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砰……”
房门被强行踹开，可是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大开的窗户和撩动的窗帘。
“老大，他跳窗跑了。”
“该死！姓孙的不是说那是个瘸子吗？”
“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
黄亮像壁虎一样贴在墙壁上，脚下踩着的是楼下的空调机，头上是自己的阳台，耳朵里听到的是阳台上他们的对话。
还好他反应地快，不然现在就要被他们从楼上扔下去了。
黄亮在冷风里站了一会儿，踩着一级一级的空调安全落地。
幸好这几天在陈良梦的督促积极运动健身，黄亮拍掉衣服上的灰尘，准备跑去找夏义，跑到半路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即给陈良梦打电话。
可是电话没有人接。
陈良梦还不知道那群穷凶极恶的家伙在那里，该不会自投罗网吧。
黄亮犹豫了，一边是夏义安全的豪宅，另一边是危险的禁区，不过他最后还是往回跑了。
他已经赔不起了。
等他赶回去，陈良梦正被他们逼到阳台上。
“黄亮，你怎么回来了？”
黄亮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来救你。”
“哼哼，你倒是有情有义，兄弟们抓住他。”
屋子里的人一哄而上，黄亮拔腿就跑，耳后传来陈良梦的跺脚斥责声。
“冲动又愚蠢，你太让我失望了……”
黄亮勾唇一笑，他再也也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
当他在走廊的尽头拐弯时，蛰伏许久的警察跳了出来。
“站住，你们非我闯入民宅，统统跟我回去。”
那一伙人被一网打尽，但是黄亮知道，这次是侥幸，以后更是防不甚防。
“你打算怎么办？”
“搬呗，还能怎样？”
“你既然叫了警察，为什么不让他们直接冲进来。”
“如果这样，你就会变成人质。”
“没想到你考虑地还挺周全。”
陈良梦冷漠的眼睛里露出了难得效益，像融化冰雪的第一缕阳光。
“你应该不是想夸我吧。”
“既然你考虑的这么周全，那么关于去处，早就已经想好了，是不是？”
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黄亮笑着点头：“我打算暂时搬到夏义那里。”
“想法不错。”
“你和我一起吧。”
“我？”
“在管事五区总经理的选拔没有结果之前，我们都处在危险之中。”
“你错了，处在危险之中的只有你，只要我远离你就不会发生刚才的情况。”
“陈良梦！”黄亮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这次一定得听我的。”
“听你的？你以为你能扳倒孙浩。”
“不需要我动手，他会自食恶果。”
“那么管氏五区总经理的位子呢？”
“……还需要点时间。”
“你要对付孙浩，是因为他是你上位的绊脚石，你不要本末倒置。”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陈良梦怒道，“知道你还有心情买菜做饭，脑子让驴踢了。”
“我脑子就是让你给踢的。”
黄亮骤然大吼，忽然感觉，自己很久没有发过脾气了。
无论孙浩是否公开树根风头的信息，他都是死路一条。黄亮为自己策划的这个局欢呼鼓掌，也希望能得到陈良梦的赞同，可是结果却是不欢而散。
“我说了，这次你必须听我的。”
“你说反了，我才是你师傅。”
陈良梦果断地打开他的手，漠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管事五区。”
他问的是时间，他答得却是一个地点。
如此平行的沟通，黄亮居然能够理解。
他取消了搬到夏义那里的打算，直接把床铺搬到了公司。
全公司所有人都知道，黄大秘书因付不起房租，只能在办公室安窝。
如果他真的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整个管氏五区都会被拖下水，孙浩在这种敏感时候绝对不敢冒险。
所以，敌人的眼皮子的底下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这两天，他无事可做，只要安静地等待结果。
公开还是不公开？
孙浩会选哪样？
不管他怎么选，结果都是一样的。
想起孙浩铁青的脸色，黄亮就兴奋地睡不着。
第二天早晨，太阳升得老高，听到有人在他，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阿美，你怎么在这儿？”
“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陈美笑了笑，“对了，今天孙秘书召集大家在四楼开会，除了个小组长组长，业务分部的两个经理和总公司派来的田代表也都在场。”
“怎么现在才告诉我？”黄亮看了看手表，立即穿西装打领带。
“我来帮你。”陈美抢先一步握住他的领带，柔柔软软地依靠过来。
“阿美，你……”黄亮本能地后退。
可是陈美使劲一拉，就把他的脖子勒紧了。
“对不起，对不起……”嘴上虽然这么说，手却丝毫没有松开，“我知道小咪的事了，所以我想问你，如果为你挡枪的那个人是我，我们有可能吗？”
“咳咳咳……”黄亮觉得血有点不畅，涨红着脸回答，“不可能。”
陈美终于松开手，一言不发地离开。
“对不起……”
“黄亮，你从不轻易跟人道歉的。”
陈美望着他，眼睛内饱含复杂的情愫。
“对不起。”
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哼哼哼……”陈美勾唇一笑，“我逗你玩呢，瞧你这样，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你……”
陈美用手肘统统他的肩膀：“大家是好兄弟，不会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吧……”
黄亮报之一笑，枯叶落地只有地知道，内心的感觉也无法用语言形容。
他望着空荡荡的门惆怅片刻，忽然一拍脑门。
怎么把正事给忘了？
黄亮是后一个到场的。
“黄秘书好大面子。”
孙浩冷阴阴地笑着。
“孙秘书这么着急开会，不会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宣布吧。”
“要让黄秘书失望了。”
“哦？”
“多亏了黄秘书公开那份假报报，公司里的员工竟逃得一个不剩。”
黄亮不以为意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公司只要没有注销，就一直在那里，要调查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一听这话就知道黄秘书果然是外行，”孙浩冷哼，“没有公司提供的相关证件，不管是哪个不会提供给你公司的任何资料，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司法机关介入，强制调出资料。”
左手打右脸，这不是笑话吗？
“你那里不是还有项目书吗？”
“我已经把它交给田代表，田代表请总公司高级会计师看过，这是一份做的很完美，不管从哪个方面都找不出漏洞的项目书，好比空中花园纸上谈兵。”
“这……”
“黄秘书歪打睁正着，虽然人品手段都令人不齿，动总算是立了一功，不过现在恐怕也没时间论功行赏，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在逃的公司法人代表劳树根抓回来，他是卷款潜逃，抓到他就能找回了公司的财产。”
大家纷纷点头。
他俨然成了行动的指挥者。
孙浩已经重新掌控了局势。
他可以将所有的过错推到辛丰头上，毕竟这个项目是在他之前，由辛丰一手包办。如果让他抓到劳树根，又是一记大功。
好一招化险为夷，扭转乾坤。
“黄亮，你不是不服我吗？我们就借此机会比一比如何？”
“你想怎么比？”
“三天为限，看谁先抓到劳树根。”
“该不会是你把他藏起来了吧。”
孙浩一愣，他以为他会一时冲动就答应下来，可是黄亮的反应速度已经超过他的预期。
“黄秘书这意思就是怕了吗？”
黄亮冷哼：“就算是你把人藏起来的也没关系，比就比，输了的人，立刻滚出管氏五区。”
孙浩又是一愣，这正是他想说的，可是被黄亮一抢先，他反倒犹豫了，难道他有什么必胜的把握？
想到这里，孙浩便迟迟不能应声。
“怎么，孙秘书是怕了吗？”
“怕？”孙浩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是虚张声势，在坐各位都可以坐证，咱们一言为定。”
黄亮忐忑地与他击掌，说实话，他只有一成胜算。
会议散了之后，所有人都围向了孙浩。
黄亮孤零零地站了一会儿，便独自离开找夏义去了。
可是他来到了管氏，却被挡在了门外。
“我找你们夏总。”
“夏总没空。”
保安的态度十分桀骜。
黄亮正要发火，一个呵斥声传了过来。
“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对待客人的吗，这个月的奖金还想不想要了？”
黄亮循声望去，徐徐穿着正装疾步走来，气势凌人。
“徐……徐小姐……我以为……我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请请请……”
黄亮也不和他一般见识，在他点头哈腰的时候，和徐徐一块儿到会客厅里说话去了。
“你什么时候出院的？”
“快一个月了。”
“不好意思，一直没有去看你。”
黄亮抿了口茶，微微一笑，带着得体的歉意。
“哪里哪里……”徐徐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要不是你，我还等不到夏总回来呢，这下好了，夏总回来了，我是安全了，你呢？”
黄亮低头叹了口气。
“要不你也别再管氏干了，来我们这里吧，”徐徐激动地握住他的手，眼睛里满是真诚。
黄亮把手抽出来。
“我在管氏，我和夏义还能是朋友，可如果我来了这里，我们就只能是敌人。”
“为……为什么？”徐徐听不懂了。
该怎么告诉她，他在不是以前的黄亮了，该怎么告诉他，他要为傅妮和小咪报仇？
黄亮默默叹了口气。
“人各有志。”
“那就太可惜了。”
“对了，夏总有什么事吗？”
“唉……”徐徐努努嘴，“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人在大老板耳边嚼舌根，说夏总和管氏的人来往过密，大老板把夏总原先的老人都调到别的部门去了，夏总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了。”
叶氏的辉煌虽然不及管氏，但在这座城里，但是论实力好歹能排上第二。叶氏老头老谋深算，出了名的多疑。
“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吧，我帮你转告。”
“也没什么，上次他不是请我喝酒吗？我来还他酒钱。”
“就这点事儿，你当我们夏总多小七。”
“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不还。”
黄亮说着便转身告辞了。
夏义这回恐怕是使不上力了。
回到公司门口时已经是黄昏，在其他人都下班之后，黄亮默不作声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里放着一面立体镜。
黄亮不经意地一照，才发现自己有多狼狈。
天渐渐暗下来，他懒得开灯，顺势坐倒在沙发上，左手提着两只劣质塑料袋，里面装着他从街边小摊买的两只煎饼或者说晚餐。
黄亮开始啃起来，口干了，就拿起一次性塑料袋去茶水间倒了杯冷水。
电水壶就在旁边，但是他懒得碰，把空杯子捏扁，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之后，他在公司厕所里简单地洗了个澡就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每个人都等着看他的反应。
他仍旧我行我素。
第一天是这样。
第二天是这样。
第三天还是这样。
他的颓废令最后一拨观望的人也倒戈了。
赌期已至，黄亮在厕所里洗漱完，一边打领带一边来到了四楼的会议室。
孙浩坐在正中央前面的椅子上，悠悠闲闲地转了过来。
“劳树根已经被我抓到，你知道了吧。”
“谢谢你告诉我。”
黄亮仍在和他的领带做斗争。
黄亮的反应让孙浩倍感疑惑。
“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这不都是预料之中的吗？”
黄亮耸耸肩。
“什……什么？”
孙浩一手拽着黑七一手拉着陈升，想找个人就像翻翻手掌那么容易，或者这个老树根从头到尾都被控制在老树根手里，不管是哪种可能，这个老树根不可能落到自己的手里。
黄亮这几天消沉度日，不是什么伪装，是真的走投无路，也是酝酿情绪，为今天的羞辱做好心理准备。
“东西我都已经收拾好了，”黄亮微微一笑，“等我打好领带，我就体面地离开，还请孙秘书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孙浩一声冷哼：“我真不敢相信，这会是你黄亮说出的话，你不是硬骨头吗？”
“我骨头再硬，也不能去撞石头不是，”黄亮笑笑，“多亏了你，让我学会了识实务，也多亏了你，让傅妮早日解脱，不用跟着我这样一个窝囊废。”
“原来是为了一个女人！”孙浩不屑冷哼，“这就是我和你最大的区别，我永远都不会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这不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问题，”黄亮仍旧专注地打领带，“我是来认输的，我会按照约定老老实实地离开，还请你不要赶尽杀绝。”
“你是来求我的？”
“是。”
黄亮轻巧地答应。
孙浩一时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黄大秘书难道是站着求人的？”
黄亮耸耸肩，提了提紧身的西装裤裤腿，立即弯下膝盖。
“等等……”孙浩居然出手拦住了他，“你总得有个说法吧。”
黄亮站直着想了想：“因为我想活命，因为我不想落得和傅妮一样的下场。”
“哦！”孙浩哈哈大笑，“今天是我最痛快的一天，但不是这一刻。”
“你还想怎么样？”
黄亮始终面带微笑。
“你说呢？”孙浩靠了过来，抬起手帮他系领带，“我要你穿得体体面面……”
什么？黄亮以为自己听错了。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便被推开，管氏的员工连串地走了进来。
会议室里刹那间被塞得满满的。
黄亮站在实现的焦点，觉得后背发烫。
此刻的领带已经打好，他衣着体面颇有领导之风。
“好了，”孙浩单单他的肩膀，“大家都到齐了，做你没做完的事吧。”
他要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下跪认输，这个消息隔天就会传到街头巷尾，他将永远抬不起头，永远背着这个羞辱……
黄亮握紧拳头。
可如果不这样，孙浩不会放过他。
这时候 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大丈夫能屈能伸，以大丈夫自诩，不过是无能者的自我安慰而已。
黄亮释然一笑，弯下了膝盖。
“慢着……”
黄亮保持着弓腿的姿势，好奇地看向声音的源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