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宋筌与方副官不慌不忙地离去后,目送着那抹黑色别克远行的两人思绪万千,各有各无法言说的隐衷。苏秦本就万事苦恼,如今又不知道老狐狸宋筌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因此变得更加烦躁不安。而迷茫的白莫轩则一直处于不知所措中,但他心如明镜,清楚苏秦想告诉他的时候,自然就会明说。
随后铁门大开,两人被恭敬的丫鬟引进了宋府的大厅。西化式的建筑在上海滩层出不穷,但结合着历史的沉淀,又有上流奢华之风的,却并不常见。得此进出令牌,算得上是宋府的贵宾,再无人敢轻视怠慢。可急迫的两人端坐在客厅上座,却是如坐针毡。苏秦在续了两杯清茶后,终于忍不住询问道:
“请问一下,宋少爷到底去了哪里?我有急事同他谈。”
一旁的丫鬟闻言摇了摇头,顺之缓缓地退出了厅屋。在这一盏茶的功夫,阁楼上暗自观察的贵妇梳妆打扮良久,最终才慢悠悠地走了下来。入眼可见她一身耀眼的紫红旗袍,烈焰红唇风情万种,可以说是贵气天成。她眸子戏谑,轻启朱唇道:
“两位贵客,实在是抱歉,今日有人约了我儿冷木去千彤回力球场一聚,恐怕一时半会儿都回不来了。你们可以去顶层五号房,或许能找到他。”
闻言后的苏秦对着她感激地点了点头,又简单地道过谢后,才匆匆忙忙地朝着目的地赶去。慌急的她自然没能注意到那双背后的眼睛一直紧紧地追随着她的背影,视线竟不曾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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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彤回力球场原名中央回力球场,是由法国外交部批准,为意大利人查理一手兴办的体育场所。虽坐落于繁华的市区,但名气与人气始终不大。后来经不住资金的枯竭,最终走向破产。听说它如今被新的东家接手收购,营业额竟在短短的几个月之间突然打破了其它的竞争同行,迅速崛起于上海滩的一角,令不知情的人唏嘘不已。
八角形塔楼具有典型的意大利风貌特色,它的建筑面积多达一万平方米,算上地下球场,共有六层,设有娱乐、餐饮、宾馆等设施,是玩乐休闲的不二场所。不过,这明眼来看是运动的场地,暗地里则是赌徒群聚的大赌场。
苏秦怕惹上祸端,便一把拽过呆愣张望的白莫轩,又躲过不怀好意之人的追问,直往顶层上去。环形楼梯一口气登顶,气喘吁吁的两人实在是很不容易。
而那所谓的第六层比之下楼较为静雅,没有球员竞争的紧张热烈,反而是一股腊梅徐徐飘香。但苏秦心里明白,平稳之中,是更大的风波暗涌,这里的天价赌资,一般人哪能下注。所以管理上层的男子一见到平凡的二人,便挡住后路道:
“不好意思,两位。这里的贵客正在密谈,已经包下这层楼,并不方便再让人进去打扰。”
苏秦一愣,随即礼貌地回道:
“没错,我就是受那位包场的主人邀请而来,烦您转告,说苏秦有事联系他。”
低头的男子这才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满眼皆充斥着她振振有词又信心满满的模样,而她诚恳的态度更加不像是说谎造假之人,于是犹豫半响,他还是决定去通报一声。又等待不多时,男子才从五号房退出,转而毕恭毕敬地对苏秦道:
“宋公子说有要事还未处理完,他让小人找吕东家暂时细心招待你一刻,您请随我前来。”
一句道谢的话还未说出,男子已在前头移步渐行。吕东家是何许人也?苏秦转念一想,还是打破猜测,立即跟紧步伐。三人经过细细长长的走廊,出现在了六楼的另一头。这顶楼的奇特之处不只是在于它的静谧,还有它巧妙的建筑设计,每个长廊尽头都能清楚地望见下面楼层四周的动静,十分便于秩序的管理。
那最靠里的房间袅袅香炉点书香,苏合的味道更是沁人心脾。书案上的女子正低头仔细地翻着书页,不时比对着另一个厚本上的墨迹,显得格外专注而恬静。领路男子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后,门前的苏秦才轻轻地敲了敲半掩着的门,不由转言惊呼:
“这位小……吕苗彤?怎么会是你?”
回过头的两人视线瞬间交汇,皆是莫名惊诧。率先反应过来的吕苗彤压制住内心深处的怒火情绪,竟对着她礼貌地点了点头,若不仔细观察,绝不能发现她隐藏着却一闪而逝的仇恨。
“大家都不是陌生人,既然是在我的地盘上,就不要再拘谨了。”
镇定自若的的她在淡淡地说完后,又扯出一抹疏离的微笑。苏秦呆愣数秒,紧接着也报之以微笑。当初她因深陷在眼疾中,虽清楚苏幕生有仇必报的性格,却也未了解其余的具体处理。
而白莫轩对整件事情则一清二楚,他闪过无数的疑虑,都不能很好地解释出如今的缘由。他真的想不透,不过是被迫离开苏州城的刁滑女子罢了,为何摇身一变,竟成了千彤回力球场的大东家。
“想不到苏小姐能力强大,背后的靠山一个接着一个可都是大人物。”
吕苗彤扫了扫两人千奇百怪的神色,又吐出一句话来。苏秦对此冷笑着摇了摇头,一脸人畜无害。当初刁蛮任性的吕苗彤已经学会冷言暗讽,早不是计谋短浅的黄毛丫头。又凭两人之间的纠缠,她居然能一丁点情绪都不外露,苏秦是不在乎从前的仇怨,而她呢?想必是怀着更深的怨念来打击报复,于是便也学着反讽道:
“谁有吕小姐有能力,诺大的回力球场,可不是一般人能够驾驭的。”
闻言后的吕苗彤并不像从前那般任性冲动,她不再接话言语,目光变得越发深沉,只是望着大理石地面,仿佛那里有很大的吸引力。
她自在城中百姓的厌恶与父亲的无情中被赶离苏州城后,经过多方的挣扎与摸爬滚打,才重新换取了生机。若说对苏家、苏秦没有仇恨,那肯定是假的。但她真的不能再拂了谢千缘的意,一切的一切,都是由于他的一心帮衬,才得以如今的成就。
现在的她除了钱财,什么都没有,唯有一个真心的他与那份深刻感情却也几乎断裂。
正当气氛逐渐诡异,冲突一触即发时,办妥事情后的宋冷木人未至,声先到:
“苏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闻言后的苏秦笑着抬头一望,又警惕地瞥了吕苗彤一眼,她仍旧端坐着,笑容满面如春光无限,似乎与眼前的人根本没有任何的恩怨。她这才转回目光,轻声道:
“对,我们边走边说。”
疑惑的宋冷木只好点了点头,又对着屋内的人轻轻颔首后,才随之转身离去。