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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五十四

苏容安与秦云相遇,却未能想到秦云已经不记得从前了。哑然片刻,他央秦云与他回苏府,一方面是想与他待在一起,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借着熟悉的环境让他回忆起来。

秦云显得为难,他心里知道眼前这人是他曾经的至交好友,但此刻脑海里对他确实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总归觉得生疏不适。另一方面,他此次回永安,是与越华一起来的。现今他与越华住在凤来街的一个大宅子里,那宅子是越华买下的,苏容安邀自己去往苏府,那越华要怎么办?难道也往苏府去?可自己家不住而去苏府住怎么想都觉得怪,而且苏容安似乎对越华也不太有好感。

苏容安静坐在一旁等他回答,心里却其实焦急不安。见秦云如此犹豫不决,以为他是因觉与自己生疏而不好意思,便道:“你以前住的屋子还和以前一样,而且每天都有人打扫。”

“不是因为这个。”秦云组织着言语,说:“我现在住在凤来街,和越华一起。他是特意陪我来的,若我现在去你家丢下他一个人,这样不太好。”

苏容安滞了滞,勉强笑着说:“原来是这样。”

“不过。”秦云斟酌着开口。

苏容安期待地问:“不过什么?”

秦云垂眉望着脚下,神色敛得淡淡的,似有若无,像浅月一样,被一丝哀愁拢着。

他平静如水地说:“有时我也会想知道我以前是个什么样子,发生过什么事,是不是忘了些什么很重要的的东西。”

停顿了一下,“总觉得少了东西一样,毕竟是不完整。觉得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但那总归是我呀,是有它们才有现在的我,那是我无法再去重新走一遍的路程。”

苏容安握着他的手,温柔得像夕阳下的余晖:“找回来好不好?我陪你找回来。”

秦云不语,静静看着被握住的手,沿着手看去,是滚着祥云边的朝服宽袖,再往上看,是脖子,再往上看,是一张英俊的面容。苏容安像以前一样抚着他的手,一点一点,从指间到指关节:“你担心越华,我也不勉强你来苏府住,只是你总得常来,这样才好记起以前。屋子我还是会一直让人打扫,你偶尔也来住住吧,莲儿她们都很想你呢,前几天厨房掌勺的老大爷还在念叨他又新学了两个菜式,说你一定会喜欢吃的。”

他继续磨砺着他的手,细细碎碎地说着话,像是散片一样的念叨,又像是要把这几年来的事情都讲给他听一样。

“你的手瘦了些呢,人也瘦了些,看着跟小了一圈似的。当初你做了一顿饭就走了,那时我可恨死了厨房。后来却总往厨房跑,厨艺好了不少。以前总觉得你吃得太清淡,可后来你走了,我却也还是那样吃,像习惯了改不过来一样。厨房掌勺的老大爷一直都很嫌弃我呢,每次都很想你,他说秦少爷虽然看着阳春白雪的,他看着下里巴人的,但在厨房里是有话讲的,是共通着的。莲儿那个死丫头最想你了,有时打扫着你的屋子都能红了眼睛。你喜欢的那方小亭子,里面的藤椅石桌是整个院子里被打扫得最干净的,莲儿说怕放久了没人气会生虫。以前你会在那里看书,有时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总是管家把你喊醒的。”

他边说边把玩着他的手,言语透过时光,缅怀着以前。

说着,苏容安自顾自地笑了:“以前我经常一边看书一边抓着你的手把玩,你很无奈,样子总是很气恼,却也还是纵容我。”

秦云听着他的话,虽然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但通过他的话语,能感觉到似乎以前并不是那么不好的。

似乎还是有很美好的东西存在在以前的生命里的。

“我想去你家看看。”

苏容安惊讶而欣喜地抬起头看他,随后笑容明亮地说:“也是你家。”

车夫驾着马车往苏府走,一路上苏容安碎碎叨叨地讲了许多,有时还把小窗的软帘拉起来,指着外面的小摊贩、店铺与他讲这家店怎么样,这个是什么,以前怎么样,现今又怎么样。

他像个啰嗦老头一样有好多话要讲,他希望自己多讲一点,他便能多想起一些东西来。

马车哐哐哐的到了,稳重锋利的苏府两个大字高挂在朱门上方。

苏容安先下车,下了车后习惯性地站在车子一侧,伸出手要扶他下车。秦云对于苏容安伸出来的手微微诧异,不解地看着他,却看到他再自然不过的神情。

秦云问:“以前也这样?”

“怎样?”

“扶我下车。”

苏容安觉得好玩,闷笑了一声,点头说:“对,我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反正很早以前就会这样。下来吧,再不下来我可把你抱下来了。”

秦云瞪大了眼睛再一次诧异看着他,惊疑地把手搭在他的手上,借着力量轻轻跳到地面上。

这样一惊一乍的秦云着实难见,苏容安看着不由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朵边。

秦云更加怀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自己像是要被贩卖了一样,而旁边这个人就是人贩子。

苏容安要是知道秦云现在心里想的,指不定会内伤到吐血。

老远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揉着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地盯着他们两个看,而后又使劲揉了揉,接着向他们狂奔而来。

秦云被这狂奔而来的人给吓了一跳,脚步不由地要往后退。苏容安好笑地拉住他,说:“这是管家,每天必要往那小亭子上走上几遭,就怕你睡着了睡太多。”

秦云听了他的话止住了脚步,愣愣看着奔过来的老头。似乎被苏容安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熟悉与可爱之感。

管家跑到跟前确定了是秦云,激动地说:“哎呀,少爷你这是去哪里了呀,走之前也不说一声,一走就走了几年,连封信都没有。我们可担心你了,少爷最担心你最想你,经常自己屋子不睡跑到你屋子里去睡。”

“咳咳。”苏容安很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管家,秦云他,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哈?失忆了?少爷你怎么会失忆啊?肯定是这几年过得不好,你说你干嘛要跑出去呢。”管家开始脑补秦云这几年的悲惨生活,不由地红了眼角。

苏容安拍拍管家,说:“好了,去告诉我爹娘吧。”

管家叹着气往苏家老爷的方向赶去。

苏容安领着秦云往南院走,也就是他们生活的那个院子。刚走到清池旁,一旁打扫的小仆就跟见了鬼一样大叫了一声,喊道:“秦少爷你回来了!”

秦云觉得这咋咋呼呼的挺可爱,还透着喜悦,受情绪感染,对那小仆报以一笑。

小仆顿时有些惊呆,因为他笑得好灿烂,笑得好好看!以前的秦少爷虽然也会笑,但总是笑得淡淡的,少有的一次被他瞧见笑得那么灿烂,是在对着自家少爷的时候。

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秦少爷会这样对他笑。

小仆赶紧地对着秦云死命地笑,一边跑过来问苏秦二人:“少爷,有什么要吩咐小的做的吗?”

苏容安摆摆手,眼睛里堆满了笑意:“能有什么要做的?下去吧,管家可比你更早见到我们,不知道你和管家谁能先把这个消息告诉那群小丫头。”

小仆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这两人就只想笑,乐滋滋地撒着两腿打算去大肆宣传一番。

秦云秀雅的眉上挑,好笑地问:“我以前生活地这么欢乐?”

苏容安随手拍了下他的脑袋,一面走一面讲:“你以前话不多,别人不太敢接近你。可其实你人是很好的,相处久了他们就都很喜欢你。虽然不敢与你开玩笑,但那些关心是真心实意的,见到你回来的那份开心也是真实的。”

两人踩在弯曲的花丛小径上,空气里有淡淡的清香和湿润的凉爽。

“你以前几乎只与我亲近,内心想什么也不对人说。看上去确实让很望而生畏,可真与你接触会发现你对人很好,不分尊卑贵贱。只可惜这些也只有苏府的人和其他少数的人知道,其他人根本就不了解。”

说着,苏容安眼睛里的光泽渲染开,深了几分,似落寞似无奈似嘲解。蓦地,他弯起唇一笑,瞳孔的颜色仿佛一滴至纯的墨色坠入大海,无边地下沉。

“你琴棋书画俱精,还有下棋,我们两个下棋每次都是你赢。你刚来的时候,这里的饭菜不合你胃口,你吃的太清淡,苏府从没有做过那么清淡的菜。慢慢的,厨房摸透了你的口味,后来每次我们一起吃饭,相同的菜色几乎总得准备两样,因为我实在吃不惯那么清淡的菜。时间久了偶尔也会尝一些,虽然吃得没那么淡,但因为跟你待久了,口味比以前淡了许多。我们还会去听戏,有次听戏,我根本就没听,闹着你玩你的手,虽然你没怎么理我,但我估摸着你也没怎么听进去。后来你还说我有恋手癖呢。”

“我们是在小时候认识的?”

“对,学堂认识的。你小时候就不与人交谈,都是我死皮厚脸地赖着你才和你熟起来的。最开始嘛,你真的很讨厌,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样跟着你了。小时候我好像就没对你发过脾气,虽然你不理我,我还是没对你发脾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会对你发脾气。你倒是经常闹别扭,现在想想,我从小时候就哄着你一样。想想挺奇怪的,你看着像个小大人,可没想到挺小孩子气的。长大了些,很熟了之后,你我闹别扭的次数越来越少。小时候的时间,总觉得自从相识之后,我们就一直混在一起。上学、温书、习字、讨论、闲逛、玩乐,好像都是在一起的。”

苏容安突然停住脚步看着秦云,英俊的面容挂着浅笑,伸出手轻轻替他将鬓角垂下的发丝掖到耳后,声音温柔得似有若无:“你要想起来,要记起我。若你记得我,而我忘了你,你就会知道这有多难过。”

他的眼睛细细雕琢着他的样貌,一点一点,时光都在这一刻驻足。

“以前我曾说过,你对我很重要,一种我无法用言语去解释的重要。”他牵过他的手,指腹在他的手心轻柔描画,“你喜欢喝南街那边的清凝露,爱吃碧瑶百花糕、香玉酥。以前新开的我们没吃过几次的那间极风雅的茶楼,现今已经关了,不是生意不好,不知为何就关掉了,想来老板也不差那几个钱。你喜欢那家茶楼,可惜现在吃不到了。在屋前的老树下,我们会在那里弹琴,树影挡着太阳,温度和光线都正好。弹琴的时候,我习惯烧一段古香,香气在空气里扩散,不似在屋子里那么重,淡淡的恰到好处。有时弹着弹着我们就说歪了,当然大多时候都是我带歪的。琴放在一旁,我会闹着你玩,你会笑着,不急不躁地同我瞎扯。”

秦云默默地抽回手,略显尴尬地看着别处。

这样的亲昵,他不习惯。

手里空空的,而他的手正垂在身侧,泛白的瘦削着。

苏容安抬头对他一笑,说:“一边走一边说吧,我好指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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