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苏秦的所学知识来回忆,戈登路的百乐门才是上海著名的综合性娱乐场所。它是在一九三二年才正式进入历史的舞台,被誉为“贵族区”的同时,更是号称“东方第一乐府”。而如今所谓的这个白喜门应该还是它的前辈,并没有后来舞厅的那么繁华与耀眼。不过,以张生的说法,想必如今也算得上是一个娱乐放松的好去处。
他二人悠哉悠哉地从黄包车上一下步后就往里走,还未深入其地,就被密集的人群冲散了些许距离。满目琳琅的苏秦见此小心地捂住了不适的眼睛,不自觉地认为傍晚的霓虹太过刺眼。
后又随之而接进,只见里头的陈设无比豪华,闪亮的玻璃灯塔堪称媲美月明星稀的奇迹。灯光七彩映照着珍藏的大理石如练新奇,不知何处能寄足那座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高楼广寒。更有人海言:非敢作遨游之梦,吾爱此天上人间。
众多的来客酒醉灯迷,呆在此歌舞升平的同时,似乎也忘却了苦痛与外界的存在。远观一扫,舞台上留着推波纹的黎姿描眉画眼,外罩褐色毛皮草,黑色的长裙尽显妖娆,且自然地散发出华贵而妩媚的气息。她声线又带有天然的磁性与高亢的银铃色,唱功极好之刻更是耐人寻味。而十几个伴舞的美艳女子也翩翩优美、各有其特色,引起台下的观众更加地热血沸腾。
随着音乐的落幕,那一曲靡靡之音渐渐地完毕,而花花世界中的众人皆是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直勾勾且眼冒金光的张生也是其中之一,他顾不上再去照顾苏秦,竟意乱情迷地跑进了后台。愣神后的苏秦鄙夷地望着他的去向,又无奈地摊了摊手,只好先随意地坐在了一旁。
就在这一迷惘间,苏秦推辞几杯酒后便心不在焉地撑起了脑袋,望着扭动的婀娜多姿,渐渐地入了迷。其实她并不喜欢闹腾的场合,可是人在孤寂的时候,就需要一些情绪与场景去掩饰。哪怕是只有一点点的欢乐声音,也会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想尽办法去融入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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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小姐,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一突然不知何地冒出的男子突然间抓住了苏秦的右手,没等她同意便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往舞池涌去,她正想委婉拒绝,却在一阵不容置疑的眩晕中,已然翩翩起舞。而笨重的手脚也在男子的带动下,越发变得轻盈。待她缓过劲来,认真地打量着对面的人并且准备痛骂一顿时,才不由得惊呼:
“怎么会是你?谢千缘?”
她看得分明,断不会认错。虽说当初谢千缘胡子拉碴以及长发飘逸的模样已经消失殆尽,换上的清朗面容不同从前的随意,可苏秦还是能从那双古木无波的眼神中肯定此人就是他。而闻言后的谢千缘显然有了丝慌乱,立刻就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眉眼之间全都写满了紧张。
两人在一首慢三步伐中进进退退,庄重典雅的舞姿配上严谨规范的舞步,显得和谐美满。苏秦正想细细询问这其中的诡异,就听闻一阵喧闹声以及不停的争吵徐徐传来。而这时的谢千缘变得更加惊惧,他突然东张西望,又小心翼翼地把手中之物往苏秦的口袋里一扔,还没等她说话,便快步地消失在了人海茫茫中。
就这不一会儿的功夫,事情的冲突就有了大变化。他前脚刚离去,白喜门的管事人后脚就紧急地走上舞台,邀着一位细眉毛、宽下巴,个子较矮的男人道:
“各位嘉客,打扰一下。这位先生丢失了一件东西,听说小贼就在其中,请在座的都能互相体谅一下。”
丢东西?在这里会丢失什么?众人闻言都变得有些哄闹,瞠目结舌者自然不在少数。毕竟在白喜门里,大多数人都是各界的知名人士,谁会去觊觎别人的物品?不过,除非那东西能惊天动地。而诧异的苏秦内心一声哀叹,捂住身侧的口袋,恐惧之情溢于言表。
这神秘莫测的谢千缘号称隐士,却从来都不像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并且他又无缘无故地从苏州千里迢迢赶来上海滩。而在这来去匆匆之间,起因不明,结果恐怕是由于做贼心虚。如果自己口袋里的东西被公之于众,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误会。
苏秦的思绪由此一会儿转变一个想法,脸色也变得难堪起来。可陷入沉思的她全然不知她的表情已经被精明的男子尽收眼底。这时的音乐早已停止,舞蹈也被打乱。在混乱之中,台上的管理人又与男子喃喃私语后,突地上前道:
“真的很抱歉,事情关系十分重大,这位先生要求搜查。”
众人一听闻这话,自然都不甚愿意。大家都是高傲的人,自然不想被人无故地怀疑而丢失自尊。不过想必这就是幕后老板的意思,也不好剥了那份白喜门的面子,于是都变得犹豫不定起来。
那男子见众人都低头不语,眼神变得更加凌厉。在转了转神色之间,便顺其自然地落在了苏秦的身上。他踱步下台,径直走到了苏秦的面前,用生硬的汉语问道:
“这位小姐,请问您方便吗?”
苏秦立时一愣,望着人群中的疑惑目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不知该怎么作答。是也不行,不是也不敢。毕竟男子寻找的东西很有可能就在她的身上。男子见她不动声色,右手一伸,就准备朝她口袋探去。
“我说是谁会有这么大的面子,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井田先生。”
身后不知何人突然挡住了男子张狂的手,又立刻把苏秦拽在了身后。苏秦的心虽被吓得砰砰乱跳,可也忍不住往前望去。那朝她微微一笑又替她解围的人,竟然是好久不见的齐柯扬。
齐柯扬的话一出,众人都莫名惊诧,然后又经过后来人的一阵引导,抗议声开始逐渐响起。顿时诺大的白喜门一片闹哄哄,无人能阻止这些爱国人士的发声。毕竟这里是中国的土地,不允许有任何侮辱的存在。
“中国也讲究公平公正,我的东西在此弄丢,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说法?”
井田高志怒色尽显,但还是装作心平气和的绅士。除了众目睽睽不好发作之外,毕竟现在他也还不能和齐家彻底闹翻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