡老大顺着百里弈手指的方向望去,深邃的林子,看不到尽头,胡老大有些恼怒:“你让我看什么?”

百里弈小声道:“帮主朝前走一里地,可见一棵大槐树,那树下草丛里的便是!”

胡老大闻言疾步前行。

齐挺儿走到百里弈身侧,不满道:“师父,我们已经饿得两眼昏花了,拼了命,费尽心神,好不容易才逮到一只山鸡,怎么咱俩反倒尝不到一口,尽叫他饱餐一顿呢?那还是师父花那么多工夫做的‘叫花鸡’!早知是给他吃的,何苦?”

百里弈道:“天上不会掉馅饼!我可不是让他白吃的!挺儿你记住了,以后若有人让你白吃白喝,这可不是件好事,你可小心了!”

不多时,胡老大兴致勃勃地回来了,满嘴的油水虽已擦净,可一张嘴说话,那叫花鸡的香味便从他嘴里溢出。凡与胡老大有过交谈的没有闻不到的,唯独他自己毫无觉察。很快就有人附耳传言,说胡老大不讲义气,一个人偷吃鸡肉,却不顾大伙面有菜色。不久,连帮中弟子也和那几个难民一般在心底里埋怨起来,更有人将这话向百里弈说。

百里弈闻言先是嘴角微哂,忙又拉下脸说道:“赶紧别说了!胡老大能被大家推举为帮主,自是因他德高望重!义薄云天!更有过人之处!今日之事别说你并非亲眼所见,只是胡乱猜测或道听途说,纵亲眼所见,胡老大是帮主,劳心又劳力的,吃的东西比咱们略好些,原是应该的,有甚说的!你若嫌吃不饱,我这一份野菜汤就先给你了,堵堵你的嘴,免得你为逞一时口舌之快,把小命也搭进去!”百里弈说最后一句话时,故意放慢了一字一字说。

那人闻言,唬了一跳,忙掩了口,扭头四顾,不见有人盯梢,微吁一口气,对百里弈连连称谢,末了,还低声说道:“我们原本是要推举您做我们老大来着,可您横竖不答应。依我看,这百号人里,也就数您最有资格做帮主!我头一个敬您,服您,也只服您一个!”

胡老大独享鸡肉之事很快传到竹竿耳中,竹竿急忙找了胡老大,怒道:“帮主你真糊涂啊!为了这点口福失了人心,太不值了!”

“……你如何得知?”胡老大听竹竿言下之意,竟似已知他独享鸡肉,不由慌了神。

竹竿愤然道:“我如何得知?现在还有谁不知?”

胡老大心中有愧,支吾道:“白……白蚁给的,不过他是一番好意。毕竟,这野鸡不是轻易能得的!”

竹竿冷笑道:“他为什么自己不吃,却拿来给你?你是他哪门子祖宗?若他真心给你,如何又惹得尽人皆知?他安的什么心?”

胡老大道:“他不过是想巴结我罢了!能安什么坏心?”

竹竿道:“胡老大大意不得!”

这一日,百里弈煮了一盆野菜送至胡老大面前,胡老大拿眼一瞟:“这又是什么?不是我们平常吃的野菜!前儿你弄了只野鸡,一面暗示我不要声张,一面却又大肆宣扬,是何居心哪?”

百里弈惊道:“帮主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嘛!早知谨守帮规是这个结果,我何苦难为自己!我也许久不知肉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自己以帮规为重,有好东西,不可私藏,须得交公。如何守了帮规,反落个不是呢?”

胡老大想起百里弈当时确实没说过给他吃的话,不禁面色尴尬,故作镇静道:“既然是要交公的,如何不交与阿冬,却交与我?”

百里弈理直气壮地回答道:“我若交与阿冬,阿冬自然对您说,那是他得的,功劳也是他的了!”

胡老大听她说得在理,此时方知那山鸡原是她交公的,并非单献他一人,是他自己饿昏了头,错会了意,不觉羞愧难当,抬头看到百里弈手中的野菜,道:“这也是交公的吧?”

百里弈忙道:“不不不!这回这个是单给您的!算是给您赔罪,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嘴笨,上回没说清楚,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胡老大垂首道:“我不要!”

百里弈佯惊道:“您不肯原谅我啊?这……这叫我如何是好?”说着忙跪下,边磕头边泣道,“帮主,您就原谅我吧!”

胡老大拉起她道:“我岂是那么小鸡肚肠的人?事情都过去了,算了!再说这事跟你没关系,原是我自个儿错会了意,这才惹人说三道四了。这不是我们平常吃的野菜,是什么?能吃吗?”

百里弈道:“这个嘛,我也叫不上名儿来,不过它不似那些野菜又粗又硬又塞牙,味道好多了,只是不得多。放心,没毒!”说着便舀了一勺,吃起来。

胡老大道:“既如此,让阿冬拿去一起煮了,虽然人人分到不可能,好歹多几个人尝尝。”胡老大当下便唤了阿冬,吩咐了几句。

胡老大心中有病,这一次竟故意专挑难以下咽的野草根吃。不想当晚竟有十多人闹肚子疼,而且疼得都是难民,疼了不多时便都毙命了,这可把其他难民吓坏了。众人寻思,难道吃的东西不干净,可大家伙儿都吃了,怎么单单他们几个有事?原来在这四、五种野菜中有一种一旦与百里弈所呈野菜同食便有毒,而由于人多,大家吃的东西并非一锅煮。可巧丐帮分食又有规矩,按身份定先后,因而事先已知第一锅是哪种野菜,给哪些人的,第二锅又是什么菜,给哪些人。这有毒的一锅在百里弈的计划中成了那几个最先传说胡老大独享鸡肉之人的食物,于是难民和原丐帮人等都猜想这事与胡老大脱不了干系,只道是胡老大挟恨报复。胡老大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都不明白那些人是如何中毒的,但他也没有时间思考、调查,因为他感觉到难民们看他的目光里充满不满,于是忙去找竹竿商议对策。

百里弈见胡老大与竹竿往僻静处走去,便对阿冬道:“你可是掌勺的,出了这样的事,怎不与胡老大解释分说?”

阿冬闻言大惊,又瞥见胡老大与竹竿的背影,忙疾步追了去,却听见竹竿对胡老大道:“事已至此,若要平息众怒,没个替罪羔羊不成。”

胡老大问道:“哪有替罪羔羊?”

竹竿顾左右,不见有异,压低嗓子道:“阿冬是掌勺的,若说是他下毒害人,还算可信。”

阿冬闻言,大惊失色,哪里还敢上前,只在树后屏息而立,一动不动。

次日天蒙蒙亮,便有人大喊:“胡老大死了!胡老大死了!”

百里弈跟众人去看,只见胡老大七窍流血,嘴唇、指甲发黑,竟被毒死了。

竹竿先是一怔,心下寻思:“胡老大分明是被人毒死的,那起难民虽对胡老大有怨言,但不至此,何况他们没下手的机会,只有阿冬有机会。看来昨日的话必是叫他给听去了,他既杀了胡老大,料想不会饶我,我只有先下手为强了!”口中叹道:“帮主竟畏罪自杀了,唉!”

阿冬闻言,心下道:“好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昨儿还替胡老大出主意,要让我做替罪羊。今儿见胡老大已死,忙着来为我撇清嫌疑,真不是个东西!”

午间,百里弈搬了碗箸与阿冬一同用饭,正吃着,忽然盯着阿冬的脸细瞧起来,俄而惊道:“哎呀!了不得!了不得!”

阿冬不解其故,百里弈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幼时最喜读《易》,对算命、相学也略知一二,今见阿冬兄印堂发黑,是有不吉之兆!”

阿冬停箸,想起胡老大一事,心下只道此事定难遮掩,这凶兆定应此事,慌了神,急问:“可有解法?”

百里弈低声道:“若要活命晚间不可就寝于树下,宿于树上方为保命之法。不过,这树下须得放一稻草人,穿上你的衣服才是。还有,此事你知我知,再不可叫第三者得知,否则天机泄露,那就救不得你了!”

是夜,阿冬伏在树杈上昏昏欲睡,但想到若是睡去,掉下树可不是玩的,因此强睁双目,勉力支撑。恍惚听见树下不远处有动静,定睛细看,竟是竹竿朝这边蹑手蹑脚走来,阿冬顿时清醒许多,张目静观其动。但见竹竿走到稻草人旁,忽然袖子里露出明晃晃的匕首。阿冬心下大叫:“不好,竹竿这厮原来要取我性命!若非白兄弟神机妙算,今夜我必丧命于此啊!”

竹竿往那稻草人猛力捅去,那稻草人自然毫无反应,竹竿急忙掀起阿冬的衣衫,乍见稻草,大惊失色。这时阿冬从树头跳下,落至竹竿身后,抡拳便往竹竿头上砸去。竹竿慌乱中不及躲闪,那一拳便砸中后脑勺。竹竿本就瘦削,不及五大三粗的阿冬来得有气力,他的胜算只在趁阿冬熟睡时偷袭,偷袭不成便毫无回击之力,吃了阿冬几击重拳,便不省人事。阿冬夺回匕首反将他连捅数刀。

百号人赶路,少一两个,根本无人问及,何况本来就僧多粥少,病死几个,余人不但不觉悲伤,反而有几分窃喜。因此次日起程,竟无一人发觉竹竿不知去向,更无人过问。倒是阿冬自己站出来,嚷嚷竹竿想当帮主,于是毒杀了胡老大,不巧被他撞见,还想杀他灭口,只因百里弈昨日替他算了一卦,他才幸免于难,又请百里弈作证,百里弈欣然道:“算卦一事,确属实情!”众皆信以为真。

胡老大一死,这百号人便没了首领,而丐帮也没了帮主,众人商议着要推选个帮主出来,有高呼百里弈的,有大喊阿冬的,也有叫嚷阿雄的,也有推选自己的,众口不一,而且谁都不服谁。眼看就要用拳头一分胜负,偏巧这时有两只饿虎盯上他们了,众人不得不聚在一起,借着人多,那饿虎一时不敢靠近,但虎视眈眈,人人心慌意乱,唯恐自个落了虎口,于是有人提议:“谁能杀死猛虎,便是新任帮主!”

人人都希望尽快除去这饿虎,脱离危险,于是纷纷应声附和,但众人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站出来。百里弈四顾,见无人敢挺身而出,于是排众而出朗声高喝一声:“我能!”

在场所有的眼睛齐刷刷望向她,但见百里弈身长仅六尺略有余,纤瘦羸弱,竟有不堪风吹之态,别说杀虎,竟是缚鸡也难。当此危急之时,无人肯理会这无稽之谈,于是众人只看了她一眼,便又四下张望,只盼着能出来个身强体魄的伏虎大汉。可除了阿雄,个个面黄肌瘦,而阿雄低着头,丝毫没有站出来的意思。

百里弈忽然嚷道:“大家点火把,然后围成个圈。妇女、老人、小孩站圈内!”百里弈的声音并不洪亮,但清晰、自信、坚定,字字入耳。

众人别无他计,便照她说的去做。很快大家手举火把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圈,百里弈又道:“保持这个阵形,圈内的人听着,马上停止哭泣,给我削制五寸长、笔管粗细的短箭,箭尖长二寸,还得在火中烤过。外圈的人要不断抡火把,谁若闲着无事可做,就把他丢出去喂虎!”话音刚落,人人都开始忙活起来,哪怕是五岁的孩童,也帮着拾起柴火。

好在森林中,有的是木材。百里弈选了块较粗的木块,便斫削起来,众人不明其故,但百里弈的镇定让他们坚信百里弈必有退虎良策,因此士气大振。

百里弈之父百里不器原系神匠,羁縻山机关重重,便是他的手笔。百里弈自小对机关暗格多有深究,她的欧阳老师更教过制作袖箭、暗器之法,当下削制一个连弩,于她并非难事。

仅半盏茶的工夫,百里弈便做好一个连弩,那连弩中有方匣,长约五寸,匣子后方却连有小型弓身。百里弈将二十支短箭装入方匣,齐挺儿奇道:“师父,这是什么?这么小的东西能对付那么大的老虎吗?”

“这叫‘双飞弩’,是根据‘诸葛连弩’改制的,‘诸葛连弩’虽能连发十箭,但每次只能发一箭,它却能双箭并发,足足二十箭。”百里弈说着攀爬上树头,瞄准东首那头猛虎,左手托方匣低端,右手只一拉,果然双箭并发,射中虎身,然猛虎体大肉厚,两只短箭虽已没入虎身,但那饿虎只是吃痛,发狂咆哮起来。西首那只听闻吼声,将身一蹲,两虎似约好一般一齐腾跃过来。

众人大惊,急欲夺路逃窜,却听百里弈大叫:“按东南西北的走向绕圈快跑起来!”众人苦于无计,少不得依言而行。

二虎蹲身低吼,对着火圈怒目而视,一虎忽地扑地,栽入尘埃,东首那虎已吃过短箭的苦头,掉头便要跑,百里弈连拉三记,口中道:“两虎一死一伤,大家再不必怕它,追上去用手中的火把砸它!”众人闻言一拥而上。

齐挺儿细看西首那头一动不动的饿虎,疾呼百里弈道:“师父,这只老虎身上没有伤啊,只怕是装死的!”

百里弈小心地爬下树,笑道:“只有人才会弄虚作假,这老虎哪里会装?你去瞧瞧它的眼睛。”

齐挺儿战战兢兢地上前一步,探头去瞧,那虎目正自淌血,却不见箭尾。原来箭头已穿过虎目,直插虎脑,连箭尾也已没入虎目。

齐挺儿赞不绝口,问道:“师父,你怎么射得这样准?几时也教教我!”

百里弈笑而不答。

齐挺儿遥见众人围住了那一头伤虎,叹道:“已经死了一只,那一只受了惊吓,让它跑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去追?”

百里弈道:“你这可是说糊涂话了!若不杀死它,等它寻了虎兄虎弟、虎姊虎妹一同前来寻仇,你我岂有活命的道理?须知放虎归山留后患!”

齐挺儿黯然道:“那虎本是何等威风的百兽之王,就这样惨死你手,真叫人痛惜!”

百里弈冷笑道:“你不杀它,它就吃了你!还是杀了它好,我们还能吃上肉!”

众人见猛虎已死,危险已除,高声欢呼道:“咱们有肉吃了!咱们有肉吃了!”于是众人七手八脚地又忙乱起来,有剥虎皮的,有拾柴的,有生火烧水的,忙得不亦乐乎。

在众人大摆虎宴之际,百里弈登上柴堆,居高临下,目示齐挺儿。齐挺儿点点头,高声喝道:“帮主在此,还不见礼!”

众人闻言,一齐大行稽首之礼。拜毕,阿冬挥手,众人异口同声:“帮主圣明!胆识过人!智勇双全!洪福齐天!”喊声震耳欲聋,百里弈微感诧异,但见阿冬最是扯着脖子喊,声音也数他最响,百里弈便明白了几分,料想阿冬是感她再生之德,为她制造声势。

百里弈心下道:“即日起,再不是我孤身一人苦寻医魔了,有这么多人听命于我,帮我找寻,表哥和我活命的机会又多了几分了!只是那几个毒发身亡的兄弟,还有胡老大、竹竿,你们虽说皆因我而死,但还得怪你们自己太过愚钝,技不如人。这个天下,本就是尔虞我诈的天下,笨如尔等,不是死在我手里,也会死在别人手中,不过早晚罢了!但愿你们来世投胎不要做人!”

此后,百里弈领众边前行边伐木制弩,男女老少人人佩弩习射,一来防止野兽攻击,二来猎捕山禽充饥。然而众人无铁器做箭头,剑尖唯以火炙烤至硬,杀伤力极弱,捕兽不多。

百里弈忆及神石村捕兽用各种套子,遂教众人设套林中。凡有野兽途径,误入套中,往往越挣扎,套子箍得越紧,因此成功捕兽的几率大增,伙食随之大有改善。沿途遇到流离失所的难民或被官兵追捕的囚徒,百里弈无不收纳,丐帮人数剧增,转眼逾千。

丐帮每日疲于奔命,不少人提议遣使谒见官兵,告诉官兵,他们所染瘟疫已然痊愈。百里弈闻此面有忧色,刚开始只是少数人提议,不久,这种声音随处可闻。百里弈便于人群中挑选了个微染风寒的秀才,准备派秀才前去与官兵交涉,又对众人道:“这位秀才才高八斗,有辩才,由他去与官兵应酬,必能说服他们不再驱逐我们,我们就敬候佳音吧!”众以为然。

秀才担此大任,踌躇满志地前去,可官兵不允许他靠近,秀才只能远远地整理满腹才华,准备滔滔不绝地舌战群兵,可他的一个喷嚏,让在场所有官兵猛地打了一个寒战,官兵们在极度的恐慌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齐拉弓搭箭。可怜秀才登时被万箭射杀,尸体也随即被火化。

消息传至,百里弈心中暗喜,却佯惊不已,悲声道:“秀才是个能说会道之人,我们想对官府说的话,除了他,恐怕没人能传达清楚明白,我相信秀才已不辱使命!但是,官府是铁了心,决定抛弃我们。抛弃还好,至少我们还有活路,可是,他们把我们当成了毒蛇猛兽,非斩除殆尽誓不罢休!我们有心投诚,可他们狠心要绝我们的活路,我们该何去何从?是留在这儿等他们来烧死我们,还是继续逃命?”众人闻言无不悲愤交集,自此不再有人提议去与官兵谈判。

这天夜里,月色微茫,众丐饱餐后正露宿林中,鼾声此起彼伏。百里弈带齐挺儿走出一里外,督促他练四平马步。

齐挺儿只站了半个时辰,便双腿打颤,气喘吁吁,口中直呼:“师父,我不行了!”

百里弈捡起三块石头,分别搁在他的头顶上,两腿上,语重心长地说道:“桩功是练武之人的基本功,虽然练起来又苦又累,但最长功夫。倘若此功不扎实,你便是学再厉害的功夫,也永远达不到该有的境界,终是不济。凝神静气,加深呼吸,气沉丹田!”

齐挺儿依言长吸一口气,百里弈接着道:“小时候,我的哥哥们就是这么练的,我爹就是这么告诫他们,而且就是后来功夫练得很好了,这样的基本功他们也未尝有一日懈怠。只不过,爹爹搁在他们头上、腿上的是装了水的碗,碗一落,他们站桩的时辰就要加倍了。”语涉父兄,百里弈眼睛酸涩,忙抬头仰望夜空,但是眼泪并没有流回眼中。

夜空模糊起来,依稀出现一幅熟悉的画面:百里弈的六位兄长一字排开站四平桩,百里弈见百里不器走开了,便悄悄地走出来,拿狗尾草的绒毛轻戳他们的鼻翼,或挠他们的胳肢窝,于是他们被搅得再也站不住了,前仰后翻,碗摔了一地。于是六个哥哥追着百里弈满院子跑,一个个张牙舞爪作势要挠百里弈的胳肢窝……

齐挺儿惊道:“师父,你怎么哭了?我不会再叫苦偷懒了!我一定按你说的撑足一个时辰!你不要哭!不要哭!”

百里弈回神擦干鬓角的泪水,默默无言地席地抱膝而坐。

忽然远处有鸟群惊飞,齐挺儿道:“师父,这鸟儿也和我一样用功,大晚上也练飞呢!”

百里弈惊起叫道:“不好,有官兵!挺儿!你跑得快,速去叫大家准备逃命,我随后就到!”齐挺儿拔腿便跑。

百里弈气吁吁赶到时,已空无一人,根据他们的脚印,百里弈判断他们都往山顶逃去,心下暗叫不好,但眼见官兵从三面围合,除了上山顶,他们也确实别无选择。等百里弈跑近山顶,远远便听到喧哗声、啼哭声、争吵声,原来山顶后是高达数十丈的悬崖,而在悬崖下五丈外又有弓箭手严阵以待,众人无路可逃了。

百里弈跑到山顶最高处,望着人头攒动的众丐,慨然道:“弟兄们,上苍无情,天灾连连。官兵相逼,人祸不断。我们一路西逃,饱尝艰辛,九死一生!如今更被逼至死地,秀才的死告诉我们屈膝求饶必死无疑,奋起一战或有生机!敢与我同生死,背水一战吗?”

“敢!”群情高涨,喧声震天。

百里弈挥手示意众人噤声,喧声立止,鸦雀无声。

众人都目光炯炯地望向百里弈,预备只等她一声令下,便与官兵死战。更有几个热血沸腾的愤然高叫:“帮主,那还等什么,我们和他们拼了!”

百里弈道:“不忙,我粗粗估算了一下,官兵至少有五千人。他们又是朝廷的正规军,训练有素,身披甲胄,强弓在手,而我们还不足两千,若除去老弱妇孺,只怕还不到一千。我们贸然前冲,以卵击石,毫无胜算可言。眼下对我们唯一有利的是他们惧怕我们身染瘟疫,因此不敢靠近,想是要困住我们,等到我们粮尽,走出一个,便射杀一个,如此把我们尽数杀尽!”

齐挺儿道:“我们也有弓箭,用弓箭射他们!”

狗儿嗤笑道:“我们的箭,那也能叫‘箭’?只配叫‘大筷子’!也就射射山鸡、野兔还行。他们和我们距离那么远,又穿着盔甲,只怕连他们的衣角也碰不到!”

众人闻言登时心灰意冷。

百里弈笑道:“那就用他们的箭射他们!”

阿雄咋舌道:“这怎么可能?他们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自己人射自己人?”

众人皆面面相觑。

狗儿看了一眼百里弈,见百里弈一脸镇定,道:“小东西一定想到妙计了!”

百里弈道:“我们每人脱下一件衣服来,把草啊、树枝塞进去,总之做成人的样子,还要尽快,必须在天亮之前完成,胜败在此一举!”

众丐闻令,似吞了颗定心丸,也不问缘由,大家心照不宣地认定他们的帮主如狗儿所言已有计策,于是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连孩童、老弱也不闲着。

不多时,百里弈即令人将做好的假人用长绳的一端捆缚,慢慢往悬崖下放落,做出要夜缒而逃的假象。官兵遥见许多人要趁夜逃跑,对准假人,纷纷放箭。百里弈令众人往回拉,而后将草人上的箭尽数拔出,再将草人们缓缓投下悬崖,如此反复,得箭近万数。官兵渐渐觉察有异,便不再放箭,狗儿急道:“小东西,他们不再中计,如何是好?”

百里弈轻轻一笑:“不中计也是中计!”

百里弈马上挑选勇士百名,身携硬弓,肩背箭囊,分批放下悬崖。官兵以为难民故技重施,因此并不理会。百名弓箭手突袭官兵,射杀官兵无数。官兵见难民突围而出,气势汹汹,掉头便跑。五千官兵登时溃不成军。

百里弈以锅为鼓,以铲为槌,铿然连擂,令所有人追杀出去,以报秀才之仇,被困悬崖之恨,二千乞儿乘胜追击,勇不可挡。

时近深秋,众丐衣衫单薄,因此将那些被射杀的官兵甲胄、衣衫尽剥,兵刃、干粮尽夺。乞儿过处,只留赤膊的官兵尸身,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干净。

此役未伤一兵一卒便大获全胜,得兵刃、甲胄、粮草甚丰,丐帮上下无不欢喜雀跃,“白老大”声名大噪、威望剧增。

为免遇见更多官兵,百里弈引众往云南腹地深入,为强身,也为防野兽和官兵,百里弈将众人根据体力分成数队,从中挑选善射者教习射术、善斗者教习格斗之术,而挺儿、狗儿、阿雄、阿冬等人脱颖而出成了各队教头。

越是西行,百里弈越觉得这路熟悉起来,眼前可见一个绿竹环绕的小村落。众人欢呼雀跃,只当不必再过餐风露宿的日子了,阿冬却道:“有什么可乐的!蛮夷之地,还不知道是什么野人村呢!”顿时给众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百里弈见众人踌躇不前,便道:“这不是野人村,是神石村。这里的人好着呢!”

狗儿奇道:“你怎么知道?莫不是你来过?”

百里弈不语,只令众人好生扛着猎物。

村人乍见这么一大群人进村,惊惧万分,只当是其他部落的人来骚扰了,于是纷纷具器械以出。

狗儿急道:“小东西,你说的不对。他们这是要与咱拼命哪!”

齐挺儿拽了百里弈的衣袖,小声道:“师父,咱快跑吧!”

百里弈迎上前冲酋长道:“酋长,是我!‘一二’啊!”

酋长上下打量百里弈,又盯着她的脸端详许久,摇了摇头。

百里弈将束发长绳一扯,满头乌丝霎时滑落肩头。

狗儿和齐挺儿见状俱怔当场,丐帮弟子惊噫出声,这“白蚁白老大”竟是女儿身!

酋长对着百里弈漆黑的脸蛋瞅了半晌,方嗫嚅道:“倒是有几分眼熟,只是记不起在哪儿见过!”

百里弈道:“那新奇的‘三比’总记得吧!”

酋长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一二!你是一二姑娘啊!才几个月不见,你怎么黑成这样了?还穿着这么破的男人衣裳?”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惊异无比。

百里弈粲然一笑,道:“晒了一个夏天,自然黑成这样了!”不容酋长继续发问,百里弈指身后的众人道:“都是我的弟兄,想在贵庄歇脚,不知方不方便?”又指身后的野猪、野兔道,“兄弟们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给乡亲们尝个鲜吧。”

酋长见人群中抬有好大一头野猪,唬了一跳,但忆及秦诤的身手,不禁又是钦佩又是赞赏,在人群中细寻了一番,独不见秦诤,因问:“你表哥呢?”

百里弈黯然道:“我们失散了!酋长若是见到他,告诉他我在找他。”

“一定一定!”酋长请众人进村,杂住各家,仍安排百里弈住他家。

百里弈故地重游,是夜,辗转难眠,踱步出门,眼见篱笆依旧,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沿着篱笆徘徊起来。

齐挺儿正在院外练功,见百里弈踱来踱去,时而仰望星空,时而唉声叹气,疑惑地走近问道:“师父,你是担心天会下雨吗?我们不是要在这儿多住一阵吗?就算下雨,也不要紧啊。”

百里弈回过神,看着齐挺儿天真无邪的脸颊,笑道:“是啊,你说的对。”

齐挺儿犹疑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师父,你怎么是女扮男装的呢?”

百里弈笑道:“怎么?你瞧不起女人,觉得女人做不得你师父吗?”

齐挺儿忙道:“我没这么说!不管你是男是女,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齐挺儿忽觉篱笆外桑树下有动静,大叫一声跳了出去,一把抓起一人,惊道:“狗儿哥!”

“你应该叫我师伯!”狗儿尴尬地站起身,“我可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谈话,我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不巧看到你们。我怕你们误会我偷听你们说话,这才躲着,不敢出来。”

百里弈淡淡看了他一眼,嘱咐齐挺儿好好练功,转身便欲回房。

狗儿道:“小东西,我们拜的把子还算数吗?”

百里弈一怔:“为什么不算数?上有天,下有地,都看着呢!口不应心,人神共怒!”

狗儿欲言又止,半晌方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其实是个……你骗了我好久!”

“骗?”百里弈笑道,“我有告诉你,我是男是女吗?”

狗儿搔搔脑门,道:“那倒没有。”

百里弈反问:“那么何骗之有?”

狗儿语塞,齐挺儿回头一笑。

百里弈冲齐挺儿道:“专心练你的!”说完转身进屋,留狗儿傻站院中,一夕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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