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我感到自己的心开始无端地紧缩、颤抖、摇摆、针刺般地痛，这使我双目紧闭，咬着牙关，少主体内的水蛭似乎也开始发挥作用，少主的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起来，甚至发出和之前的痛呼声不协调的哼哼声，脸色也迅速染红，就像是在忍受着体内膨胀的火焰。
我不想多看，便转过头去，当我回头时，看到披着肌襦袢的辉夜姬依然坐在散发着淡淡咸咸的海水腥味的暗影里，辉夜姬那姣好的额头连同身后的隔板和防尘幔一起被高光手电照亮，她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凝然不动，看上去活像是被光芒吸附住的夜间的小动物，因为光线角度的关系，她嘴唇的阴影被夸大了，那阴影显得分外脆弱，随着她的心脏的跳动，一上一下微微起伏，俨然如在面对黑暗倾诉无声的语言。
她跪在混凝土的地面上，目不转睛地细看着我的眼睛，我也看着她的双目，但是那眼睛里却什么也没有说，瞳仁异常澄澈，几乎可以透过它看到我自己的脸颊。
“Ｈｉｋａｒｉ……”辉夜姬突然张开了双臂，单纯无邪地笑起来，娇嫩的纤纤玉指一个接一个张开，好像要迎接我的怀抱，“痛苦……不要……姬……不要Ｈｉｋａｒｉ痛苦……”
我的身体一颤，看着辉夜姬单纯到没有任何杂质的面容，我紧绷的心终于化开了。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但是她真的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最单纯的女孩了，单纯到了让人哭笑不得的地步。
也许雨瞳也有过这么单纯的时候，但是在她最单纯的时候，我却并不总在她的身边，所以没能够见证到她成长的宝贵历程，而且机灵的她成熟很快，也比辉夜姬的心思复杂多了，辉夜姬的心思，纯白地就像是一只闯入了人类圈子里的小猫咪，什么也不懂，让人怜爱，让人心疼。
我长吁了口气，走上前去，轻轻地把浑身湿透的辉夜姬搂入了怀抱中，辉夜姬黑色的长发披在身后，她的脑袋紧紧贴着我的胸膛，用她的小手摩挲在我的胸膛上，最后用她那纤细的手指在我的胸口轻轻画了个圈圈，道：
“Ｈｉｋａｒｉ的这里……暖暖的……”
我哭笑不得，仰起了下巴，却突然听到了上方的金属支架破裂的声音，一道轻盈灵动的身子落了下来，黑色的长发如同流云一般上下舞动，当这道蓝色的娇小身影落在我的身旁时，它突然愣住了。
“粑粑，你们……”雨瞳，就站在我的面前，面色古怪地看着我们，眼睛先是放大，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又是缩小。
“瞳瞳……”我看着突然落下来的雨瞳，也是愣住了。“瞳瞳，上面怎么样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雨瞳的视线始终落在我怀抱里的辉夜姬身上，她有些魂不守舍地道，“好消息是，我已经把大厦里的人清扫干净了，那些虫子一样的妖兽都被我找出来了……坏消息是，大楼外面已经被穿黑衣服的人包围了……黑压压的，来了好多人啊……”
我想起了之前那名在顶楼俱乐部拨打电话的眼镜男，不禁皱起了眉。
“看来又该给他们上上课了。”
我扶正了坐在地上的辉夜姬，把她的肌襦袢一点一点拉起，她的打底肌襦袢重新拉起，让她重新穿起衣服，由上而下拉好锯齿状镂空花边的衣襟，拉动四米长的白色绑带绕腰一圈，在右侧打一个日式蝴蝶结。
“别动，让我给你把衣服穿好，不然我衣冠不整地把你带出去那些八咫乌别动队拍到了我们误会了怎么办？该死，那个没脑子的少爷没对你做什么吧？”我一边在给辉夜姬系绑带，辉夜姬却是不解地想把它们解开，就像是在玩玩具一般，被我拍了一下后，她缩起手来，不再动作了。
“咿？”
辉夜姬拉开双臂，乖顺地任由我在她那完美无缺的身子上胡作非为，由于她的身体完成得过于完美无缺了，我甚至感觉不到一丝兴奋，只是茫然注视着她那被凉水打湿的腰间流畅的曲线，玉润匀圆的****，随着呼吸静静起伏的平滑小腹。
大概半分钟才把她的衣着理正，全部扣罢，她倏地站起身，用睡意朦胧般的空灵声音道：
“Ｈｉｋａｒｉ，辉夜姬穿好了。”
然后她保持着展开双臂的姿势，悠悠地原地转了一圈，任由不长的白袖滴答着水珠粒粒洒落，脸上露出了憨然无邪的微笑。
“辉夜姬穿好了。”对她来说，穿好了衣服就像是大功一件了，就像是拼好了拼图颇有成就感的小孩子一般，兴奋地如同一只彩蝶一般拍打着双臂，把水珠挥得到处都是。
“不就是穿件衣服吗……我一学就会。”雨瞳扁扁嘴，神色不悦地道。
“辉夜姬，我们走。”我拉着她那小巧的手，道。
她立在原地看着我，双目如打磨不光滑的小叶紫檀，朦胧而梦幻：
“走？”
“我们回家。”我理了理辉夜姬的发丝，看着她精巧光洁的面容微微一笑，道。
“回家……回家！”辉夜姬立刻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笑靥如花，把雨瞳看得唇瓣直绷，小脚丫不住地颤抖。
“喂，你不要随便搂搂抱抱好不好？看得我尴尬症都犯了啦！粑粑，你不管管她！”雨瞳指着辉夜姬，忍不住气捶胸顿足呼喝道。
我也是感到这是一个大问题，辉夜姬似乎并不知道如何表达内心的情感，她不擅长语言，拥抱是她表达喜悦的常用方式。当辉夜姬拥抱一个人的时候，其实就像是小孩子说“你跟我是一伙的，我跟你好”，如果只是小丫头做这样的动作也许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奈何辉夜姬外形是个少女，随便搂搂抱抱就很成问题了。
“姬，”我轻轻推开了辉夜姬，扶正了她的双手，认真地看着一脸茫然的她，道，“不可以随便抱别人哦，特别是男人。”
“咿？”辉夜姬不解地看着我。
我这才想起辉夜姬甚至连男女的概念都还没有形成，只好竖起了一根手指，耐心地道：
“这种时候，姬应该问我，说‘为什么’或者‘我想知道为什么’，然后我也会跟你说很多话，告诉你‘为什么’。以后，姬应该学会问‘为什么’。”
“为什么……”辉夜姬细细品咂着这个词，然后突然眼睛闪亮了一下，站直了身子，道，“为什么？姬想知道为什么。”
看到辉夜姬已经学会了选言命题，我感到了万分欣慰，毕竟在北欧的时候我学过语言学，知道在命题逻辑之中，掌握了选言命题，就开始有初步的判断能力了。
“因为姬是女孩子，Ｈｉｋａｒｉ是男孩子，女孩子只能抱自己喜欢的男孩子，男孩子也只能抱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喜欢？”辉夜姬的脸色又迷茫了。
我也开始迷茫了，要辉夜姬理解喜欢这个概念实在是太早了，毕竟她可是今天才刚刚学会说人话啊，更何况对于不同的人和事物，喜欢的概念又不一样。
“就是看到他的时候，会马上觉得开心，想都不用想就会笑起来，就是喜欢。像这样。”我牵动脸部的肌肉，嘴角的括弧肌向上抽动，露出了静止的微笑，一边揉动辉夜姬的脑袋，一边展示给她看，“如果出现痛苦的表情，就是不喜欢。姬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抱他，不喜欢那个人的时候，不能抱他，要走得远远的。”
辉夜姬被我拍着脑袋，台起白玉般的下巴，定定地看着我，似乎从似睡非睡的恍惚中回过了神来，她乖觉地看着我，然后学着我，唇角渐渐绽放了如同月桂花一般的淡淡笑意，指着我柔柔地说道：
“姬笑了，姬喜欢Ｈｉｋａｒｉ。”
雨瞳哎哟一叫，脚下打滑一个趔趄险些没有滑落进蓄水池中，我垂下手，呆呆地看着辉夜姬。辉夜姬笑看着我，单纯天真，似乎浑然不知道“喜欢”这两个字对别人说出口时会对别人的心境有怎样的影响。
辉夜姬口里说的喜欢，大概只是一种“面熟”或者“亲近”的感觉吧？
我回过神来，揉着眉间，苦笑着说道：
“姬搞错了。‘喜欢’这两个字也不能见到人就说的。要看场合，最好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说，那样就不会有其他人听到了。还要看别人是不是也喜欢你。如果别人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你再喜欢他，他是会不高兴的。”
辉夜姬幽淡的眉毛轻轻地松弛开来，卷卷的黑睫毛也微微垂盖下来，她有些气馁地软声说：
“姬搞错了……Ｈｉｋａｒｉ不高兴了……”
我身体力行地谆谆教导道：
“姬做错事的话，别人会不高兴，甚至比不高兴还要严重，会板起脸‘生气’，像这样……那个时候，姬就要马上跟别人说‘对不起’，然后还要像这样弯腰鞠躬。这样别人就会原谅姬，重新高兴起来。”我一边做着各种表情，一边做着标准的道歉动作，让辉夜姬效仿。
“对不起？”辉夜姬眼睛幽亮，然后她重复嗫嚅道，“对不起……”随后她学着我的样子弯腰鞠躬起来，脸面朝地，黑色的湿润长发披散在下来，一直拖到了地上。
看到辉夜姬学着我鞠躬的样子，我重新笑起来，辉夜姬仰起头，茫然地看到我重新露出笑容，顿时指着我的鼻尖，提高了一点音调，脸上也露出了纯真无邪的笑容，道：
“Ｈｉｋａｒｉ笑了。Ｈｉｋａｒｉ原谅姬了。”
“对。Ｈｉｋａｒｉ原谅姬了。姬学得很好。”
我长吁了口气，心累地摇了摇头，无奈苦笑，看来这个问题女孩想要融入人类社会，需要教导的真的还有太多太多，能够言传身教的显知识倒是还好，但是要领悟波兰尼提到过的更深层的默会知识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达成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