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羽回到宿舍，就看见一个大美女等在她门前，长发烫着大波浪卷，淡淡的妆容显得眉眼唇齿越发精致，却一点也不艳俗。
“是甄羽同学吗？你好，我是杰西卡。”她大方又有气质地跟甄羽打招呼，并说明了来意：“我听宿舍委员说，你的房间还有空位，我想换过来和你一间房，你看行吗？”
“当然可以啊！”甄羽答应她的同时，心中呐喊着，怎麽可能不好，妳都不知道我等妳这个室友出现等多久了！还以为这整整一年我都要孤孤单单地自己一个人住了……
甄羽在杰西卡的申请换房单上签了名之後，又帮着她一起把东西从楼下的房间搬过来，前前後後也折腾了两个小时。
“这是给你的见面礼，打开看看，还喜欢吗？”杰西卡把东西都归置好後，拿出了一个漂亮的小袋子给甄羽。
“谢谢！”甄羽惊喜地道了谢，打开来看，是一罐香水，小巧的方形玻璃瓶里头装着粉色液体，上头还有一个半透明粉色的蝴蝶结，很是可爱，甄羽喜欢得不得了。
“妳用用看，是花果香调的，我觉得闻起来淡雅清新，应该很适合你。”
甄羽依杰西卡的话，在手腕上喷了一点，清新甜美的气息在房间弥漫开来。
“怎麽办，我都没有准备礼物给妳……”甄羽想到自己两手空空，觉得怪不好意思。
“不用，你又不晓得我要搬来。”杰西卡爽快地说，片刻，又笑嘻嘻地补上一句：“不如，你请我吃饭吧？劳动了这麽久，都快饿死了。”
甄羽自然乐得请杰西卡，这两个月，除了赵宇谦找过她两三次，甄羽都是一个人吃饭，也怪寂寞的。
两个女孩在学校外不远的米线店点了两大碗云南米线，边吃边聊，才知道杰西卡原来已经大四了，她前三年都是和一个医学院同学同房，可是到了大四，医学生们都要搬出去，展开实习生活，所以学校今年就帮她随机配对了一个室友。
谁知道，这位室友的生活作息和平常人完全相反，每天下午两点是她一天的开始，早上六点才上床睡觉。
“我也就偶尔夜蒲一下，才会两三点回来，不至於昼夜颠倒。原想，既然遇到了就去适应，可是几个星期就实在受不了了。”杰西卡吐了吐舌头。
晚上，两人又一起敷面膜，躺在床上谈天说地。
“今年圣诞节，咱一块儿去兰桂坊吧！”杰西卡做着抬腿运动，一边说。
“兰桂坊是哪里啊？”甄羽认真地问。
“你来香港还没去过兰桂坊？”杰西卡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呃……如果迎新营CityHunt没去过，那应该就是没去过了。”甄羽这大路痴，CityHunt的时候去过哪些地方她全不记得。
“啧啧，我第一眼看你，就知道以前在学校肯定是个乖学生，没想到居然还是特乖的那种。”杰西卡用一种在看稀有生物的眼神，看着她摇摇头，又问：“那你不会也没喝过酒吧？”
“喝过，喝过！每年过年都会喝我奶奶自己酿的甜酒，可好喝了。”甄羽砸吧了一下嘴。
“完了，我遇到了人生最困难的抉择。”杰西卡躺回床上，双眼愣愣地瞪着天花板。
“什麽抉择？”甄羽撇过头来问她。
“要不要把我室友带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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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堂微积分课，上次的小考卷子就发下来了。
甄羽拿了满分，赵宇谦答案全对，却拿了九十五，最後一题的答案上被划了一撇，那道红笔字迹力透纸背，甄羽和赵宇谦看了都心照不宣。
甄羽深深舒地了一口气，看来佟老师并没有误会她，对赵宇谦也只是警告，否则他完全可以给他们俩记零分。
不过甄羽想着想着又觉得奇怪，佟老师这人怎麽能这麽通澈？平常人遇到上次那样的情境，都应该怀疑她的，难道佟老师还在教室里装了摄影机，能看到整件事的始末不成，想到这，甄羽又呆头呆脑地抬起头来看看教室四周。
佟文彦看着坐在第一排的小女孩，见她拿到考卷先是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然後又仰着头不知道在找什麽，心里暗暗好笑。
其实他那天全都听见了，包括赵宇谦跟她讲答案，包括收卷时甄羽跟赵宇谦的对话，只是他始终相信甄羽是自己算出来的。因为最後一题的题目，正是开学第一天他要求甄羽上台演示的那题，只是过了太久，甄羽自己忘了，那天她完全没有准备，却答得极好，怎麽可能不会呢！
这时，甄羽的目光对上了他，她对他咧嘴一笑，笑得如和煦春风。
他望进了她清澈纯真的双眼里，一瞬间，那墨黑的瞳孔像是黑洞，世界万物都要陷了进去，在强大的重力扭曲里，变成宇宙间的尘埃。
‘咔’，所有奇怪的思绪被掐断，冷静强大如他，理智在千分之一秒内就上了线。
哼，不过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佟文彦拾起粉笔，冷冷地对全班说了句：“开始检讨考卷。”
……
临下课前，佟文彦宣布：“这次考试九十分以上的同学，下课後请留下。”
等到人都散光了之後，连同甄羽总共有七位同学留下。
“每星期二丶星期六的晚上七点到十点，在M教学楼G6教室会有培训课，每两个星期做一次积分排名的考试。”佟文彦精简扼要地说，一边将简章发到每个人手里。
原来台湾大学举办了一场微积分大赛，三个人一队，明年二月会有网上初赛，前十二队能进四月的决赛，所以院里决定开一门培训课，让资质不错的同学自由参加，一来帮他们增强实力，二来把大家按能力组队。
不过最新引人的，莫过於写在简章最下方的那句，‘如果队伍进决赛，学校会帮入选队伍支付全部台湾之行的费用。’
“那就是说能免费去玩！能玩几天啊？”几个比较早拿到的同学看了，已经开始欢呼，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佟文彦最後一个把简章递给甄羽，甄羽才正要去接，佟文彦的手又缩了回去。
“妳还是别去了，里面的题目以妳的智商，‘心算’算不出来。”语气刺耳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说出口时，佟文彦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这几个字像是自己从他口里钻出来的，半点也没经过他的同意，他明明就是相信她的，可是为什麽……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甄羽两只手顿在空中，不禁颤抖了一下，眼神变得空洞。
所以佟老师还是不相信她？那为什麽上次不质问她？为什麽考卷上还要给她满分？难道这样做，都只是为了让她产生错觉，然後再冷不防地，用最残酷的讥讽给她最後的打击。
甄羽心中突然有股怒意，她用灼烧的目光瞪着佟文彦那张冰雕般的脸，他什麽都没搞清楚，凭什麽那样怀疑她！他上次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冰封侠？果然厉害！寒一个人的心，只要一瞬间。
佟文彦回避了甄羽的目光，不敢再看。
他转过身来，淡淡地和大家说：“培训班下周二开课，其他班也会有同学参加，详细的课程表大家自己参阅，如果没问题可以离开了。”
这是下驱逐令了？甄羽默默收回顿在空中的手，迈着沉重的步子和赵宇谦一起离开教室。
她的心已经风化成了脆弱的岩石，再有人轻轻一碰，就会崩解成一盘散沙。
走到楼梯口时，甄羽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赵宇谦说：“我有东西落在教室了，你先走吧，不用等我了。”
甄羽快步往回走，因为她不甘心，很不甘心，她要去拿回属於自己的东西。
回到教室的时候，佟文彦正要离开，手上拿着那一份原本要给她的简章。
甄羽强忍着快要决提的眼眶，倔强地看着佟文彦说：“老师，我智商虽低，但是我相信勤能补拙的。”
说完，一把抢过了他手上的简章，转身就向大楼另一边人少的楼梯跑，甄羽不断跑，因为心急，下楼梯的时候好几次踏空了阶梯，但她还是没有停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跑，可能她就想要离开，离开这栋大楼，离佟文彦远远的。
她想起面试初见时，佟文彦低头写字，嘴角那抹嘲笑她的笑容；想起开学第一天，他那句差点害死她的‘看来我教得太简单了’；想起她在病中为了撑着听课，把自己大腿拧得红一片紫一片的，他却用冷飕飕的眼神扫她一眼；想起他把她叫上去做困难的题目，然後讥笑她‘牛顿和莱布尼兹都会哭的’，让全班一起笑话她；想着想着，又回到刚刚那句‘以你的智商，心算算不出来’。
她不懂，她那麽努力想做他的好学生，他为何却总是事事针对她，一股酸楚从她鼻尖开始在身体蔓延，渗入骨髓，她努力克制肩膀的颤抖，但是所有的努力在这些委屈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甄羽跑出了教学楼，萧瑟的秋风迎面吹来，吹落了她上大学以来，第一滴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