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那一块地在城外的东边,从来没有人敢去,连流寇都要躲着。苏小小让仆人们在附近露宿,自己则和陈安他们往那院落里走去。仆人们在后面目送着他们,一片静默。
偌大的土地上,孤零零地立着一座院落,四周皆是杂草。这院子的围墙很高,像一个高大的人在沉默地俯视着你。
苏小小的裙摆拂过野草。她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冷冷地落在朱红的两扇门上。
这时陈安跟上去,将嘴唇凑到她的耳边。一边的陈兰见状扭过头去。那陈安很轻声地问:“你不怕吗?”
陈安是不怕的,他一条龙,难不成还怕鬼?他猜那陈兰也不害怕,因为这家伙的身上有很奇怪的气息。可是苏小小,在陈安的眼里她不过是个普通女子,杀夫也好暴虐也好,她的那些手段就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羊在咬狼一样。他想,如果她添了麻烦,他可能会杀掉她,就像杀掉他的妹妹那样。
苏小小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前方,道:“你不要阻止我。我要亲自把这里给收了。等我收了这一块地,那么吴家就没有人不服我的。到时候,到时候你要是想走,也可以走了。”
她抬起蒙着水汽的眼,看着陈安:“你很想走的对不对?”
陈安没有回答,靠近她的脸慢慢退开。他冲这会儿正揪着野草玩的陈兰道:“开门吧。”
陈兰在的一大好处大概就是苏小小使唤陈安,而陈安可以使唤陈兰。
陈兰也没有那么多废话,上前推了两下门。那门轻轻一推就开了。映入众人眼帘的是敞开着的大厅。这大厅没有门,墙上挂着常见的画卷,中央桌子的两旁各放着漆黑的椅子。那椅子上虽然没有坐人,却给人带来一种威严感。
苏小小走进去,仰起脖子环视周围。陈兰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越看越恐怖,像是在看一个女鬼的背影。那苏小小似乎随时会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惨然的脸。
陈兰说话了:“很多风水先生都是到过这里以后死的吧?”
第一个风水先生先到了大厅。他去摸桌子上的灰尘,摸了一把后,房梁上的灰尘开始簌簌地落到他的头顶上去。他抬起头,然后脖子毫无预兆地断掉了。去给他收尸的足有一二十人,大家靠着互相壮胆才把他给抬了回来。
而剩下那几个,都是在楼梯口死的。没人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只知道他们死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有老仆人说那笑就和当年吴老太爷的笑一模一样。
陈兰和苏小小都忙着看周围的房子,只有陈安意识到这样一件事:天黑了。
他们来时正是中午。而现在,天在很快地变黑。
如果他们就站在这里,等天完全黑下来后,什么也看不见,那就是任人宰割了。陈兰也很快认识到这点,从自己带的那一大堆东西里拿出蜡烛。陈安淡淡地道:“你准备得很周全嘛。你究竟觉得这里有多可怕?居然带这么多东西。”
陈兰讪讪地笑,心里道:你们没发现前两个屋子的秘密,当然不觉得这里可怕。
“酒席尽后,必来赴之。心中勿扰,莫要寻死。切记,切记。”
现在这个时候,是人们吃完酒席后的时间了吧?
正在这时,苏小小突然道:“我有些累了,我们去房里歇着吧。”
剩下两人皆是吓了一跳。你当这里是客栈?还住上一晚。然而苏小小头也不回地往楼梯口那里走了。陈安立刻跟上去,陈兰紧随其后。
好在这之后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三个人顺顺利利地到了二楼。苏小小要和陈安住到一间屋子里,陈兰就在隔壁。那屋子里很是奇怪,明明这么久都没人住过,床铺倒都还很干净。
陈安点了烛火,一边拿手护着火,一边说:“你是不是认为他有事情瞒着我们?”
苏小小举着另一支蜡烛,正在照着墙壁的角落看:“他不是个风水先生,至今为止我可没听过他对风水发表过什么见解。一个根本就不是风水先生的人,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冒险?钱?我看他的打扮像个有钱公子。”
陈安并不在意这些。他太自负。他有把握,认为自己即使负了伤也不会被谁伤到。不管那陈兰有何打算,他别胡来就好。苏小小见他漫不经心的,声音高了一度:
“我至今以来结过的仇家只有父母和吴家的一些人,我打听过,陈兰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怕他这次来是针对你的吗?如果他就是要一个能接近你的机会,悄无声息地杀了你,你要怎么办?”
苏小小说的极快,显然是急了。
“所以你要我们和他分开,是吗?苏小小,你想的太多了。”
“陈安!”苏小小的眼睛睁大一分。
陈安依旧是心不在焉,他这样说道:“苏小小,我们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要把我真的当成你的情人。”
苏小小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什么,这时只听得下面传来一声惨叫。
那是陈兰的声音。
二人对视一下,立刻冲出房门,往大厅而去。
等他们到那里后,只见陈兰正被一大把头发纠成的绳子缠着,往暗处拖去。整个人在地上被拖了好远。苏小小一时找不到什么东西去剪断头发。陈安见状便暗中用力,从口中吐出一柄长剑来。那是父亲留给他的,连龙都杀得。
苏小小看见陈安吐出这么一样东西来,再傻也能发觉陈安并非常人了。她放心地走到一边,不给他多事。陈安挥剑砍下,头发的确是断了,可是长剑也被头发猛地卷起来,往后拉扯。陈安本就受过重伤,剑柄从手中脱落,长剑叫头发裹了去,带到不为人知的暗处。陈安想去追,但那头发的速度太快了。
挣脱了头发的陈兰躺在地上直喘气。他闭着眼睛,大口喘气,像是刚才那头发差点要了他的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